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翩若驚鴻
寒沐被帶到峰頂清靜之處療傷，運功調息後，毒性漸漸緩和。魚知樂見他神色清明，欣然說道︰「沐，看來你已無大礙。」
寒沐微笑道︰「大哥不必擔心。」
魚知樂笑道︰「現在雲巫教那些冷美人們各個視你為大恩人大英雄，自然會悉心照顧你。我甚為掛念如雪，先去看看她，以免她被花滿蹊那個莽夫惹惱！」
寒沐笑道︰「大哥且去吧。」
魚知樂笑如春風，離開了林中竹軒。
寒沐心系門人，片刻之後也離開了此處。
他朝來時之路走去，卻不知不覺轉到雲霧深處，怎麼也無法走出。上山之時，他本就毒性侵心渾噩難當，都是由幾位女子引路，才順利尋到那幽深竹軒。而如今他神清氣朗，卻反而半點也不記得。這雲巫峰詭秘莫測，別說是他一個外人，甚至教中很多人都常常迷失。
正在彷徨之際，忽然听到一聲極輕極柔的輕嘆聲從那風中散來。那聲音如此清越動听，恍惚是從雲端飄落，讓人忍不住前去追尋。
雖然那聲音無處可循，但是寒沐內力深厚，很快就辨出聲音的方向，心想或許可以向她問路，于是便朝那聲音走去。
走了沒幾步，卻不由得微微怔住。
只見那斷崖之前立著一位女子，雲衫拂動，衣袂飄飄，說不出的清渺與寧寂，讓人不忍驚擾，卻又不舍離開。
寒沐見她背影寂落，又念及她剛剛那聲輕嘆，還以為她要自尋短見，上前一步道︰「姑娘！」
那女子驀地听到有人接近，心中一驚，足下一晃，身形微微動了一下。
見到此狀，寒沐更加確定她是要跳崖輕生，顧不上許多，飛身上前，攬過女子縴腰，帶她飛到了平地之處。
待兩人站定之後，女子慍道︰「你干什麼！」
女子本就是天人之姿，如此一嗔一怒，更是風韻清媚。
寒沐歉然道︰「在下見姑娘似有輕生之念，是以貿然出手，還請姑娘見諒！」
誰料听聞此言，女子輕輕地笑了起來︰「你以為我要輕生？人世這般美好，就算偶有不如意之事，我也絕不會想不開！」
這一笑，恍如那雲霞漾開，清美絕塵。
寒沐怔了怔，笑道︰「原來姑娘並非自尋短見，如此甚好！剛剛失禮之舉，請姑娘不要見怪。」
女子笑道︰「既然你是好心，我又豈能責怪？」
寒沐不解問道︰「姑娘為何站在這斷崖之前？那般情狀，難免不讓人誤解。」
听聞此言，女子看向那天邊飛鳥，神色落然地說道︰「我在想，為何不能像那飛鳥般自在，卻反而要被囚于浮名之中。」
寒沐負手遙望天際，輕聲道︰「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女子又道︰「為何世間有這麼多的紛爭，為何這天下不能永得安寧？」
這個問題，也一直都是寒沐心心念念的難題。他身為北暮派掌門，一直周旋于各門各派之間，行俠仗義，仗劍天涯。只是江湖永遠血雨腥風，天下永遠紛爭四起。他雖然空有滿腔志氣，卻也無可奈何。世人所予他的贊頌，不過是雲煙浮名。他心中所追求的，恐怕窮其一生也無法實現。
沉默許久，他才惘然開口道︰「浮華名利，總有人為之迷失本性。只為了一己之私，才造成這江湖的許多紛爭。」
女子點頭道︰「一念成仁，一念成魔，大概就是如此。」
寒沐心中悵然，不再說話。忽然感到氣血翻涌，痛楚難當。他心知是紅頂鶴的余毒，只是緊緊地握住右手，隱忍不發。
女子忽見他眉間血線隱動，驚道︰「公子，你怎麼了？」
寒沐笑了笑︰「沒事。」
女子听他聲音隱忍，猜到他肯定受傷在身，于是拿出一瓶玉露說道︰「這是丹心玉露，可解百毒。既可外敷，也可內服，你受了什麼傷，快用它鎮痛。」
寒沐笑道︰「在下被那‘紅頂鶴’所傷，不過幸得雲巫教幾位姑娘施藥相助，已經無甚大礙。」
女子奇道︰「紅頂鶴？真是聞所未聞！」
寒沐搖頭說道︰「那是無天派極為陰險的毒物，姑娘以後遇到，可千萬要小心些！」
女子搖了搖頭，無奈說道︰「我現在才明白，天上的那些鳥兒其實也並不自在——因為尚有‘紅頂鶴’這種怪物擾亂清明！」
听她這麼說，寒沐忍不住笑了起來︰「姑娘此解甚妙，在下深為贊同！」
女子笑道︰「快點用藥吧！公子應該是遠道而來的貴客，我們雲巫教又豈能怠慢？」
寒沐微微一怔︰「姑娘是雲巫教的弟子？」
女子點頭道︰「正是。」
寒沐心中忽然有些澀然，本以為這樣清柔月兌塵的女子應該是哪位正派之女，誰知道竟是這邪異之地的弟子。心中不由得替她惋惜，卻又更加為她贊賞。在這樣的地方修行，竟然還能如此絕塵，更顯她單純善良。
女子見他失神，以為他正在隱忍痛楚，也顧不得許多，拉起他的手，將藥瓶放在了他的掌中。
寒沐道了聲謝，取出點滴玉露，送入口中。只覺那玉露甘甜清爽，令人瞬間精氣煥發，傷痛全無。
寒沐將玉瓶又還給她道︰「多謝姑娘！」
女子笑道︰「不必客氣！」想起還未知道貴客大名，于是問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寒沐笑道︰「在下寒沐。」
女子微驚道︰「原來是北暮派掌門！我雖然一直深居幽境，卻也听人說起過江湖之事。听人說北暮派是與南風派以及無天派齊名的名門正派，想不到北暮派掌門竟然與無天派結下仇怨。」
寒沐淡然笑道︰「在下的朋友很多，仇家也不少。但求行事磊落，無愧于心。」
女子點頭道︰「無天派竟然那般卑鄙，以後我們雲巫教絕對不會與這種人結交！」
寒沐笑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女子清然一笑，正欲告知，忽見空中一道彩光閃過，瞬間隕落。她凝神道︰「已是正午時分，娘親發來訊號，我得趕緊過去！」
說著，足下一點，朝那幽深之處飛去。寒沐連忙使出輕功，與她一齊前行。見她神色凝重，他心中暗暗稱奇，想不到她的輕功竟然如此精妙，不知道她究竟是雲巫教的哪位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