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澈臉色微變，「那麼，依你說，芰荷她娘會賠多少？」
張叔輕嘆口氣，「她家的田谷子活不成，就已經賠了種子的錢，再加上付了錢給吳家糧商，吳家也供給不上糧米，自又是賠了一票，恐怕……要虧這個數。」語畢，用手比了個「五」。
楚錦澈搖搖頭，只覺得發悶，拿了桌邊的折扇拂風，「吳家糧商怎麼可能沒有糧米收成？你也是個明白人，應該曉得吳家的田尚在昆明，那處的氣候極好，若不是吳家不想給民盛糧店供給糧米，又怎麼會像今天這樣？別是芰荷她娘和吳家糧商生了什麼過節吧？」
「這且不知，只是芰荷她娘如今竟病倒了，往日的積蓄也賠光了，連找個大夫的錢也沒有，若送錢過去，她斷不收的，民盛糧店也休了業，不好給她添銀子。」
楚錦澈望了望敞開著卻不能離開一步的大門，嘆道︰「只是如今我不能出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四嫂子送來的衫子里會摻了條金彤的汗巾，如此想來四嫂子斷要害我，一收到這包東西，老爺便來了，那裁枝竟告了我的狀，如今竟成了四嫂子的人。」
「我正奇怪，裁枝怎麼就被你攆了去？你一向拿她當個寶貝，如今竟舍得攆了。」
「笑話，我怎就拿她當寶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大哥做了些什麼。」
卻說今日朱翠婷當值，煙柳是絕對無心去吃飯的，借舌頭未愈的緣故，往膳房的偏門進去，用春姐兒給的牌子，插隊領了份粥，那放粥的婆子看了她餐牌上的名字，只是打了份幾乎沒有米的粥給她，後返了荼蘼軒中，坐在張破爛不堪的小桌前，用一疊草紙墊于被削短的桌腳下穩了，將碗白粥輕放于上，又從個口杯里拿出只握柄生著些銹跡的勺子來，和著些蘿卜菜便往嘴里倒。
至少要比往日吃的凍茶要好。
忽有人直接撞了門進來，也沒敲門，煙柳覺著面生，仔細瞧著︰
瘦得見骨，兩鬢有些許花白，面上能遍皺紋的地兒幾乎都生得深固，穿著也算為得體些，便是一件麻色細布純色無紋袍，系著條松綠色軟腰帶，腰帶邊掛著串鑰匙，腳踩墨黑長靴，手上拿著個裝滿銀錢的荷包。
煙柳這才知曉，這是張叔，她只是坐著沒有動，因她的級得比張叔要高，或要尊敬些，也是張叔。
張叔放了話來︰「裁枝被攆了，這你曉得？」
煙柳輕輕搖頭。
「本來想著十三少爺處有個人可以近身服侍，十三少爺也不像芰荷那丫頭死的時候一般鬧了，可如今那裁枝也被攆了，十三少爺身邊也無人服侍，銘四女乃女乃便讓我從荼蘼軒中選，而她又薦了你。」
煙柳自是曉得春姐兒為何要薦她，便對張叔道︰「張叔你可好笑，明知道十三少爺厭我多深，還來問我作什麼？」
「若是你好好干下去，或許你倒可以曉得他為什麼厭你了。」
煙柳若有所思，片刻，道︰「這些事情我不必知曉，坦白說，我是不想卷入楚府的一切罷了。」
張叔听此言，蹙眉，面上的皺紋揪在了一起去，但極快的又舒展開來，或多或少浮上了幾分笑意，「坦白說，我原也厭你，只是現在，我便也認可你可以真正近身服侍十三少爺的了，我定要你知曉，他究竟為何待你如此，嘖嘖，這麼細膩的一個人。」
語畢，他哼著很新奇但著實沒听過的調子，大步往外走去，腰間的鑰匙踫撞得叮當作響，手指勾著荷包的系線，饒有興致的打著圈旋轉，同樣也弄得叮當作響，正伴著這「叮當叮當」的聲音，走遠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