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風微暖,陽光和煦。
宛城最大的酒樓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而街道兩旁的小飯館也都賓客滿堂。
此時,酒樓最上層的一個雅間中,女子張望著下邊的場景不禁咋舌,「竟然這麼多的人,他們都閑著沒事麼?」
一旁,兩個男子坐在矮桌前,上面擺放著棋局,顆顆盈玉,襯得珠暉滿室。
紅衣男子的棋力深沉,招招精妙,然而墨色衣衫的男子同樣步步緊逼,兩人的棋藝在伯仲之間,久久分不出勝負。
听到女子的聲音,宇文秋水唇角揚了揚,神色慵懶而悠閑道︰「小桃花,江湖之中,傳言最為可畏,尤其是這被譽為江湖聖藥的青荷,大家更想一睹真假。」
樂清顏微微點了點頭,依舊看著樓下喧鬧的場景,眸中陷入沉思。昨日,她和宇文秋水攤牌後,本以為兩人就此會分道揚鑣,卻不料這廝一點想走的意思也沒有,而景文洛所說的合作也不過是在適當的時候揭穿青荷的真偽而已,柳眉微蹙,她有些看不懂這兩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忽然,雅間的門再次被推開,兩名男子走了進來,一個正是龍宇國的丞相,墨流觴;而他身旁的男子則是金絲玉縷,意態風流,略顯蒼白的膚色更是襯得整個人溫雅如慕流光,氣質清澈卻自有一股氣勢,讓人不禁流連。
樂清顏看到兩人,眼角微挑,她記得那日這兩人可是一同離去的。
而墨流觴在看清她的容貌後,神色一頓,卻又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沒想到今日竟然有這麼多的人……」略帶病容的男子唇邊揚著笑意,淡淡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低沉,如劃過酒盞間的微風,帶著一種醉人的磁性。
「人多了熱鬧不是。」景文洛玉指輕揚,捏著黑色的棋子,毫不在意的輕笑道。
那男子在屋中淡淡掃視了一圈,當看到樂清顏的時候,停頓了片刻,竟是劍眉微蹙,「你是……樂清顏?」
樂清顏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名了?怎麼走到哪都有人認識她。自昨日顯露了真容之後,樂清顏就決定不再易容了,畢竟女人都是愛美的,既然有一副好的皮相,干嘛白白浪費了,更何況至今她對某人對她姿色的質疑耿耿于懷。
雖然心中疑惑,但她還是微微頷首,「我就是樂清顏。」而後又轉頭看向景文洛。
景文洛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戲謔道︰「樂姑娘難道連自家親戚都不認得了?」
自家親戚?樂清顏杏眸微微一怔,雙眸又轉回男子身上,眨也不眨的盯著他俊美無儔的面龐。
看著女子傻乎乎的表情,男子不禁莞爾,他溫雅的一笑,神情閑適的望向她,「清顏,我是你表哥啊。」
聞言,樂清顏的表情更是有些呆愣,竟然半張著紅唇,不知該說什麼。表哥?她什麼時候又多出了一位表哥……凝眸沉思,她忽然想起,林若蝶還有一位姐妹,就是當今皇後林若舞,而她膝下育有一子,正是當朝太子。
思及此,樂清顏猛然抬頭,難道說眼前的人……就是她的表哥……當今太子,君浩瀾?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墨流觴,恍然大悟。
據說,太子與丞相交好異常,整日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二人還一度被傳言是有斷袖之好,看來今日倒是被她親眼證實了。
女子忽然曖昧的眼神,讓兩人身體一顫,二人相視一眼,頗有些莫名其妙。
「表哥,我前些日子身體不好,忘了許多事,一時沒有想起來……」樂清顏來回看了一圈,忽而咧著嘴笑道。
那笑容帶著三分討好,七分諂媚,看起來頗是傻氣。
在場的幾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女子如此毫無形象的傻氣外漏,不禁集體愕然,這是什麼狀況?
樂清顏自不管他們心中想的是什麼,剛才她還在為自己看到兩個在一起的美男子而心中飄然,她向來對這個沒有偏見,不但沒有偏見,反而十分欣賞,美好的事物總是沒有人去怪罪的,只是一時的思想太過飄然,竟讓她忘了眼前還有一眾人在看著她。
「口水都留下來了。」一個慵懶的聲音「好心」的提醒道。
樂清顏連忙伸手模向唇邊,發現什麼都沒有,才知道被人耍了。
她剛想發飆,忽然回神看到一眾人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而君浩瀾更是臉色微紅的看著她,胸中的滿腔怒火頓時向下壓了壓,尷尬的咧了咧嘴,又轉頭狠狠瞪了宇文秋水一眼,該死的爛桃花,在哪都不忘詆毀她的形象。
「清顏表妹,你怎麼下山了?」君浩瀾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對樂清顏的印象並不深刻,也只是在前幾年見過一次,當時覺得她雖然容貌出眾,但性格卻實在有些嬌縱,並且很容易受到別人的挑撥,實在只是一個繡花枕頭。
然而今日一見,那靈動的神情,卻是讓他眼前一亮。難道說,真的是女大十八變?!幾年未見,竟跟換了個人一般。
「是母親讓我下山來尋一位友人的!」樂清顏揚唇一笑,神情如水中芙蓉那般淡雅自然。
這種淡雅中帶著自信的氣勢,讓人覺得仿若從骨子中透出的一種高貴,再配上她如花似玉的容貌,竟帶著一縷風華妖嬈的絕美。
「不知清顏表妹要找的是何人,或許我們也能幫上一二。」君浩瀾負手望向她,目光中帶著一絲興趣。
樂清顏清麗的眸中微微一閃,「我要找的是虛鏡公子。」
聞言,眾人一怔,宇文秋水坐在她身後,半眯著桃花眸,漫不經心的擺弄著手中的棋子,卻只微抿著薄唇。
「樂姑娘可知,這虛鏡公子,人如其名,就是一個虛幻的存在,至今江湖上對他的說法也是不一而全。」景文洛輕聲說道。
樂清顏思索了片刻,唇邊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輕輕嘆息道,「我自是知道,只是母命難違,並且母親也並沒有說究竟是有什麼事情,我只要盡力就好。」
此時,樓底下的人群擁堵的越來越多,層層疊疊的鋪滿了整條街道,有裝束井然的,有教派特色的,也有布衣草鞋的,真是各色人物齊聚一堂。樂清顏眸色閃過一絲隱晦,沒有想到,只因為「青荷」一個傳言,竟然就召集來了如此多的人物前來,
「來了,來了!」忽然從遠處跑來一個小乞丐,一邊跑還一邊喊著。
頓時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在哪呢?」「不知道這回究竟是真是假。」「听說前幾日雲蓮宮失竊了……」
就在眾人的千呼萬喚聲中,只見遠處幾匹馬慢速行來,而其後邊還跟著一眾奔走相告而來的人。
向下仔細看去,其中一個不正是那日拍得青荷的富商,李富貴。
只見李富貴一身華服,身後還跟著一眾家僕,看起來頗有一些氣勢,只可惜那一身的贅肉卻是顯得人形容猥瑣。
「諸位,諸位!」李富貴停在了酒樓的正前方,不進不退,就站在那里,緩緩舉起手向四周的眾人行了個禮,「今日我李富貴是特地來向大家匯報那日拍得的青荷之事。」
中氣十足的聲音,頓時讓在場的人都停頓了下來,齊齊的看向中央,此時男子面容紅潤,神色意氣風發,看起來萬分得意,「那青荷,是貨真價實之物!」
一句話,四下便如炸了鍋般開始喧囂。
「真的?」「听到沒有,那青荷是真的!」「天啊,青荷現世了!」
听到聲音,樂清顏走到窗邊,蹙眉看著樓下的一眾人,尤其是中央的那個李富貴,當听到他的言論後,她剛想起身,卻又被人輕輕按住了肩。
「再等一會兒……」墨流觴淡淡道。
她抬首望向身旁的男子,男子身姿頎長,玉樹臨風,氣質清冽,從上到下看上去似乎頗是完美,只是面容卻是十分普通。或許是這些日子見到了美男子太多,從柳明軒,樓鴻宇,到阮清幽,宇文秋水,甚至眼前的幾人都是人間絕色,不知為何,她總是莫名的覺得眼前的男子不該如此普通。
心中不由一嘆,好吧,她不該以貌取人的。
墨流觴自然察覺到了她的失望,無意間嘴唇竟微微勾起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不知為何,他對這個女子有種親切的感覺。
樓下的眾人依舊在議論紛紛,此時李富貴再次高聲道,「諸位,李某雖然拍得了青荷,但是不敢獨享,特意還留有半株,與大家做個見證。」說罷,右手一揮,頓時身後的一個家僕上前遞上一只玉盒。
李富貴將玉盒打開,場面再次出現嘩然。
只見玉盒中擺放的,正是樂清顏那日見過的「血青荷」。
「眾位都知道,江湖盛傳,聖藥青荷乃絕世良藥,可肉白骨醫死人,而青荷之所以難得,就在于它的花期,這幾十年雲蓮宮一直對外稱青荷花期未至,但這株青荷卻是貨真價實的!」李富貴得意道。
「你說是真的,如何見得?那半株青荷也不知你如何用了!」有人在人群中小聲咕噥著。
李富貴朝著人群中的某個位置拱了拱手,「實不相瞞,那半株青荷我為府中一個患有重病的內眷服用了,如今她已經痊愈了,而今日,我決定用這半株青荷讓大家親眼見識一下青荷的藥效。」
樂清顏撇了撇嘴,為什麼這麼拙劣的演技,就沒有人看出來?這李富貴明顯的前言不搭後語,花那麼多錢買的東西竟然只是給一位內眷治病,嘖嘖,他還真是夠憐香惜玉的,而現在又現出半株血青荷,難道就沒有人懷疑麼。
仿佛知道她心中的疑惑般,墨流觴淡淡說道,「此時這些人都被眼前的血青荷迷了眼,早已忘了辨別,血青荷一出,無異于江湖將要再起波瀾。」
樂清顏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其實她還不知道,在這些人心中,血青荷不僅僅代表著一種江湖聖藥,更因為它還和江湖的發展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