胤禛回到正屋就見屋里人都在,一個個翹首以盼的看著自己。接著就是有人哭被欺負有人說相思,如月遠遠的站在一邊,用復雜的神色看著亂糟糟的場面,胤禛收回了眼光溫和的寬慰了女人們又說今日事多,待會還得和胤祥去竹苑,讓非印不用再擺宴,又讓其他人都回各自院中去。這樣的結果顯然讓女人們都很意外,但看臉色也不像是江南的事情沒有處理好啊,親王下了令該怎麼做就得那麼做,所以再見過了禮後她們都走了。
如月一回到雨桐院,不見兒子,問了後她就去了耳房,這間被改成了書房的小屋子里弘歷正在燈下看書,他坐的端端的,眼楮和書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神色很嚴肅,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四歲的小孩兒。
見母親來了,弘歷合上書端端的行了禮,「額涅。」
「你啊,是不是又忘了吃飯了。嗯,看的什麼?」
「看的三哥的書。」
如月就著燈火看過去,原來是本地理志。「小家伙,你才多大啊,能認全里面的字麼?」
弘歷不好意思道︰「是認不全,兒子看圖畫來著。咱們大清朝的版圖真大啊。今兒我還問了三哥,他說這世上是還有其他國家,那些欽天監就來自別的國,但他們的國家都太小了,就跟咱們的一個省似地,所以大清朝是真正的宇宙中心,是最厲害的,是天朝上國。三哥和額涅說的不大一樣,兒子在想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哦。是了,阿瑪要回來了,到時我想去請教他。」
如月狠狠的親了一下弘歷的大腦門兒,「乖元壽。你阿瑪剛回來了,不過他忙的很,只跟我們打了個照面就去和你十三叔議事去了。你別打擾他。不若把這些問題走攢下來,等他閑了一道去問。」
弘歷想了想頷首道︰「額涅說的是。」
如月見他小小孩童一副深沉的樣子就想笑,「蹂躪」了一番兒子,直到邱娘在外面說飯好了,如月這才住了手。她蹲下替兒子整理好,笑盈盈的拉著他出了門。
半夜時如月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覺得有人靠近,神志還未清醒的她聞到熟悉的氣味。她就手就摟住來人翻身壓倒。可能是動作大了些,挨著牆睡的弘歷呢喃道︰「額涅?」
如月嚇了一跳,瞬間就清醒了,她半直起身小聲道︰「乖。額涅在,沒事兒。睡吧。」
見兒子翻了個身又進入了夢鄉,胤禛摟緊了如月的腰,掉了個兒將她壓住,湊到耳邊低語︰「弘歷怎麼還跟你睡?我走後一直這樣?」
如月嗯了聲,「他還小麼,上個月病了,為了方便照顧我就讓他睡過來了。」
「不是有好幾個嬤嬤麼?」
「我可是他親娘,兒童時期最重要了,我才不會假人于手。」
「你的道理總那麼多。弘歷也四歲了,再和你睡不合規矩。明日就讓他睡到自己屋子去。」
如月不情不願的嗯了聲,黑暗里,她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江南姚家是不是順利處置了?有沒有遇到難處?回京後萬歲爺又說了什麼?對濟蘭的追捕要持續到何時?這麼長時間沒有見,你有沒有想我呢?
但是如月沒有開口。她很快就听到了胤禛的呼吸聲。居然就這麼睡著了。如月悄悄親了他的臉,挪開後找了個適宜的姿勢也睡了。
次日胤禛還是一早起了床,如月起的比他更早,身邊無人,只有一個蜷成團的小人兒,白玉似的小臉上有點紅,大約是覺得熱了,被子被蹬到了一邊。小褂子掀在肚臍上,露出圓圓的肚子,腳正抵在胤禛的身上,做父親的在這一瞬只覺得心都軟了,柔情涌現他愛憐的把孩子的衣服拉好,又將被子給他蓋上,輕輕捂住露出半只的小腳,有點涼呢。胤禛想了想沒有動,就那麼捂著。這時如月端著餐盤進來了,後面的是端著水盆的邱娘。
「爺。您起了?」
胤禛唔了聲看著穿戴整齊的如月,「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若再不起的早些,您一定又不吃早飯了。這樣對胃可不好。」邱娘放下水盆退了出去,如月看到胤禛用手捂著兒子的腳微微笑了,胤禛覺得有點窘迫,他松開了手。如月給胤禛取了衣物,二人無聲的穿衣淨面吃飯。見胤禛這就要走,如月就去拿披風,胤禛從後面把她抱住了。「月兒。」
「嗯?」她想轉過來,胤禛不讓。就這麼抱了會兒,胤禛松開手道︰「走了。」
如月看出他定是有心事,可現在不是問的時候,她為胤禛系好披風,剛抬頭要說話對方就捧著她的臉親了下去,他們有數月未見,彼此都很是思念,這一吻就吻的激動了些。直到有聲音打斷了他們,「額涅?」
弘歷坐在床上,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他軟軟的清亮亮的呼喚讓兩個人立即分開,「阿瑪!?」這聲音充滿了驚訝。胤禛咳嗽了一聲,他明顯的這個時候不曉得做出什麼表情才好,如月想笑又忍住,打著圓場道︰「元壽,你阿瑪要去上朝了,還不快點來送。」
弘歷嗯了聲,翻身下炕走到近前給胤禛施禮送行。胤禛則換上嚴父的姿態,叮囑了幾句要認真讀書的話這才走了。外面的天還黑著,蘇培盛早就在那里等著,見主子出來,他弓著身提著燈籠就在前面引路,胤禛走到雨桐院的大門回頭去看,那對母子正立在廊下,如月牽著弘歷,黑 的只看得到輪廓。他的心忽然就被攥緊了似的痛起來,在胤禛的人生里還沒有過現在這樣的感覺,溫暖到想要去萬般珍惜。
阿嚏!沉靜在自我情緒里的男人給這清脆的聲音喚醒了,他皺著眉揮了揮手道︰「快回去。外面冷。」如月應了,抱起了弘歷,見他們母子進了屋胤禛這才收拾了心情,邁步而去。
這段時間雍親王府的竹苑很是熱鬧。多為胤禛的親信幕僚,還有一部分人是被拒在府邸大門之外的。在雨桐院忙著教子的如月自然是不曉得他們都是什麼人,直到有一日甄玉潔帶著杉顏來看她。見甄玉潔一副有事的樣子。如月就讓邱娘帶杉顏和弘歷去找弘晝玩,見四下無人了甄玉潔才用一聲嘆息做了開場白。
「怎麼了?」如月給她倒了玫瑰花茶。特別的香味飄散在空氣里。甄玉潔接過淺嘗了一口,神色復雜的看著如月。「是家里怎麼了?」
「不是。昨兒戴家的人上門來求我啦。」
「啊?」如月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甄玉潔嘆道︰「姚家被抄,戴家也被牽連了進去,還有英家……連帶著整個江南都亂了套。听說若不是萬歲爺壓下來,雍親王連三個織造府都是要動上一動的。」
如月終于變了臉色。踟躕道︰「我沒听說啊。」
「大概是不想你知道難做。其實這次我來也沒想著能求情讓親王放過哪一家,只是能不能高抬貴手,不要處死。」
「處死?!」如月站了起來,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著母親,震驚沉澱了下來後她開始踱步。
甄玉潔道︰「戴家的主家被查出賄賂官員。全部下了大獄,戴諾也在里面,英姿和四個孩子都被偷偷送到吳縣了……寶絡那里。可是最近查的很厲害,只怕藏不了多久了。」
見女兒臉色陰郁,甄玉潔小意道︰「月兒,我這次來也是實在推不了,連李容都給我寫信,言辭懇切,想想他們中有許多人都是無辜的。掌家的這麼做,他們又有什麼法子呢。來之前我給那些人都說了,事兒我能給你講,但不能保證就會網開一面。他們也都應了,只說求我試一試。哦,你放心。他們送的禮我一件都沒收,還有之前幾年我也從來沒收過。真的,你放心。」
如月不再來回走了,她重新坐了下來,「戴諾他怎麼樣?」
「能怎麼樣?落難的公子麼,寶絡打點了不少人才堪堪準了能見,給換個好點的獄間,免了折磨。」如月揉著頭,嘆氣再嘆氣,她知道姚家倒了,可沒想到這棵最粗的大樹倒了,連帶著其他的樹也遭了秧。這些大家哪一戶沒跟京師里的人有關系,哪一個沒有背景呢?就這樣胤禛居然都能扳倒了他們,這不是康熙帝授意的又會是怎麼?還有,南邊鬧成這樣,京師卻毫無動靜,這明顯的又是在保皇室和宗族的人。自己怎麼開這個口,又該怎麼去求情呢?胤禛能同意嗎?
心煩意亂的如月讓甄玉潔先回去了,她努力靜下心去想,這一想就過了中午飯,她無心安睡就去園子里轉了一轉,沒過一會兒就起了風,如月畏冷就又回到了雨桐院。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天色將暗,按制胤禛今日會去其他屋子,但飯菜剛擺上,如月就听外面蘇培盛的聲音,她心里有事不覺失了態,手里的筷子都掉了,想著怎麼說才好,這動作就慢了下來,弘歷替她把筷子拾起來道︰「額涅,阿瑪來了。」
說著話,一溜冷風卷著一股子塵土氣兒就涌了進來,胤禛走了進來,如月低著頭行了禮,弘歷清脆的道︰「兒子給阿瑪請安。」
如月上前接過披風,掛好後這才有點冷靜下來,她回頭對正在淨手的胤禛道︰「四爺,您怎麼過來了?」胤禛瞥了她一眼,只這眼神就讓如月覺得好像被看透了似地,她扭過頭假裝沒看到,又招呼嬤嬤們快點上湯。
落座後的胤禛問道︰「今兒你額涅來了?」
正在替胤禛盛湯的手抖了一下,如月盯著湯碗笑了笑道︰「是啊,好久沒見我了,帶著杉顏過來看看。」
「哦,是嗎。杉顏今年多大了?十一?」
「嗯。四十四年出生的。」
「也是大姑娘了,過兩年就要選秀了。」
如月愕然的看著胤禛,連湯碗都忘了遞過去,胤禛抬頭自己接了過來,他用湯匙舀了,吹了吹嘗了一小口,「銀魚湯還是你做的最妙。」
如月嗯了聲,胤禛指著座位道︰「坐下吃飯。
這頓飯吃的如月實在是提心吊膽,她剛才還不知道該怎麼向胤禛提放過戴家的事,這會兒突然又冒出了杉顏要選秀,如月這些年完全忘了這檔子事兒了!總覺得杉顏還小,總覺得她和別家的姑娘不一樣。可突然的事實就在眼前,兩年,難道讓她走自己的路,失蹤游蕩江湖?怎麼可能!如此顏色,再過幾年定是傾國傾城的姿容,且不說康熙會不會下的了手招年幼的女孩兒進宮,就是說指婚這一塊兒,萬一指壞了怎麼辦?這事兒好像只能請他幫忙,早早定下一個可靠的……如月味同嚼蠟的吃著飯,忽略了胤禛看自己的目光。
吃過了飯,眼見胤禛要去書房,如月硬著頭皮決定先把戴家的事提一下。杉顏能等,戴諾可等不了了。
「四爺。」
「忍不住要說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