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有雨 第二十八章 風月情濃

作者 ︰

她不答反問,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凜然氣場,震懾了在場的三人。饒是身經百戰閱人無數的閆嬤嬤,也一時不知怎麼去接這句話好。

陸淺見狀,便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丟到閆嬤嬤面前,說道︰「楚溪的牌子我包了,嬤嬤您看是不是——」

「啊是是是,我這就去安排,這就去安排——」閆嬤嬤心中詫異,不免又往楚溪身上多看了幾眼,也沒什麼出彩的地方,這財主怎麼就瞧上他了呢?心里這麼想著腳步卻不由自主的快了起來。

楚溪朝潤夏得意一笑,氣的潤夏拂袖而去。

回到屋子里不多時,便有前面的小廝前來引路,楚溪略作收拾二人便換了一處裝飾華美的閣樓。

楚溪樂不可支,一進屋子便將自己摔在了軟軟的榻上,將自己的筋骨使勁兒的舒展了一番。

「你起來,我有話問你。」待打發走了小廝,陸淺行至榻前厲聲說。

楚溪望了一眼陸淺沉下來的臉色,也不敢出聲辯駁,只得懶洋洋的坐起身。

「方才你說趙大人的貴客,是怎麼回事兒?」

「哦……原來是這事兒啊,」楚溪心里一塊石頭落地,眉飛色舞的說︰「趙大人的師爺前些日子來,讓閆嬤嬤挑兩個當紅的頭牌去伺候趙大人的貴客,于是閆嬤嬤就把潤夏和思寧送去了,可誰知那貴客一連兩天晚上都不在房內,到讓他們空等了兩晚。這事兒已經在園子里傳開了,閆嬤嬤正為這事心里不痛快呢!」

「你怎麼不早說!」陸淺一句怒叱,月兌口而出,反倒激起了楚溪的斗性,從床上跳起來喊︰「你也沒問我呀!」

陸淺懶得同他爭辯,自己偏過頭去,深深地嘆了口氣。

趙大人的貴客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可是那個趙大人是長了個豬腦子嗎?他從哪兒听來肅辰和肅寧好男風的呀!還有,那個老板娘接近潤夏,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

得想對策了。

還有,自己出府這麼些日子音信全無的,他們還不得找翻天呀!

「喂,」楚溪用手指捅她,」你這張臉是怎麼弄的呀?」

陸淺白他一眼,伸手摘掉了臉上的面具。

「真是個有趣的玩意兒,你做的?」楚溪拿著面具覆在自己那張風姿綽約的臉上,只是那面具當初是依著自己的臉型而制,在他的臉上反倒遮不住眼角的淚痣。眉寬眼擴的一張平庸的臉倒被這一點淚痣點綴,竟也生了出幾分英姿。

「你看——」他本想問陸淺自己戴上怎麼樣,可是抬頭看著陸淺突然問不下去了,轉而問道︰「你臉怎麼了?」

陸淺長嘆一口氣︰「腫了。」她委屈的揉揉臉,說︰「這兩天上火,牙花子連帶著左半邊臉一塊兒腫起來了。」

看著陸淺不對稱的一張臉,楚溪幸災樂禍地道︰「別說,你這樣子還別有一番風韻啊!」

「敢笑話我?!」陸淺有些惱,用力的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

楚溪捂著腦袋急忙逃開,連聲呼痛︰「好疼啊好疼啊,你怎麼一點也不憐惜人家啊,人家還指著這張臉混飯吃呢!」

嬌聲嗲氣,陸淺不禁眉頭微皺。分明一個挺俊秀的小生,若說是不得已淪落風塵,可竟然還這般自甘墮落。說來真是可笑,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就只能仰仗這個過了氣的小倌了!

「咳咳,」陸淺清清嗓子,朗聲說道︰「昨天晚上給你說的事兒你記住沒有?那個公子,這兩天給我盯緊了,一舉一動都要向我匯報。」

「憑什麼呀?」楚溪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前一刻敲了他的腦袋後一刻就央他辦事兒,這打一巴掌還得給個甜棗呢,可甜棗呢?

陸淺無聲的嘆口氣,掏出一錠銀子道︰「就憑這個!」

原以為楚溪會兩眼發光,可沒想到對于這錠銀子發出的耀眼的光芒,他居然熟視無睹!糟了,她怎麼忘了剛才扔給閆嬤嬤的那兩張銀票定是讓楚溪又生貪念了!失策失策,真是失策!

可是,事情畢竟是急不得的,陸淺只好將渾身上下所有的散碎銀子都掏出來,好生同他商議︰「方才替你解圍可幾乎是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錢了,現在就剩下這一些,楚溪,做人憑良心啊,這事兒你必須替我辦,大不了銀子以後補給你便是了!」

楚溪摘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一雙勾魂的眸子一眯,眼角的淚痣更是挑釁之意︰「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陸淺說的有氣無力,他還真沒見過這樣貪財的人,心里有些不快,喃喃道︰「我就不信你在歡場這些年,就不曾攢下絲毫積蓄?何故這般貪財!拿我當冤大頭宰……」

「這筆交易你愛做不做,我又沒求著你!」楚溪倒也硬氣,陸淺說一句便反駁一句。

陸淺也火了,她何曾受過這樣的氣,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兩眼一瞪,叱聲道︰「你同以往的客人都是這麼說話的?!」

楚溪眼里閃過一絲失意,怒氣勃勃的眸子霎時間沒了神采,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被冷水一澆,便只剩下青煙繚繞了。

見他這麼懨懨的樣子,陸淺也有些心驚,回過去想自己方才說的話,是哪一句說錯了嗎?惹他這般神傷……越想越不懂,分明就是自己吃虧啊,他這裝的哪般委屈?

可終究還是要托他辦事的,陸淺想想,嗯,大丈夫能屈能伸,下定了決心,剛想張嘴卻被他堵了回來。

「你不用解釋了,」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刻薄世俗嘴臉,「‘爺’,您既然包了奴家的牌子,奴家就一定會替您把事情辦好。」楚溪站起身,收拾了桌子上的銀子,一步三搖的出了房門,下了閣樓。

楚溪同陸淺置了一口氣,也是到如今都沒順。

他本來以為,陸淺是同別人不一樣的……那天有人叫門,一聲弱似一聲,他罵罵咧咧的前去開門,可誰成想門開了卻是一個渾身浴血的人,看著她那樣的虛弱無助,一下子就讓他將這些年練出來的涼薄性子給拋了去,鬼使神差的便救了她……

他以為,他們可以成為朋友的。可到底是自己妄想了,像他這種人是不配有朋友的,在就不奢望了……她也瞧不起自己。今天這一句「你同以往的客人也是這般說話的」不僅提醒了他自己的身份,更讓他的心徹底涼透……

腳步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園子里的池塘,在碧波微映的池水中看著自己這一張涂脂抹粉的臉,嬌媚妖嬈。楚溪一時氣性大發,隨手拿了一塊石頭照著池水中的倒影砸去——霎時間,里面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漣漪泛泛,一圈一圈的蕩漾開去。可是不多時,水波平靜,里面映的還是那一張臉。

楚溪不由得苦笑連連,淪落風塵多年,在這風月煙花之地,饒是多麼干淨的水都洗不淨滿身的污垢,又何必在乎這涂滿脂粉的臉和濃郁的香粉氣的身子,能隱藏了心最好,怕就怕連心都找不到了……那時候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楚溪又露出一張媚笑的臉,向前廳走去。那個公子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前廳里守著,對潤夏倒是執著的很啊!

那廂陸淺听他自稱「奴家」,反倒讓她一驚,怔怔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一身男裝,到讓她無所適從了。她總覺得楚溪有些怪怪的,眼角流淌出的余光雖然柔和嫵媚,卻不似往日同她爭辯斗嘴似的那般真實了,反倒像是在嘲笑譏諷……這不是她的錯覺吧……

陸淺敲敲自己的腦袋,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嗎?干嘛為一個小倌這麼上心。眼下還是辦正事要緊。不過話說回來了,那個老板娘居然能找到這里,真是曲線戰略了,是巧合?還是別後另有人指點?

傷腦筋,真傷腦筋……一口氣不來,陸淺心中煩悶,好在還有理智,便將那張人皮面具重新戴好,又恢復了一張粗人的面孔,一掌推開閣樓的窗戶,憑欄送目,卻不曾想竟將楚溪的那一幕盡數收于眼底。

莫不是……自己錯了?

真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不就是一記狠狠的耳光嗎?不是家族沒落,不是人口拐賣,不是身不由己,不是逼良為娼,又有誰心甘情願的呆在這歡場糟蹋自己的尊嚴,賣身賣笑,苟且偷生?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暗罵道。陸淺啊陸淺,你這張嘴什麼時候這麼刻薄了!

陸淺打定了主意,等楚溪回來,好好的給他賠個不是,這才覺得安心。可沒想到,不過多時,前面的小童慌忙來報,說是楚溪在前廳跟潤夏搶客人,吃了大虧,要她去看看。

陸淺打量這個年紀不大的機靈鬼,心想這園子里果然養了一幫子見錢眼開的勢利鬼,以前也沒見楚溪又這待遇,在前面吃了大虧也有人幫忙到後面喊救兵。可自己渾身上下的銀子都給了楚溪當佣金,眼下哪有閑錢打發這個小童。

「咳咳,」陸淺清咳兩聲,拿出無限威嚴,沉聲道︰「你引我去,爺少不了你的好處!」

小童一臉諂媚的笑意,彎腰躬身道︰「爺,您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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