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總是多雨的，而天，總是多變的，剛剛還是晴天，這會兒已經有了幾絲陰意。淡淡的涼意，淡淡的濕氣，恰到好處的飄開來，讓人心曠神怡。
「小姐，快點走吧，我們趕緊趕到前面的那個小亭子去，這天氣說變就變，興許這雨馬上就要下了。」
另一個聲音，帶著幾許淡然，帶著幾許悠閑︰「急什麼，我們就這麼緩緩地走著，就算是下雨了也不急，這天氣雖說有點濕意，然而卻是涼爽的。」
「小姐，你倒是不怕，雖說我也不怕淋雨，但是若是你淋出個是非來，老爺還不得把我活剝了，你知道老爺有多疼你的。」
莞爾一笑︰「好，就听你的。小蓮，那我們稍稍加快步伐就好，別趕得太極，壞了心境就不好了。」
春天的天氣總是那麼出人意料，方才只是有了幾許陰意，此時卻是烏雲滿天，似乎這雨，時時有可能落下。地上逐漸有了雨跡，主僕二人一路小跑，但還是淋了些雨。
「小姐你看，還說讓你走快點吧，剛剛若是听你的話，此時我們已經變成了落湯雞了。」叫小蓮的丫頭說著，語氣中透出一份僥幸。
「是是~小蓮說得對，以後我听你的好不好，但是若是一路跑來，沒有了興致不說，兩個女孩子就真麼跑著，到真真是不怎麼雅觀。」
沙沙沙……雨下大了，一眼望去，風伴著雨，有時似絲線，有事似簾幕，時小時大，但卻偏偏不停。
「哎，看來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如此好的風景，我們也難得見到，小蓮你就安下心來好好欣賞吧，你再急，這雨還是不停，又是何必呢？」
小蓮有幾許無奈地看向自己的小姐，這個小姐，從小開始就是淡淡的，從來沒有一個富家大小姐的樣子，沒有所謂的架子，沒有所謂的脾氣，溫和可人。「小姐，或許只有你才能那麼淡然吧，被困雨中還有那麼好的興致雨中觀景，換做我，可能已經愁容滿面了，雖說離黃昏尚且有點時間，然而若是這雨一直下，那倒是如何才好，晚了回家，只怕老爺、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要擔心了。」
「反正也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停，那在停之前，便靜靜欣賞美景，豈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行，那就听小姐的，嘻嘻。」
似乎與自己的小姐相比，小蓮更多一絲活潑。雨依然下著，然而卻沒有下小，而是慢慢大了起來。
「此處有一小亭真是幸運，就在此處稍稍歇一會兒，等雨小了再走吧。」
「是，公子。」
小蓮一轉頭，看到的是一張英俊的臉，一身素衣，劍眉星目，鼻直口方，卻又膚如凝脂，玉樹臨風。
「小姐，快看，多英俊的一位公子啊。」
順著小蓮的目光，她一回頭，果真看到了一張極英俊的臉。
「倒真是一位英俊的公子，怎麼小蓮你動心了？」
小蓮紅著臉說︰「只怕是小蓮配不上這位公子的，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出色的人，豈是小蓮可以妄想的，倒是與小姐般配。」
小蓮的小姐臉上泛出一絲紅意，不置可否。
「你們也在這里避雨嗎？」。
「是的呢，我和我家小姐沒有來得及趕回城里，現在只有如此，在此處稍微歇息，等雨停了再做打算咯。」
「如此看來，這雨只怕是短時間內不會停了，眼見天色越來越暗，你們若是晚歸，如何是好。」
「那這位公子就將你手中的傘借我和我家小姐一用，讓我們能夠按時趕回城中，如何？」
「小蓮，不得無禮。」語氣中有一絲責怪之意，然而臉上還是淡淡的，甚至有一絲微笑，轉向那位公子，依然是淡淡的，不著痕跡︰「公子你別听者丫頭瞎說，我們只是初見，怎能勞煩公子讓傘，這丫頭只怕是開玩笑尋你開心的，還望公子別放心上，小蓮，就是精靈活潑些。」
素衣公子一注目，眼前的這位女子初看只是有些清麗，然而再看看，一根玉簪外，頭上竟再無飾物，若不是隨身丫鬟稱呼其為小姐，倒真的看不出她是富家人家的小姐，再看著，卻是淡雅月兌俗，清靈動人，似水，淡淡的，眼楮卻似一汪深潭，讓人不由自主地陷進去。
「你的丫鬟說的確實是實話，若是這位姑娘不嫌棄，倒是真的可把這傘借了你去，不然這天色暗下來，兩個女子，不安全，也不方便。」
小蓮一絲頑皮的笑，說道︰「你看著公子都如此說了，小姐你還要跟這位公子客氣嗎？」。
「那你倒是說說，我們走了，若是這雨不停，這兩位公子倒是如何？他們不一樣要晚歸，一樣要淋雨，若是我們借了傘卻讓兩位公子不方便，那可是萬萬不可的。」
兩位公子中像是隨從模樣的那位說道︰「若是我家公子說了可以借給二位姑娘，二位姑娘自可拿去，不必客氣，我和我家公子自由辦法。」
「是啊，林安既然如此說，那便是可以，兩位姑娘不必客氣。」「小姐，你听听，人家公子都這麼說了，你還要與這位公子客氣嗎？」。
「不知公子姓名，若是以後有緣再見，定會將傘送還。」略作思考，她說道。
「在下姓林名皓軒。姑娘不必客氣，我和林安自有辦法。」
依然是淡淡一笑，一絲猶豫在她臉上閃過，但還是大方接過林皓軒遞過的傘，稍一施禮，答謝道︰「那便謝謝林公子了。」
「可否知道姑娘芳名，何方人士，若日後得以有緣再見，必往拜訪。」
聲音中，林皓軒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一絲著急，身邊的林安一絲無奈地看了看自己家公子，從前，他何曾這樣，將近20年光景，都是淡淡的，不曾對誰這樣過。
已經撐開了傘，她回過來頭來，依然是淡淡的笑容，含著一絲歉意，說道︰「公子你看小女子真是無禮，竟忘了告訴公子姓名。敝姓趙，名墨舞，林公子稱呼小女子趙姑娘即可。小女子乃余杭人。敢問公子何方人士？」
「在下亦是余杭人士。」
「如此湊巧？余杭倒是不大，那期盼日後能與林公子再會，小女子告辭。」依然是淡淡的，沒有羞澀，沒有一絲別扭與不合禮數，依然是這樣，轉身離去，只是回眸之時，林皓軒卻是呆了，注視著趙墨舞，有好一會兒沒有回過神來。
「林公子？」
「哦哦，在下失禮了，那便日後拜訪趙姑娘。」
「那多謝林公子借傘，我和我家小姐先行告辭啦~」小蓮說著，帶著一絲笑意。
「多謝林公子，日後如若再相見，必定將傘送還，告辭。」說著，趙墨舞和小蓮將傘撐開，走入雨中，不一會兒就模糊了身影。
望著趙墨舞的背影，一絲失落，一閃而過，似乎不著痕跡，連林皓軒自己也不曾察覺。
「公子？公子！」
「啊？林安，何事？」
「公子你發呆有一會兒了，是不是看上了那位趙姑娘了？」林安打趣地說到。
「林安你真是會說笑，如今傘借給了那兩位姑娘，我們只有在此處靜候雨停了，來，我們且看看這雨景吧，雖說雨意綿綿，倒是別有一番景象的。」
「是，公子。」
雨下了一路，不停不歇，不疾不徐，不大，卻也不小，就這麼下著，空氣中漫著清新的味道，讓人由不得地精神一振。
回到趙府，已是華燈初上的光景。倒是男子用的傘，比起女子慣用的傘是要大些，趙墨舞和小蓮一路幾乎都，沒怎麼淋到雨，只是偶爾有飄雨，沾濕了衣襟，路上濺起的雨水，打濕了裙擺。
「小姐，怎麼才回來啊，你要是再回來得晚一些，老爺，夫人，你的兩位姐姐可要著急了。」府里的丫頭接過趙墨舞的傘，說著。
趙墨舞淡淡一笑︰「路上遇到了急雨，若不是遇到有人借傘，此時怕是還回不來。」
「應該是一位公子吧？不然那會借得小姐你傘呢？是不是很英俊啊？」
「呀，小芸你真是聰明，怎麼會知道有英俊的公子借我們小姐傘呢？那公子見到我們家小姐啊~像著了迷一樣，眼楮直直地看著我們小姐，都舍不得我們小姐走呢~」
饒是兩位丫頭這麼打趣，趙墨舞臉上依然沒有半絲羞澀之意，心想，不過是陌路人，或許，日後難得再見，即便是在一個城中，或許那公子是個閑散之人，雲游海外，怕是這傘也沒有機會還了。如此想著，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對著兩個丫鬟說道︰「好啦，別拿我尋開心了，人家那位公子說不定是個風流之人，你們小姐我只是個平凡女子，如何讓那公子看得上眼。小芸幫我準備熱水，路上多多少少還是淋了些雨，小蓮，你也去洗洗，別受了風寒。另外，小芸，將傘送去我房間，再準備兩碗姜湯，給我和小蓮驅驅寒。這時候該是快要吃飯了，我爹沒什麼安排吧？」
「老爺今日才從外面回來，吃過飯，此時已經歇下了。小姐你要不要吃點什麼？這時候還沒吃飯，估模著已經餓了吧。」
「別說，剛剛還不覺得，此時你一提，倒是真的有點餓了，我想吃一點辣，不要太辣，一點就好。」
「好，我讓人去準備，小姐，小蓮你們快去洗澡吧。」
「那麻煩你們了。」
小芸心里笑笑，跟了這麼個主子，真是自己的福氣，從小到大，這三小姐從來沒有對下人擺出過小姐的架子，耍過小姐的脾氣，總是體恤下人，而整個人又是淡淡的，沒有濃妝艷抹，沒有滿頭墜飾，真是個讓人心曠神怡的主子。
洗過澡，吃過飯，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有一絲倦意，但不真切，趙墨舞只想著若是此時歇息，睡不著不說，反而浪費了時間，于是，叫來小蓮︰「小蓮，去書房替我準備筆墨。」
「是，小姐」
一方上好的歙硯，一點水，慢慢地磨著墨，墨跡一點點暈開，墨香一點點飄散。筆尖輕點，到整支筆暈染，轉眼間，一幅雨中亭景便已畫成。沾墨，順好避峰，落筆，題字于上獨上西亭觀春景，急雨徐來落滿眼。還想寫下去，卻生生收了筆。
一旁看著的小蓮有些不解︰「小姐，明明還要寫些什麼，為何卻又不寫了？」
趙墨舞有些無奈，說道︰「有些事情，有些感覺，想寫卻又寫不出來，或許寫出來就壞了意境了，筆于景中止，豈不是很好？」
這雨，幾乎是下到戌時才止，下午的小亭距余杭尚且有半個時辰的路，也不知兩位公子如何了，是否淋雨，現在是否已經回到余杭城中。這麼想著，趙墨舞倒是真真有些擔心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啊？」
有些許發呆，有些許神往，小蓮這一聲將趙墨舞從神游中喚回，卻有點嚇到了她。
「真是被你嚇了一跳，我想，此時那兩位公子如何，借了他們的傘，他們此時如何。是不是已經在回余杭的路上，路上是否平安。又或者，是否已經回到余杭城中。」
「小姐你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公子了吧，從沒見你如此過。」
「沒有。小蓮，你想我們是借了兩位公子的傘才得以回來，那此時擔心兩位公子，也是應該。小蓮，你下去吧，早點歇著，我要休息啦。」
「是，小姐。」
只是這一聲沒有，果斷地讓趙墨舞自己也有一點驚奇。帶著一種不明不白的心情，趙墨舞漸漸睡去。
余杭城中，兩個男子，一前一後，在後的那位公子是隨從的模樣，卻也是出色的，而走在前面的那位公子，雖是一身素衣，然而骨子里透露著一股瀟灑，一張臉更是英俊無比。
走進林府，身上的衣服早已濕了，雖未濕透，若是這麼放著不管，倒是真的有可能受寒。
「少爺，林安，你們怎麼才回來啊，老爺和夫人已經著急了，若是你們再晚些回來，怕是他們就要把余杭掀個底朝天才罷休了。」
「秋芸，替我和林安準備熱水，然後熱一壺酒，並向我爹娘說一聲，就說我和林安已經回來，不必擔心，讓他們早些休息。」
洗著澡，人總是容易放松的。腦中依舊是雨中的那景象，一點模糊，辨不出具體，林皓軒索性閉上眼楮不再去想。
洗完熱水澡，寒意盡去，此時的林皓軒更加是增添了幾分英氣。
「少爺，你的酒來了。」
「放在房里就下去休息吧，天也不早了，害的你們等我們這麼久，倒也過意不去。」
秋芸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欣慰，這二少爺外出了那麼多年，脾氣倒是變了不少，若是過去，只怕是沒那麼好說話。「是，少爺。」
溫熱的酒，剛剛沐浴晚的慵懶，仿佛骨頭都是酥的，林皓軒就這麼一杯杯的喝，慢慢地，卻也喝了不少。久了，臉上涌現出了醉意，林皓軒沒有醉，但此時睡去，卻是極舒服的。
暖床軟枕，林皓軒睡意已濃。然而從喝酒到現在，腦海里依然是那對眸子，那麼深沉，像潭水一般，清冽澄明，讓人不由自主地陷進去。「趙墨舞。」林皓軒嘴里輕輕嘆出一聲，腦海里全是這個名字，終于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