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好的天氣居然在下午時突然烏雲密布,令沒有危機意識的人措手不及。檳榔正在街上發傳單,結果沒帶雨具也沒開車,更倒霉的是下雨時她正站在沒遮沒擋的馬路上。她用袋子包好傳單使之不會被淋濕,可她自己卻等衣服濕了一半後才找到一處公交站棚子避雨。一陣風夾雨吹來,讓一身紗裙的她忍不住打個寒噤,不禁又想起曾經在雨夜里絕望無助的時候,可現在再想起時只有唏噓,她卻不會再悲傷絕望了。
她嘆了口氣,趕走惱人的回憶,抻長脖子在盼出租車。可惜她的運氣一向不好,等了好久一輛空車都沒有。她當然不能坐以待斃等雨停,打算乘公交車寧可倒車也絕不再等。可惜大雨似乎造成交通不太順暢,她等了好長時間車都沒來,有幾個放學的女學生撐傘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笑等車,從有語等到無語,現在在發呆。
她看著她們深藍色的制服裙,突然想起一部電視劇里開著名車的翩翩王子將被雨困住的美麗女主角救走的一幕,二人共撐一把傘,接下來當然不能馬上就雨中漫步,而是一起相擁入豪華房車里,享受著虛榮心的滿足。很俗氣的戲碼,卻被很多戲爭相引用,為什麼?因為不真實的浪漫最吸引人。
她看著街上奔跑的車,至少她長這麼大還從沒看過有車在全速前進時突然倒回去停下,可見這種戲碼多麼地誤導小女孩。
一輛銀灰色奔馳突然倒過來,停在她面前。她愣住了,以為車主要問路。不料,一名外籍男子撐傘從前座上下來,對她笑說︰
「蘇小姐,上車吧,alvin說他送你。」
檳榔認得這是康爵身邊的助理,見他已為她打開車門,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還站在原地。男子見狀笑道︰
「請上車。」
幾個女學生早就竊竊私語開了,檳榔知道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車又不知什麼時候來,她有點冷,只好硬著頭皮上車。
一下子暖和了不少。她坐進來才看清康爵正在講電話,他說著英文,她一句听不懂。坐在他身邊,她一時間有點緊張,不敢打擾他,只能望著窗外,心里在想等下該和他說什麼。車子很寬敞,可他們這樣並排坐著,她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很特殊的香味,這味道使他有一種很強的存在感,讓人即使不看他,也能感覺到他帶給人的感覺——拘謹和窒息。
康爵放下電話,看向她,伸手模模她的裙子,皺眉問︰
「你身上都濕了,在雨里走了嗎?怎麼沒避避雨?」
「我很倒霉,經常找不到避雨的地方。」
「這樣會生病的。」他接過助理遞來的毛巾,給她擦頭發。
「不會。」她接過毛巾自己擦,「我的身體好著呢,從前淋一夜的雨也沒怎麼樣。」
「是嗎,為什麼要淋一夜的雨?」他問。這時他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他月兌掉西裝上衣,將帶有體溫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檳榔的心「咚」地一聲,臉倏地紅起來,霎時間不知所措。這突如其來的情況令她不知該怎樣應對,她慌亂卻還要故作鎮定地推辭︰
「你干嗎?會把你的衣服弄濕的。這麼貴的西裝我可賠不起,你拿回去吧。」
「披著吧,感冒就不好了。」他似乎第一次說出這麼有人性的話,「你要去哪兒?我看你還是去買件衣服換上吧。」
「不用,送我回家就行,我回去換。」
「路上塞車得厲害,我從前面走到這兒用了半個小時,等你回家早就感冒了。tony,去附近的服裝店。」
tony答應,將車轉向。康爵又看看她的袋子,問︰
「你來這里干什麼?手上拿的什麼?」
「哦,我出來發傳單,七夕情人節要到了,我們得做宣傳。」
「你還要自己發傳單?」
「少請一個人可以節省成本。」
「那孟轍在干嗎?」。
「他在往人家的郵箱里發廣告。」
「你沒開車?」
「我是一路走來的,車停在餐廳那邊,我沒想到會下雨。你來這附近干嗎?」。
「來談點事。」
「哦。」她點頭,停了一停,沒話說。她望向窗外的雨,覺得和他坐在一起很尷尬。
「還冷嗎?」。他盯著她的側臉問。
「不冷。」她急忙搖頭笑道,「我本來也不冷。」
康爵望著她,忽然微微一笑。他的笑容更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她的心跳得飛快。不知為什麼,每次見他,她都會很緊張,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汽車在一家專賣店前停下,助理下車撐傘,將兩人送進店內。康爵非要帶她來這兒,她也只好來買套新衣服。
她站在衣架前看來看去,拿起一條黑色連衣裙。這時康爵過來,將她手中的裙子抽走,把另一條白裙塞給她,笑道︰
「這件更漂亮,去試試看。」
「這件?」
「去試試。」他笑說。
檳榔只好拿著裙子到試衣間去試,不久打開門走出來——
這是一條裙擺前短後長的白色細帶連衣裙,剛好配她的盤發與金色的高跟鞋和大耳環。
「很漂亮。」康爵站在她身後,對著鏡子里的她笑道。
「那就這件吧。」她有些羞赧地微笑,趕緊離開他的包圍,拿出信用卡遞給導購要結賬。
「不用了,小姐,這位先生已經付過了。」導購說。
「啊?」她大吃一驚,對康爵道,「這怎麼行?我來買裙子,怎麼能讓你付賬?」
「沒關系,你穿著很漂亮,就當是我送給你的。」
「我不能收你的禮物!」她低呼。
「沒關系,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我高興時最喜歡給女孩子買適合她的禮物,這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個人喜好。」
「那你的喜好還真特別。」她看著他說。
他莞爾一笑︰「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肯定塞車很嚴重。前面有家咖啡廳,我們去喝咖啡,等雨停了再走吧?」
「我不想喝咖啡。」她不知該用什麼話拒絕,只能這麼說,直覺上她不想與他接觸太多。
「我們上次說好要一起喝咖啡的,你要兌現承諾。」
「我們什麼時候說好的?」她莫名其妙。
「上次在餐廳我幫你彈曲子,臨走時說好改天一起喝咖啡。」
「可我又沒答應。」
「你也沒拒絕。而且等雨停了你可以繼續發傳單,這麼大的雨下不了多久,你還剩那麼多傳單,不發完可以嗎?」。
檳榔更沒主意了,她不知是該拒絕還是該同意,她想拒絕,可是說不出口。她望著他,六神無主。
「走吧,雨很快就會停,反正你也換好衣服了,雨停了你可以接著發傳單。放心,咖啡我請。如果現在走的話一定會趕上大堵車,我可不喜歡坐在車里看著堵車。」
檳榔終于被他說服了,將就著跟他去了咖啡廳。
兩人坐在臨窗一隅喝咖啡,這種時候咖啡廳的客人並不多。听著音響里放著柔和的音樂,望著窗外雨簾里步履匆匆的行人與龜行速度的車陣,仿佛有種上帝俯瞰世界,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喜歡下雨天嗎?」。康爵笑問。
「喜歡。」檳榔望著雨滴打在窗上,形成一道道水痕。
「為什麼?」
「我喜歡潮濕陰郁灰暗的時候,這種天氣可以讓我覺得……」她思考著,微笑,「被包裹起來不被發現。陽光會暴露很多,雨水會庇護很多。而且雨天總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因為天色總是一樣的。」
「我也不喜歡陽光。」
「為什麼?」
「我討厭太熱烈的東西。」
「那你喜歡雨天?」
「不喜歡,我討厭陰暗潮濕。」
「那你喜歡什麼?」
「什麼也不喜歡,我討厭所有的東西。」
「討厭所有的東西?」她看著他,忽然好奇地問一句,「那你也討厭你自己嗎?」。
「我不知道。」他居然想了想,微笑作答,「大概也不太喜歡。你怎麼會問這個?」
「那你喜歡你的公司嗎?」。不知為何,她想起了康進。
「這個還算喜歡。」
「所以你除了公司以外,什麼都很討厭?」
「可以這麼說。」他眉一揚,噙笑望著她,「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的東西可多了,重要的是我還很喜歡自己。」
「只有自戀的人才會喜歡自己。」
「我是說喜歡自己,可沒說迷戀自己。如果人連自己都不喜歡,那這個人就不會喜歡任何事。」
「你是在說我嗎?」。他懶懶地笑問。
「我說過我覺得你好像總不開心,即使笑也不是很高興,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沒有一點光明的感覺。你干嗎不把自己弄得開心點?至少某些時候你該高興一些。你不能什麼都不喜歡。只喜歡你的工作,你會變成機器人的,而從人變成一個只會工作的麻木機器絕對是一件很悲傷的事。」
「悲傷的事?」他撲哧一笑,「那你覺得我應該喜歡什麼?」
「什麼都可以,玩玩好玩的,世界上有趣的事還是很多的。」
「比如呢?」他望著她眉飛色舞的說教表情。
「很多。比如去旅行,你去旅行過嗎?」。
「去過,可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玩的。」
「人該學會給自己找樂趣,就像貓玩毛線球玩一整天可它卻覺得一點也不無聊,樂趣是感覺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學貓一樣,去找一團毛線球玩一整天?那你介不介意先借我一團毛線?」他笑問。
她覺得他似乎在嘲笑她,便盈盈笑說︰「這听起來像個笑話。不過我沒有毛線能借給你,因為我不會織毛衣。」
他「哧」地笑了,頓了頓,端起杯喝口咖啡。檳榔便用銀匙攪動著咖啡,望著那深色的液體。
很快地,雨停了。
她立刻說︰「雨停了,我要走了。今天我們各付各的,我可不想總佔你便宜。」
「我還以為你打算把我那份也付了。」
「那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我請客。」
「跟你開玩笑的,我來付就好。」他笑道,拿出信用卡遞給侍者。
「我是認真的,我不能總讓你付賬。」她把自己的信用卡也遞給侍者,「我和他各付各的。」
他並沒制止,而是尊重她的決定。他望著她笑道︰
「那改天我們一起吃飯。」
「我可沒答應你。」她揚眉笑說。
「下次你就會答應了。」他自信地笑道。
「那就下次再說吧。」她回答,接過信用卡,拎起包走出去。他跟著她。兩人走出門,她回頭對他笑說,「我要去發傳單,先走了,拜拜!」說罷,對他近距離地晃晃手,裙擺一搖,踩著高跟鞋向左邊快步走去。
他望著她的白色連衣裙,一笑莞爾。
八月,天氣熱得煩人。
康心煩意亂地坐在辦公室里,對著畫板畫來畫去,又將廢紙團成一團扔在地上。這時伊美敲門進來︰
「康小姐,老雷先生來了。」
一語未了,雷震進來,看著滿地廢紙,笑問︰
「又在設計新東西?」
「嗯。雷叔叔你坐吧。」
「我就是來看看你,」雷震坐下來,「有點事想和你說。」
「什麼事?」她倒杯水放在他面前。
「小雷他媽前陣子和我聯系,說是想看看小雷。我試過小雷的態度,他不同意,而且很生氣,我想讓你去勸勸他。」
「如果我也去勸,他會更生氣。」
「可他只听你的話,也許你和他好好說說,他會再考慮看看。」
「這事我听他說了,他的態度很堅決。不過他媽媽既然想見他,為什麼不直接過來?」
「是我不讓她來。我覺得還是該跟小雷提前說一聲,不然她冒冒失失地回來,小雷的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時候只會適得其反。他恨他媽就像恨仇人一樣,忽然見面對小雷也不好。」
「嗯,這倒也是。」
「總之你和他好好說說,也許他能听你的話。」
「我試試看吧。」
「別和他說我來過,不然他又該不高興了。」
「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得回去開會,我是背著他來的。你好好和他說。」雷震站起身。
答應,雷震就走了。
晚上她約雷霆吃飯,主菜是鮮美的龍蝦。
「馬上就到你生日了,你想怎麼過?」雷霆笑問,「在家開個派對好了,我給你訂一個大號的女乃油蛋糕。」
「我都二十八了,有什麼好過的?!」
「那又怎麼樣?二十八也要過生日。你想要什麼?」
「哪有人問人家想要什麼禮物的,那樣還有什麼驚喜可言?」
「也是。那我就自己看著辦了。」
她淺笑,停了停,看著他問︰「雷霆,你真不打算見你媽?」
「你怎麼忽然提這個?」他的臉立刻嚴肅下來。
「我在想,難道你就不好奇這麼多年她變成什麼樣子了嗎?」。
「我好奇她干什麼?」
「我是說,你不見見她,將來會不會後悔?」她斟酌詞句地問。
「我爸找過你,讓你勸我吧?」
「你怎麼知道?」
「你們兩個我還不知道,一有事保證會互通消息。」
「別說得我像間諜似的。我想你爸是為你好,他可能不想讓你背負太多的感情債,所以才選擇大度地原諒。」
「這事你別插手,我自己會看著辦。」
她嘆了口氣,說︰「那好吧,你就自己看著辦。你可別回去找你爸,他也是為你好。」
「我知道。」他悶悶地答應,有些心不在焉。
康就端起杯喝水,對這種事她也無能為力。
檳榔最近似乎有點感冒,即使吃了藥,嗓子還是像被烤糊了一樣嘶啞難受,還總是咳嗽,讓她沒精打采的,不愛說話。又一陣咳嗽過後,孟轍問︰
「你還好吧?是不是感冒了?吃藥沒有?」
「吃了。沒怎麼樣,就是嗓子疼,沒事,過一陣就好了。」
「這樣子行嗎?不如去醫院看看。」
「我又沒怎麼樣,去醫院干嗎?!」
「好吧,那你就多喝點水。我出去見朋友,下午回來。」
「嗯。」檳榔點頭,孟轍走了。
她又咳一陣,覺得自己整條氣管都焦了,讓她簡直快瘋了。就在這時,陶然敲門進來,說︰
「蘇小姐,剛剛新定的餐具已經送來了。我和小玲驗過了,沒問題,已經簽字讓送貨的人回去了。」
「嗯,那就好。」她說著又一陣咳嗽。
陶然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半晌,躊躇了半晌,忽然從身後拿出一瓶止咳糖漿,放在她桌上,有點不好意思地道︰
「蘇小姐,你總這麼咳嗓子會壞的,這種止咳糖漿很好用,你喝一點就好了。」
她微怔,看著他「哧」地笑了︰「你想賄賂我?」
「不是不是!」他急忙擺手,就怕被誤會成這樣,「我只是看你咳嗽覺得你很難受,你肯定沒時間去買藥,所以我幫你買了。其實那個領班你給小玲我也沒意見,你能雇用我在這種環境里工作我就已經很知足了。而且她學歷也比我高。」
她只是笑,問︰「多少錢?我可不好意思白拿,付錢給你。」
「不用。這是送給你的,你給我錢不就等于是我替你買的嘛。我雖然沒錢,但買止咳藥還是買得起的。你記得按時吃,那我先出去工作了。」他一氣說完,匆忙出去。
她蹙起眉頭,一頭霧水。
又一陣咳嗽,這時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是不認識的號碼。她按下接听鍵,「喂」一聲,卻無人應。正當她感到莫名其妙之際,一個嬌嗲的聲音突然從話筒那頭傳來,她听得清清楚楚那聲音帶著無限的柔媚,像是江純的聲音︰
「親愛的,我幫你拿浴巾來了!」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你把我的剃須刀放哪兒了?」康進的聲音。
「我放在櫃子里了。」江純回答,繼而傳來拍打肌膚的聲音,然後她撒嬌地叫道,「哎呀!你干嗎?你別在我身上亂模!」
一腔怒火直頂上來,檳榔立刻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在江純家,而現在才中午!
她惱火地掛斷電話,第一個沖動就是打電話給康進,讓他好好管管江純。然而片刻之後她就冷了下來。以她的身份,想興師問罪也不順理成章,而自己若沒擺正位置,搞不好會中了江純的什麼圈套。不過她怎麼也想不出江純的圈套是什麼,而若沒有圈套,那江純就太幼稚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會以同樣的方式也給康太太傳消息,可用打電話,干嗎不來點更火爆的視頻傳給她豈不更夠勁。她又好氣又好笑,一股燥氣在心口里不斷地向外頂。她不願去想他們接下來會干什麼,她覺得如果真想了她才是無聊。這時小靜敲門進來說︰
「蘇小姐,三號包廂有客人要見你。」
「誰?」
「是個老先生,他說他姓唐,是你的朋友。」
「唐?」姓唐的她只認識唐世臣。朋友?她跟唐世臣有交情嗎?
檳榔莫名其妙,起身出去,上樓來到三號包廂,進去。里面的人果然是唐世臣,只有他一個,坐在餐桌前品啜紅酒。
「蘇小姐。」見她進來,他站起來,笑道。
「唐先生,」她禮貌地笑笑,「您要見我?」
「我早就該來看看,給你捧捧場,可一直沒時間。你的餐廳開得真不錯,開業時我送的花籃你還喜歡嗎?」。
「真是謝謝您的花籃,那只花籃看起來很貴呢。我沒想到您能送花籃來捧場,真謝謝您。」
「不要總是‘您’這麼客氣。」唐世臣打個手勢笑道,「請坐吧,不介意和我喝一杯吧?」
「對不起,我不會喝酒。」她坐下來,她總對陌生人這麼說。
「是嗎?」。他淡淡一笑,打量著她,「能打理這麼大一間餐廳,真是了不起。」
「哪里!比起唐先生,我這里算什麼?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打理這間餐廳的。」
「像蘇小姐這麼既漂亮又能干的女孩真的很不一般,我們第一次在普吉島見面時,我就這麼感覺。康進也真是,雖然他歷來身邊就有很多女孩,可像你這樣的女孩他也該好好珍惜才是。」
檳榔覺得有點不對勁,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他看出她的戒備,笑了笑,接著說︰
「其實我之所以叫你來,是因為想送你一樣東西。前陣子朋友送我件好玩的,我本來想給康進,可我和他都很忙,一直沒機會踫面。我今天剛好來這里,順便直接交給你帶回去。你拿回去擺在家里也是一樣的,這件東西很適合當裝飾擺在家里。」
他從手邊的椅子上拿起一只方形的盒子擺在桌上,打開,金光閃閃。她嚇了一跳,頓時睜大眼楮——里面是一艘用純金打造的很大的帆船模型,那黃橙橙的顏色很耀眼。
「這是純金打造的,擺在家里會很旺。」
她好不容易才回過神,忙笑道︰
「唐先生,這麼貴重的東西,您還是自己留著吧。我是沒辦法做主收這麼貴重的東西的,而且把這種東西擺在家里是會招賊的。如果您是送給康進的話,那您就等您和他什麼時候都有空,您再去給他。我是無論如何也沒有這權利代替他收這麼貴的禮物的。」
「蘇小姐,你別這麼客氣,只是一點小禮物。你就當是送你的,其實主要也是想送給你,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那就更不行了,無功不受祿,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唐先生,您還是拿回去吧,您不用送我什麼禮物,您太客氣了。我很感謝您能光臨我們的餐廳,今天我會八折優惠招待您。請您慢用,我在上班,那邊還有事。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她說完趕緊起身告辭,出去後還在為那燦燦的黃金船心跳不止。
不想她剛回到辦公室坐下,不久小靜敲門進來,把那只大盒子抱進來說︰
「蘇小姐,唐先生說你把東西落在包房了,讓我給你送過來。」
檳榔心一緊,急忙問︰「他人呢?」
「已經走了。」
檳榔煩亂地揮手讓她出去,把盒子打開,里面的金船赫然入目。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卻又不願給康進打電話。
她直覺唐世臣並不是單純想送他們一件禮物,她知道他有別的目的,會是什麼呢?
思來想去,她將船放進銀行保險櫃,準備靜觀其變。她想知道唐世臣突然這樣到底想干嗎。
八月三十日,康二十八歲生日。
七點鐘,家在燈火通明地開派對。
檳榔身穿粉色小禮服前去參加,客人來了不少,擠滿整個大廳,反正有吃喝玩樂這種事還不積極參加的才是傻瓜。
「檳榔!」遠遠看見她,擺月兌身邊的人沖過來,笑道,「今天真漂亮,我都要被你迷住了!看這禮服,復古風格,絲綢面料,蕾絲花邊,手工縫制,是哪位大師的杰作?」
「你!」檳榔咬著嘴唇,笑答。
「對了!」揚眉道。
「生日快樂,禮物!」她奉上禮物。
「謝謝。」接過來,湊在她耳邊低笑道,「今天我特地叫了很多帥哥,如果你和哪個對上眼的話,我絕對不會介意,我會裝作沒看見的。」
「謝謝!」她忍俊不禁。
「你要好好玩玩,」伸手拉拉她腰上的飾帶,嚴肅地說,「釣個帥哥過過有樂趣的生活,不然你會提前變成老太婆。」
「什麼帥哥?」雷霆湊過來問。
「這個不關你的事!」看他一眼。
「小美人,今天真漂亮,身上的衣服是誰設計的?」雷霆唱作俱佳地問。
「。」
「真的嗎?」。雷霆對笑道,「這麼好的設計,早晚有一天會躋身國際一線品牌!」
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然後伸手在他的腦袋上推一下。雷霆笑著,往門口看一眼,有點驚訝地問︰
「你把colin(科林)也請來了?」
「他正好在這邊參加新店落成儀式,我請他來玩玩。」笑答,對檳榔說,「我過去一下,那是我的老師,我得和他多說幾句話。你自己招待自己,別客氣,房間隨便用,好好玩。」
「好,你忙你的去吧。」
就和雷霆走了。檳榔順勢望過去,一名大胡子外國老頭帶個外國美人正站在門口。他們過去,雙方互相擁抱致意,看起來那兩位客人也是設計師。
這時,一杯香檳送到她面前,把她嚇一跳,順著持杯的手向上望去,她看到康爵正微笑著站在她面前。她又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接過來,溫聲笑道︰「謝謝。」
「今天挺熱鬧的。」他笑說。
「是啊。」她訕訕地附和,啜口酒。
「一起跳支舞吧?」他忽然提議。
「不用了!我不會跳舞!」她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笑說。她可不想和他跳舞。
康爵低下頭來看她,笑道︰
「你每次在剛見到我時,好像都會表現得特別緊張。」
「我哪有!」她心里「咯 」一下,抬頭用防備的、好像不允許他看穿她似的眼神盯著他,否認。
他莞爾一笑︰「來之前吃過晚飯了嗎?」。
「沒有。」
「那來得正好,我們兩個一起吃。上次我說過改天我們會一起吃飯,今天正是好時候。」
「不是吧?」她哭笑不得。
「我上次說我們改天一起吃飯,可沒說改天請你吃飯,所以我們可以趁今晚一起解決晚餐。」他一本正經地道。
檳榔啼笑皆非,這時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
「alvin,好久不見了,人家好想你!」
一名黑禮服美人已站在檳榔身前,擋住康爵的視線,對他賣弄風情,靠近他,就像是一只軟體章魚隨時準備用觸角吸住牆壁一樣。她不停地眨動涂滿睫毛膏的大眼楮,希望長睫毛可以像只手,勾住面前這個男人的靈魂。檳榔微微一笑,趕緊閃,不做不識相的電燈泡。
她穿過人群,與在和美女搭訕的孟轍和慕靖文打過招呼,最後來到餐台前。反正也沒事,吃點東西正好。她將一只適口的藍莓蛋糕放進嘴里品嘗,味道不錯!
「再嘗嘗小牛肉,你會喜歡的。」康爵擠過來,把小牛肉夾到她的盤子里。
「咦,你過來干嗎?剛剛不是有美女搭訕嗎,你沒把她拿下?」
「那也算美女?」
「我覺得她很漂亮,你太挑剔了。」
「她還不如你的一半。」
她望著他,撲哧一笑︰
「你別拿我作比較行不行?我在吃東西!」
「怎麼,說你漂亮你也不高興嗎?」。
「謝謝你的恭維,我今天的虛榮心已經收攤下班了。」她笑著,回頭繼續吃蛋糕,「今晚的吃的做得挺不錯的。」
「知道我最喜歡派對的什麼嗎?就是這些吃的。來一次可以免費吃一次晚餐。」他將一塊壽司放進嘴里。
她嗤笑道︰「你那麼有錢,還貪這種便宜!」
「這是兩回事。」他笑著喝飲料。
她瞅著他,過了一會兒,好奇地問︰「你那麼早就當富翁了,你一直都是一帆風順嗎?你從前就沒遇到過什麼很艱難的時期?」
「有啊。剛創業那會兒,曾經有段時間我住在地下室里,買一塊面包分成兩半,早上吃一半晚上吃一半。」
「是嗎?」。她很驚訝。
「你以為一個人會像坐電梯一樣直接往上升嗎,就算真的是直接上升,中途也會有眩暈反應。」他看著她笑道。
她想了想,莞爾一笑︰「這麼說你還挺厲害的,至少你現在可以吃蛋糕而不用一天只吃一塊面包了。」
「是啊。」他揚眉笑說,又把一塊蛋糕放進她的盤子。
「不用了,夠了!」她急忙道,覺得他把她當飯桶一樣,「我只是隨便吃兩口,不用這麼多。」
「沒關系,你慢慢吃。等你吃夠了,我們就去花園吹吹風。」
「啊?」檳榔看著他,不明白他想干嗎。
「這里人這麼多太吵,既然你不想跳舞,那就去外面吹風。」
她望著他,猶豫了片刻,覺得有必要說明︰「其實我覺得我們兩個不能總在公共場合呆在一起,那樣太奇怪。」
「為什麼?會損害你的名聲嗎?」。他像是在嘲笑。
「如果別人亂說話,會損害你的名聲。」
「真會說話。不過你明明是為自己,卻還裝好心說是為我著想,虛偽。但如果你真是為我著想,那麼你不用擔心,我從來不管別人怎麼看。再不然我先去花園,然後你再來,接著我們假裝踫見好了。」
她望著他演戲似的正經樣子,覺得他似乎在耍她,哭笑不得,于是放下盤子說︰
「我要走了。」
「你去哪兒,去花園嗎?」。他跟著她笑問。
「你真無聊,這種玩笑一點不好笑。我要去看看的小狗。」她說著奔下樓,不想卻在樓梯上看到一對正在接吻的情侶,人家沒怎麼樣,還很專注,她卻落個大紅臉,趕緊快步跑下去。
「你跑什麼?」康爵見她跑,只好也加快腳步跑下去,「人家沒不好意思,你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我才沒不好意思!」檳榔尷尬地說,來到寫著「內有狗狗」牌子的客廳里,推門進去。果見的貓和狗都臥在沙發上,見她到來立刻表示歡迎,搖晃著尾巴來迎接她,「綠茶,有沒有想姐姐?」她蹲下來摟住狗狗們,狗狗們則用長舌頭爭相舌忝她的臉。
「你喜歡狗?」他站在她身後,雙手插在西褲口袋里,看著她和一群狗親熱,笑問。
「嗯,你不喜歡狗嗎?」。她坐在沙發上,反問,讓狗把頭放在她的膝蓋上趴著。
「我小時候養過一只巴吉度獵犬,叫‘spike(斯派克)’。」他坐在她身邊,笑說,模模山藥(一只混血博美)的頭。
「外國的狗好像很喜歡叫‘spike’。」
「是啊,我認識很多叫‘spike’的狗。」
「真的?那你的狗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它太老了,病得很重,只能安樂死。它很听話,我走到哪兒它都願意跟著我,它是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康爵有些落寞地微笑,還在模山藥。
「哦。」她垂下頭,接著笑說,「我小時候也養過一只狗,它又饞又不听我的話,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它。後來它出了車禍,從此我就再也沒養過狗。」
「我把spike埋在我家的後院里,給它建了一個墓。現在想想,一轉眼已經二十年了。」
「在加州嗎?」。
「嗯。從舊金山轉機,然後下飛機再坐一個小時汽車就到了。」
「听起來很遠。」
「那是沒被開發的小鎮,依山傍海,風景很美,就是和外界連通不太方便,人也很少。雖然不是很方便,但環境好,我從那里走出來後,就再也沒感受過在那里時的那種很干淨很自然的感覺了。」
「說不定也是因為你的心境變了。」她模著狗腦袋說。
他咧開嘴笑了︰「也許吧。」
「經歷過很多事後再回憶從前,就會發現得到很多東西以後,其實也失去了很多東西。」
「你這麼想?」他笑看著她。
「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就會得到什麼。人生就像一只瓶子,得到的東西就像一些水。一生中不停地加滿水,等水滿之後,想再繼續加就要先倒掉一些留出空間,因為你不可能擁有兩個瓶子。而那些回憶和經驗就是在你倒掉水的過程中殘留在瓶壁上的水珠。」
「這比喻听起來很有意思。」
「不過關鍵不是會不會失去,而是要看能得到的東西值不值得讓人甘願失去那些會失去的東西。」
「人總是不想失去就想得到。」
「不想失去就想得到是最貪婪的,也不太可能會做到。人的得失都是平衡的,如果不想失去就要得到,那人就會向某一方面傾斜。當人變得不再平衡,不平衡就會在心理上得不到寧靜,得不到寧靜就容易感到暴躁、不安、絕望、甚至還會歇斯底里。而當人的心理得不到寧靜,就會總去想要那些沒有的,而不會去珍惜已經擁有的。到最後沒有的也許沒得到,得到的也許也失去了,就什麼都沒了。如果總是不知滿足,到最後人即使不是在慢性自殺,也會把自己逼進精神病院里。平衡是一種生活態度。」
「說得沒錯。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凡人都很情緒化,人也都是因為不平衡導致情緒化,所以才會面臨精神崩潰的。」
「說得沒錯,這就需要自我調節了。你看過《飄》嗎?英文翻譯應該是《gonewiththewind》。瑪格麗特.米切爾的小說。里面的斯嘉麗是我最喜歡的女人,她有個很有意思的方法,在面臨能讓她發瘋的事情時,她總會告訴自己明天再想。她懂得放慢思想進度,正是因為這種性格,她才能一直撐到最後,因為她永遠不會把自己逼瘋。人瘋了不是被別人逼出來的,是被自己逼出來的。那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也是我最欣賞的女人,一種典範。」
「但她瘋狂地迷戀阿什利,這也是一種發瘋。」
「每個女人在年輕時都應該瘋狂地迷戀一個男人,那會給人生增加很多絢爛的色彩。我不認為這有什麼,如果年輕時不犯點迷糊,不做點錯事,等到老了,回憶就會像清教徒一樣無聊。只要錯誤不是致命的,其實也沒什麼。」
「那麼你迷戀過誰?」他笑問。
「沒有。所以我說應該,但應該的事未必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生活是不可計劃的。」她聳聳肩,笑說。
「我也很喜歡斯嘉麗,像陽光一樣耀眼的女人。」他微笑道,「所以,這麼說你是很滿意你現在的生活了?」
「我覺得現在很好,有房有車,而且房子和車都寫在我的名下。我也有很不錯的工作,我會努力讓這份工作有前途,至少比成天端盤子洗碗強多了。你端過盤子嗎?」。
「沒有。不過上學時我做過銷售,賣家具。」
「真是個不錯的工作。那是你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不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大概是給鄰居家除草。」
「那時候多大?」
「上小學吧。」
「那你的學生生活一定很豐富。」
「你的第一份工作是什麼?」
「賣衣服。在小店里。雖然是賣衣服,不過所有事都要做,但很有意思。我在那里做了兩個星期,來的客人都很喜歡我。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賣出東西的時候很有成就感。」
「那怎麼做那麼短就不干了?」
「不是我不想干,是商店關門了,到現在還欠我半個月工錢。」
「是嗎?你沒向她要?」
「人不見了,手機關機,到哪兒去要?」
「你可以去告她。」
「我那時十六歲,沒用工合同,什麼都沒有。再說就算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被欠薪以後該去哪兒討說法。我以前最怕打官司,我沒錢請律師,也不知道訴訟費該怎麼付。再說那時我們家就一百塊錢,還有外債,三個月以後還要交租金。我媽沒找到工作,我的工作又吹了,如果不馬上繼續找,我們就要等著餓死。」
他望著她,過了一會兒,笑說︰
「所以那時你就不會滿心想著你該對人生感到滿意了吧?」
她「哧」地笑了,看著他道︰
「其實在我工作的時候,我是很滿意的。我每天都想把工作做得好一點,然後想多賺一點錢,想讓生活安穩一點。當然也有絕望的時候,但當我再次找到工作時,我就又很滿意了。絕望的時候,我曾經想過自殺。但我真的很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結局居然是自己把自己弄死,我想知道我的結局到底是怎麼樣的。開始我也沒意識到,或許我這麼說你會不太高興,但康進的確改變了我的一生。就算也有不好的,但其實我該感激他,他給了我我一輩子都擁有不了的東西。」
「什麼東西?那些房子、車和名牌嗎?」。他很不屑,但這次沒有嘲諷,「你們這些女人好像認為物質生活很重要,為什麼?」
「這個嘛,」她含笑想了想,說,「怎麼說呢,認為物質很重要通常都跟心理因素有關。我這個人對屬于自己的房產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就是在我沒錢的時候,我去幻想當我有錢時,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嗎?就是買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不管多大,不管是什麼樣的,反正一定要寫自己的名字。這種心理很奇怪吧?我也想過我有這種心理是為什麼,後來我發現那是因為我很怕會露宿街頭。小時候,我爸爸很少給家里錢,所以總是欠房租,所以每次房東來敲門時我都會很怕。被人催租、被迫搬家,甚至即使交了錢,可房東想收回房子時我也只能在三天之內搬家,這些我都經歷過。我承認,這些事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所以即使後來我工作了,我也一點不敢懈怠,拼了命地工作,拼了命地存錢,就怕哪天工作沒了,或者房東突然變卦了,我又沒有錢,然後就露宿街頭了。這種感覺你是體會不到的,因為即使你失敗了,你始終還是有家底的人。可我不是。你身邊也有很多所謂的拜金女吧,你不明白她們為什麼會那麼愛錢,那麼貪婪。其實沒什麼可不明白的,都是從小窮過的,所以只相信錢,錢越多就會覺得心里越安全,錢越多覺得手足無措的幾率就會越少,錢越多就越不會在需要錢的時候感覺窘迫。如果一個人從沒受過窮,而且沒受過大窮,她是絕對不會把錢放在第一位的。你看唐愷恩和凌水伊什麼時候會為了錢去斤斤計較,因為她們根本不需要。如果她們勤儉節約,那只是一種家庭教育的結果。而窮女孩勤儉節約,那是因為錢花光了就沒了,所以必須精打細算。這就是出身所決定的人生。其實有時候當唐愷恩和凌水伊對我趾高氣昂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不公平。我知道她們看不起我不只是因為我傍大款,即使我不傍比我大的,即使今天我和你或者和雷霆他們那些年輕男人在一起,即使我只是單純地愛,我也是在攀龍附鳳,她們還是會看不起我,因為她們是千金小姐,我卻連個小家碧玉都不算。可她們就能名正言順地找有錢的男人結婚,因為那是門當戶對。所以人的級別在出生時就定下了,想要打破就要付出很多很多,而且會很難很難,還不一定會成功。」
「你覺得有錢人就不爭財產,就不愛財了嗎?」。
「富還貪婪,一種是因為窮人白手起家,一種就是家庭教育失敗的結果了。其實我也不是說愛錢就是對的,我只是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遭遇,輕視別人、妄加評論別人還不如管好自己。人都是有優缺點的,就算是最壞的人身上,也總會有一丁點的優點,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況且我始終覺得,一個人的好壞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父母的教育,不管家庭是窮是富,如果父母沒有教會孩子善良、不自私,並且還沒有給孩子一個穩定的成長環境和一份完整的情感的話,那麼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都不配做父母。如果一個孩子從小不管是在生活上還是在心理上,她覺得不安穩,那她就很難養成一種健全的人格。貪婪和盲目地追求金錢只是不健全人格的一種表現形式,這就像身體有缺陷一樣,其實是很可憐的。」頓了頓,她笑說,「還有,我有時候總在想,我要成為一個有錢人,可有時候我又想像個普通人一樣過平凡的日子,這真是一種諷刺。」
「我覺得你的想法在某些方面來說,真的很奇怪。」他看著她,皺眉笑說。
「和你的想法不一樣就是奇怪嗎?」。她微笑。
「你會為了錢不顧一切嗎?」。
「我習慣在做每件事之前先做風險評估,如果一件事所產生的危險大大超出我的可承受範圍,我不會去做。」
「那你會為了感情不顧一切嗎?」。
「會。」她爽快作答。
「真的?」
「前提是對方也會為我不顧一切。我可以完整地付出情感,但如果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我就會收回來。」
「你的感情難道是水龍頭,收放自如?」
「只要我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其實也沒什麼難的。」
他撲哧一笑,說︰「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人。」
「如果你覺得我特別,那也許是因為你見過的女人其實也沒多少。」她笑道。
他笑了笑,站起來,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香檳,打開,倒了兩杯,又走回來,遞給她一杯,坐在她身旁,笑說︰
「我發現我似乎有點欣賞你了。」
「這話可真奇怪。」她握著酒杯,笑道。
「敬你!女英雄!」他和她踫杯,調侃地笑說。
「也敬你!撒旦先生!」
「別再把我和撒旦扯到一起去了,我可不想讓他告我侵犯他的姓名權和名譽權。」
她撲哧一笑,笑得粲然,低頭喝下一口酒。他望著她的側臉,望了半秒,也含笑飲了一口。
宴會結束後,康和雷霆送走最後一批客人,下樓去,準備把貓狗放出來。她問︰
「我怎麼一直沒看見檳榔?」
「我也沒看見,還有alvin也沒了,他們走怎麼也不說一聲。」
兩人一路走下樓,不想剛推開客廳門,卻听到一陣笑聲。康被兩人談得正歡的氣氛嚇一跳︰
「你們在干嗎?」。
檳榔和康爵回過頭,雷霆帶著不可置信的笑問︰
「在說什麼,說得這麼高興?」
「隨便聊聊。你們兩個怎麼下來了?」康爵道。
「我們還以為你們走了呢。」康說,「派對結束了,人都走了,我來把綠茶放出去。」狗狗綠茶很認知地在撲她,想讓她抱。
「結束了?」檳榔驚訝地問,看看表,對康爵道,「這麼晚了,我得回家了。」她拿起包走到康面前,「我得走了,有事打電話,多來我餐廳看看。」
康答應,檳榔又在雷霆身上拍一下,說聲「拜拜」就走了。
康爵也站起來,對兩人笑道︰
「我也走了。生日快樂!」他拍拍表妹的肩,出去。
「我覺得他們兩個有點怪。」康對雷霆說。
「我也這麼覺得。」雷霆點頭兒。
檳榔從家出來,開出別墅區,駛上門前寬闊的大道。這時康爵的跑車從後面追上來,他笑道︰
「你跑得還真快!」
「我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
「現在還不算晚,才十點,一起去喝一杯怎麼樣?」
「不行,我明早還得上班呢。」
「喝一杯又用不了多久。」
「不了,以後吧。」檳榔笑答,車子開到十字路口,她問,「我往左,你往哪兒走?」
「我往前面走。」
「那就拜拜啦!」她笑說,騰出手沖他搖搖,便向左邊開去。
康爵眼睜睜地看著她和自己的車分開,雖然在笑,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餐廳領班的職位落在佟鈴身上,佟鈴因此得到升職加薪的機會。早會結束後,檳榔攔住陶然,安慰道︰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很泄氣,但你表現得也很好,只是只能選一個,不過以後還會有機會。」
「沒關系蘇小姐,我明白。你選誰我都沒意見,你肯給我一個候選機會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陶然真誠地說。
檳榔笑笑,陶然笑道︰
「那我進去工作了。」
檳榔點頭。陶然進去後,她在門外望望路過的車陣,這才走回辦公室。剛坐下,孟轍抱著大盒子進來。
「哇,深紅色的衣服!」她看著他的西裝說。
「這是玫瑰紅。」他更正。
「這衣服真帥!」
「是我穿著帥!」他再次更正。
「自戀狂!大盒子里是什麼?」
「我等下要去參加朋友的婚禮,」他坐在椅子上簽支票,「要送禮物,還要隨一大筆禮金。」
「要隨多少?」她問。他將支票遞給她,她接過來看,「哇,這麼多!你朋友應該都很有錢吧,怎麼還收這麼多禮金?」
「越有錢收的禮金才越多。」
「看來結婚也是一種賺錢的好辦法。如果以後有人請我去參加婚禮,我一定不去,這根本是在名搶。」
「說對了。」
「男朋友結婚還是女朋友結婚?」
「男的。」
「很有錢嗎?」。
「開連鎖茶餐廳的。‘花花茶餐廳’。」
「哦,我知道那家茶餐廳,名字可夠俗的!」
「那是他女乃女乃的名字,到他這輩是第三代。」
「是嗎?那一定很有錢。他娶誰?」
「尤清清,你應該听過,演電視劇的。」
「哦,《**佳麗》里的武貴妃,我知道她。我在報紙上看過他們倆,這麼說你那朋友長得可不怎麼好看,听說個子很矮。」
「還可以吧。」
「我覺得你都比他長得好看,他那麼胖。」
「你什麼意思?你還有沒有審美觀?我是標準的美男,你下次比較的時候別加那個‘都’字!」
「你真自戀!」她望著他把支票包進紅包,「現在女明星嫁公子哥好像已經成為了趨勢潮流。不管男的多難看,好像只要是公子哥,就能娶到大美女!」
「不用娶身邊也會美女不斷,不過肖南和尤清清還算不錯,有點真感情。」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
「你覺得康進好看嗎?」。
「康進當然好看,我覺得他比你好看多了。」
「別把我和一個快六十的人比!」
「他還沒到五十五,而且他現在也很好看,挺有魅力的,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女人想跟他結婚。當然他年輕時一定更漂亮,我想如果我和他只差十歲的話,我一定會瘋狂地愛上他。」
「可你和他差三十二歲。」
「所以我說‘如果’。不過總的來講,我還是挺喜歡他的。」
「我發現我真是越來越難理解你了。算了,我要走了,下午未必回來,到時候再說。」
「你先把這張支票簽了,我要付給供貨商。」她遞給他支票和筆,孟轍簽完就走了。
這場婚禮是在五星級酒店里舉行的,場面極為奢華。由于新娘是小有名氣的明星,所以來賓中還有受邀的記者。
孟轍到現場送上禮金禮物,對在門口迎賓的肖家父母客套幾句,又對新郎官肖南送上祝福。這時,媒體的閃光燈對著電梯「 」地閃,只見梁雪庭身穿紫色小禮裙前來參加婚禮。她是獨自一人來的,雖然裝扮精簡,妝容也不是很搶風頭,但仍然靚麗大方,並且還帶著一種自然的美感。
看來她屬于這次來賓里最大牌的,記者不停地拍照問問題,但她只是和他們寒暄客套幾句,便來到肖南面前。孟轍一直盯著她,可她居然看都沒看他,對肖南說︰
「恭喜新婚,百年好合!」
「謝謝。清清在化妝室,她還一直問你來了沒有,你去找她吧。」肖南叫一名服務生帶雪庭去了。
孟轍望著她的背影,總覺得她就像是一只上鎖的箱子,根本打不開,還沒有鑰匙,連鎖眼都已經堵死了。
婚禮正式開始,也不知是主辦方安排,還是一次巧合,雪庭的位子竟然與他的位子相鄰,兩人坐在一起。只不過整個過程中她不止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接著,新郎新娘在司儀和其他人的起哄下玩了一堆游戲,而後在浪漫的音樂里互相真情告白,然後也許是說好的,司儀請雪**台唱首歌以示祝賀。雪庭就在眾人的掌聲中起身上台去,從現場樂隊手里接過一把電吉他掛在身上,在經過語調溫柔的簡短開場白後,她唱了一首歡快的歌曲,並在中間延長間奏,即興演奏一段電吉他。孟轍很吃驚,雖然知道,可親眼看她玩樂器,尤其是看見一個女孩子將一把電吉他演奏得如此之好時,的確讓他很驚訝。
在台上表演的她是那麼地狂熱與狂野,而當她結束演出,微笑著在眾人的掌聲與口哨聲中道謝,並再次祝好友新婚快樂,接著從台上走下來時,她又恢復了寧靜與淡淡的神情。
「你唱得真好听。」當她坐回椅子上,他忍不住對她輕聲說。
「謝謝。」她很客套。
「電吉他彈得非常好。我听說你會很多種樂器。」
「舞台需要。而且多學點東西也不是壞事。」她的笑容仍舊很淡,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向孟轍致歉,然後接听電話,「是,我是。明天交房?嗯,我明天會讓人過去。我知道,好的,再見。」她說完掛斷電話。
「你在買房子?」孟轍追問。
「哦。」她淺淺地笑。
她的冷淡讓他在談話上很被動,他不知該從哪里開始和她交談,想了想,他將自己的名片交給她,笑道︰
「對了,我新開一家西餐廳,有時間的話隨時來光顧。上面也有我的電話,如果你願意,可以打電話給我。」
她接過來,禮貌地微笑︰「我會去的。」
這時同為公子哥的萬嘉寧走過來,身為萬恆集團的少爺,以玩女人和亂花錢著稱,向來是很高傲的,這次卻很紆尊降貴地蹲在雪庭身邊,像只搖尾巴的哈巴狗似的笑道︰
「雪庭,我們一起跳個舞吧?」
「沒時間,我要走了。」她站起來說。
「婚禮還沒結束。」萬嘉寧也跟著站起身,一臉蠢相地道。
「我是請假來的,現在要回片場了。」
「又有新片啦,在哪兒?我去探班。」
「不用了,我不喜歡記者亂寫。我先走了,拜拜。」她微笑,這種微笑很有殺傷力。裙擺一搖,她直接走出會場。
萬嘉寧則很陶醉地看著她離開,將手搭在孟轍的肩上,笑道︰
「怎麼樣,她是不是很迷人?」
「你把她追到手了?」孟轍抱胸看著他。
「她很難追的!」萬嘉寧第一句話像在感嘆自己命運不濟似的,不過接著,他很自負地笑說,「不過越難追越有趣,再難追的女人我也會追上。只是時間問題,早晚她會落在我的手里!」他握拳。
孟轍看著他豪言壯志的樣子,「哧」地笑了。
他才不相信萬嘉寧的鬼話。梁雪庭這個女人,也許她是男人最無法破解的謎團。
檳榔下班回家,進入大樓時發現自己的郵箱里有信件,便拿出來一邊乘電梯一邊拆開看。不想里面全是一些照片,似乎還是偷拍的照片,上面全部是康進和其他妙齡女子的合照。女主角大概有兩三位,而照片的地點有酒店走廊、珠寶行、服裝店、餐廳和碼頭的游艇上,雖然上面並沒有什麼太限制級的內容,但似乎送照片的人儼然想告訴她,康進除了她以外還有很多女人。
看到這些她雖然有些不悅和心煩,但她更覺得好奇的是,這種東西到底是誰寄給她的,因為照片上的事她根本不在乎。
上面的寄信地址很籠統,也沒有寄信人,她很納悶。難倒又是江純嗎?她有那麼無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