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春姐兒便專尋了這屋里最低的三等丫鬟，她們都不怎麼能露面，不比裁枝，這沐月齋里的哪個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雛雁和剪瀑至少是這樣想的，所以春姐兒便說︰「我告訴你法子討他歡喜些。」
一來解了雛雁和剪瀑的難，二來春姐兒是什麼人？見過她的哪個不是夸她精明能干？她出的點子又哪里會錯？所以雛雁和剪瀑也是信任她的。
但畢竟雛雁剪瀑才十三歲，雖煙柳是十三歲的身子，靈魂卻是二十三歲，又在報社模爬滾打那麼多年，雛雁剪瀑這些沒心機的自是不能比。
剪瀑故作神秘道︰「雛雁，你猜猜我在四女乃女乃屋里听見了什麼？」
雛燕自是沉默，剪瀑嗤笑,「我听見四女乃女乃同拾葉說，禧九少爺屋里的那苟弦看上了淺憂那蹄子，稟了四女乃女乃待淺憂及笄了，就配給他。」
「果真是那蹄子活該！怎就跟煙柳這災星常粘一塊兒，這會子她可報應了。」
煙柳一訝，直倒吸一口冷氣，若不是及時用手心捂住了唇，早驚得出了聲來。
那苟弦是九少爺楚錦禧自金陵買來的小子，自淺憂昨日奉了銘四女乃女乃的命去了楚錦禧處取樣物件來，就直跟煙柳說楚錦禧屋里那叫苟弦的面貌猥瑣，面上坑窪，人又邋遢，舉止也娘氣，竟喜愛搽脂弄粉，人品也不好，常是無中生有搬弄是非，生活糜爛，常帶著那楚錦禧往煙花之地去廝混，老爺听了就想拿那苟弦發作，說他老調唆楚錦禧，真真是教壞了他，非好生收拾一頓才是，哪知那楚錦禧竟護著他，罰了苟弦，就當沒有他這個兒子。
煙柳既是擔心站久了被雛雁剪瀑兩個發現，又怕錯過了任何與淺憂有關的事故，躑躅再三，終是垂首回身往前走去，心下反復念叨「不要想太多，春姐兒是不會準的。」腳下步子加快，卻與照面而來的人撞個正著。
「哪個沒長眼的小蹄子！趕著去投胎嗎！」來者破口叫罵，偏了腦袋看清是煙柳，冷哼一聲，「當下我須趕著往十三少爺處送東西，你可別阻了我，今兒先不與你計較，改日再撞見你，可仔細你的皮！」
煙柳倏地抬首，見是春姐兒屋里的顧媽媽，是春姐兒身邊的紅人，同是個人物，福了福身自道「該死」，顧媽媽向後退些步，撿起因方才沖撞被甩出老遠的一錦緞制祥雲襯青山紋案藍染包袱，剜了眼站得腳下有些不穩的煙柳，匆匆往書房趕去。
「顧媽媽這會子如此著急，究竟是送金子還是銀子？」煙柳截住顧媽媽，欲奪過她拽得緊緊的包袱，見煙柳要奪，狀似無意地松了松手。
煙柳狐疑望眼顧媽媽，解了手中包袱，細細翻找，確是幾件做工極為精美的衫子同一條芽綠色汗巾，將包袱還予顧媽媽，抽出件洋紅色寬袡寬袖斜領袍子來。
顧媽媽似是早已料到她會奪去包袱，面上表情絲毫未變，完全不比方才撞著時那厲色，「這是禧九少爺自京城聞名的繡娘金彤處所裁之衫子，作往年欠下的壽禮，送了銘四少爺，但銘四少爺瞧著不中意，銘四女乃女乃便要我將這衫子給了十三少爺。」
煙柳冷哼一聲，那金彤雖是繡娘不錯，卻是在煙花之地中幫丫頭們裁衣的，所以楚錦禧能得到她的衣服，肯定也是苟弦的「功勞」。
直鎖顧媽媽毫未躲閃的目光，煙柳愈發地心中有疑，再細看手中展開的衫子，針腳極細，所瓖裝飾用的百千珍珠都為手工縫制，不難瞧出裁者用心，但視其風格顏色及紋樣款式，都較為大氣，著實與楚錦澈的穿衣風格及喜好完全搭不上邊，卻瞧著著實是楚錦銘所中意且合適的，畢竟也是楚錦禧專門送給楚錦銘的，但怎麼會有送人的道理？
顧媽媽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勾，奪回了煙柳手中的衫子，腳不沾地往書房去了。
煙柳望著顧媽媽漸而遠去的背影，再想想方才看到的所有物件，暗忖楚錦銘為何送了條……女式的汗巾給楚錦澈？
怕那春姐兒又在動作了吧？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