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趙墨然沉沉睡著，眉頭微蹙，神情像個嬰兒，睡意中，臉上全是不安，好像是生怕自己一下子就會失去什麼。而煙寒，就守在她房外。趙墨然早已吐了幾回，所以，害怕一會兒自己的小姐還需要伺候，煙寒干脆就不睡了，在門外站著。站得久了，生出了一絲倦意，就走到院中，在石凳上，坐下。一撇頭，卻看到了牆頭上的人。「誰？」「是我。」煙寒心中生出一絲欣慰，這人，還是惦記著自己小姐的。「不必驚慌，我就在此看看她，過會兒就離去。」三年前的那天歷歷在目，牆頭上的林安唇角微揚，有的時候，愛或者是不愛，並不是自己能左右，或許從第一次听到趙墨然的話語，第一次凝視趙墨然的眼眸，第一次為趙墨然挑選發簪，一點一滴，或許愛，就在心間扎根發芽，只是自己從未發覺。直到，愛悄悄地長得枝葉豐盛，遮蔽風雨，直到再也無法回避自己的內心，直到，自己發現，她的離去，會讓自己如此心痛，愛，並不是非得日久生情，偏偏，愛有時候，就是那麼頑皮，一點漣漪，緩緩點在心間，最終卻起波瀾，再也收不住心緒。自己怕就是如此吧，若是不喜歡，為什麼會感動，若是不喜歡，為什麼不拒絕陪趙墨然逛街，自己擁有極高的武藝，自家老爺凡事也從不勉強自己，只是自己從來不曾拒絕不反感的事。其實，自己當時並不反感這個女子，還微微有些感動，有些欣賞她的敢愛敢恨，如此想來，真真是命運弄人。或許，這般守著，也是一種愛，雖然她不知道，但是，他在，一直都在，在他醉酒，睡著，他一直都在，只是礙著某些原因，不能鴛鴦眷侶，羨煞江湖。「煙寒，我走了。照顧好你家小姐。」「林安」煙寒語氣中一絲憤怒涌現，愛了，就深愛，這般，是為何，二小姐為此人醉酒，傷心，甚至笑著流淚，付出真心如此，卻換回這個男子的這般對待，竟是如此不值，「為什麼，你就不能對二小姐好一點，為什麼你坐視她的淚水，她的傷心，她的無助，你知不知道，二小姐真心一片，付諸所有，你知不知道，她為了你，不在乎身份，不在乎禮儀，不在乎外人所謂的廉恥，只是為了跟你在一起，你怎麼可以，這般，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冷漠，如此視而不見。」獨自暗嘆一聲，林安語氣冷漠，說道︰「我如何，豈是世人可以管我，若是武藝之上，只怕只有我們家二公子才能取我性命，若是沒那本事，就別來枉論我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身形一動，林安已沒了身影，煙寒流著淚，咬著牙，這個男人，竟是如此不堪，只是自己是一個丫鬟，不得說些什麼，小姐愛了，痛了，自己只能是陪她痛，陪她哭。只是，林安心中的苦，誰能知道呢。就那麼駐足在原地，林安看著趙墨然離去，風中微微還有趙墨然的發香，隨風飄散，紛亂了林安的心。「回來啦？」「是，老爺。」滿臉疲憊之色，盡收林以寒眼底。「林安，怎麼了，怎麼如此疲憊？墨然又糾纏你了？」「沒有，老爺，我累了，我想下去休息。」說著，不等林以寒說話，便抽身離去。林以寒看著，眼里全是憂愁，自己是過來人，看得出，這林安是亂了心緒的，看來，日後定是要生出些是非來了，這林安武藝極好，自己極是器重他，幾乎就當是自己的第三個兒子，僅僅只是表面上，這林安叫了自己一聲老爺，如此想來，擔心，心疼，憂愁，五味瓶打翻了一般，弄得林以寒心中不是滋味。或說，五味雜陳。的確是很累，林安幾乎是倒頭就睡。夢中，那溫婉的聲音，那如玉的面容，那飲泣的聲音，那紛落的淚水，「林安。」一聲輕喚，林安猛然驚醒，竟然渾身都是汗。這般，林安竟是如同解月兌，自己是愛著趙墨然的，即便是自己再回避，如今，也認清了自己的心。倒下再睡，心里面念著的，全是墨然，如此真實的女子，如此敢愛，如此為了愛而不顧一切，若是錯過，怕是再無他人。第二天一早，林以寒剛剛起，外面就傳來了林安的聲音︰「老爺，您起了嗎，林安有事想跟您說。」洗漱更衣，擺上一點清淡的早飯，林以寒讓林安坐下︰「來，何事，如此著急，一邊吃，一邊說。」但看林安眼中滿是決然，這事，恐怕是與趙墨然有關了。「老爺，林安自從入林府一直受您的器重，林安生平決不求人，如今，林安有一事相求。」面上不改色地吃著早飯，心中暗自嘆氣，這事，恐怕自己不一定幫得了了，卻仍然說著︰「何事，說來听听，別說求，能幫你的，我一定會幫你。」「老爺，替我向趙家說說，我想和趙家二小姐在一起。」雖然想到了林安要說什麼，林以寒真的听到林安嘴里說出來，卻還是愣了一下。其實，這林安自從進了林府以後還能夠保持姓林，而不是隨意叫個名字，本身就說明了他的身份，所以，此事，自己肯定是會幫的。「這樣，尋著一天，合適，你隨我去趙家，我幫你說說，此般可好啊。」「謝過老爺。」滿心的欣喜，按捺不住，就這樣滿溢出來，林安眼底全是暖意。看的林以寒心里真的不是滋味，這恐怕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啊，即便是自己出面仍然是不一定能夠說服趙哲淵啊。趙墨然醒來，已是近午時了，昨晚哭了一夜，一雙杏眼紅腫，讓人看了不由得心疼起來。「煙寒，替我打水來。」門外的煙寒一直就站著，只等趙墨然醒來，吩咐。昨日買的玉簪，頭上一別，青絲挽起。趙墨然看著自己的衣服，竟是沒有心情，想想昨日，林安一身素衣，真如清風拂面，讓人心曠神怡，于是，吩咐著︰「煙寒，替我拿一套素淨的衣服來。」一身素衣，外披素紗，看著眼前的二小姐，煙寒幾乎是看傻了眼，平日頑皮有些刁蠻的二小姐，此時竟生出了幾分月兌塵之意。推開門，陽光撒著，讓趙墨舞覺得有點疼，心中掛念了人，卻被無情拒絕，想必那滋味是只有自己能懂的。然而看到牆頭，一人佇立。就那一瞬間，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難過，所有的心酸全部灰飛煙滅，哭著，又或是笑著，淚水紛紛落下，卻是一副笑臉︰「林安。」「趙姑娘。」還是保持著一分禮儀，還是保持著一點距離感，然而，卻是不得已，因為，最終結局未定。「你是來看我的是不是，你心其實是有我的是不是，其實，你不忍心放我一人，是不是。你可知，見到你，所有淚水都變成了甜的，心從涼轉暖，轉瞬就從嚴寒到了暖春，你可知，听到你的聲音，就覺得不枉自己如此，付出了有所回報，只是一點，竟也是如此讓我滿足。」林安在趙墨然面前落下，伸出手，輕輕為趙墨然拭去眼淚，不言，目光中全是心疼和內疚。「林安，帶我走，若是不能跟你在一起，那我便不是我，或者說，我不能再是我了，過去我任性，我刁蠻，我仗著自己是趙家的小姐，想要什麼就能要什麼，只是見到你，生生地收斂起一起，為了你，放段，放下自尊，放下一切，我真的害怕，沒了你，自己只怕是一具空殼，那般，還不如死了。」林安真的想此時就將趙墨然帶走，然而，腦海中回蕩林以寒的告誡，還是忍著，微笑，對趙墨然說︰「趙姑娘，不急于這一時，林安答應，一定會給你一個答復的，現在我要走了，林安不善言辭，只能對你說，等我。」「不，我不要你叫我趙姑娘，我要你叫我墨然，你叫我一聲墨然，我讓你走，好不好。」深情，溫柔，此時，林安已經打開了自己的心，明白，面前女子即是自己所求，自己所愛，︰「墨然，等我。」趙墨然回過神來，臉頰還有林安的溫度，仿佛他的手還撫著自己的臉。眼前，已經沒有了林安的身影，趙墨然懂，他不能在此久留，然而，因著林安一句話，她等，一天，一月，一年，甚至是一世，她等，只因林安，她等，沒了林安，她就沒有了自己，她不想那般，她愛，傾其所有地愛，所以等。如此想來，淚水未干，竟然笑了，笑得那麼幸福，仿佛待嫁的女子，仿佛是自己已經身披紅紗，滿眼，盡是期待，滿心，皆是甜蜜。若是時間可以停住，煙寒真的希望，這就是小姐和林安的結局，因為即便還沒有在一起，但是，心中有著對方，有著念想，有著在一起的決心。最重要的，是沒有分開，是不用忍受在一個世界，卻不能在一起的苦楚。想到這里，只是一聲嘆息，嘆息這份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