檳榔本想回辦公室,半路上卻被康拉到角落里坐下︰
「平安夜,開心點,笑對人生才不會老得快。」
檳榔氣得連話都懶得說,手壓在該死的胃上。偏偏冬天穿的少,手也不暖,無法給予胃袋一絲溫暖。
「現在吵架你會將他越推越遠。」康告誡。
「我已經很有忍耐力了,可我也有不能忍的事。」
「不能忍又能怎麼樣,分開嗎?」。
「別再提這個了,我心煩!」檳榔緊蹙眉頭,她不願听「分手」這個詞,這個詞只要她一听到,心就會刀絞般地疼痛。
「好吧,那你要吃點東西嗎?」。康看著她問。
「我不想吃!」
「吃點吧。你這樣子不吃東西好像是在自己和自己生悶氣一樣,吃東西心情才會好,我去幫你拿。」康好意地說,起身走了。
檳榔獨自坐在窗邊,煩躁地望向外面的車水馬龍。突然,她看到白白的東西從天上飄下來,一小片一小片,居然是雪花!心里一動,她欣喜地站起身快步穿過人群,出了門。
天上果然在下雪,一陣冬風朝她吹來,雪片也揚向她。她這才想起自己只穿著夏裙,全身立刻打起冷戰。一件尚溫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她回頭,雷霆無奈地道︰
「就算你失戀了,也不用跑出來發神經吧?」
「我只是來看看是不是真下雪了。」
「是下雪了,那又怎麼樣?」
「不知道。」是啊,下雪又怎麼樣?這種平安夜她還能期待什麼呢?檳榔轉身進入室內,把衣服還他。
「有什麼痛苦說給我听吧!」雷霆跟在她身後,三八兮兮地說。
「我覺得男人還不如條狗。」檳榔回答。
「這就不對了,你能把男人當狗用,但你能把狗當男人用嗎?」。
檳榔回身踢他一腳,雷霆躲開,笑道︰
「干什麼?我說得多現實!」
「我沒力氣和你開玩笑。」她坐到角落里。
「沒想到我們才幾個月不見,你就開始半死不活了。」
「等我們再過幾個月沒見,你就會發現我已經死了。」
「為什麼?因為很想我嗎?」。他嬉皮笑臉地問。
檳榔又踢他,雷霆抗議道︰
「別總踢我,褲子很貴!」
「那就別再說這麼惡心的話,我的胃已經很不舒服了。」
「我听說你和康進分手了。」
「我也不想說這個。」
「說他打你了。」
「沒關系,我本來就欠打。」
「我很高興你逃出狼窩,可很惋惜你又深入虎穴。」
「我更不想听這個。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覺得你在感情上很不聰明。孟轍說你在工作上很會看人,可在別的地方你似乎就沒這種天分了。」
「你說服不了我,所以不要再說了。」
「我沒想說服你。但我可以告訴你,根據我的經驗,你應該隨時做好心理準備結束這一切,而且這絕不是烏鴉嘴。」
「你就不能提一點建設性的意見?」
「也可以啊。」雷霆想了想,道,「即使有很多矛盾,也要有耐心。要去解決問題,不要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增加新的問題。如果兩個人只是玩玩就沒必要那麼麻煩,但如果想認真就必須要有忍耐力,否則還是玩玩算了。」
檳榔沒言語,她在想他的話。康端著盤子過來,說︰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我到處找你,吃東西吧。」
「有沒有給我的?」雷霆問。
康四處望望,拉住一名侍者,拿杯酒遞給他。
「我不想吃,」檳榔說,「我胃疼。」
「吃點東西,然後去跳舞。平安夜別把自己弄得像個怨婦一樣,這時候當怨婦,以後一整年都是怨婦。」康恐嚇地勸慰。
「她還用像嗎?已經是怨婦了。」雷霆吃著盤子里的點心說。
「你怎麼吃了?」康瞪著他問。
「她胃疼。」雷霆指指檳榔回答。
檳榔的目光卻放在坐在女人堆里的康爵身上,他和冠玉在一起,被女人陪襯著,有說有笑。于是她的太陽穴忽然又抽疼起來,胃被一股冷氣擠得像心髒似的不住地向外跳動。胃液直直地上涌,讓她的嗓子發癢,有些惡心。
其實開始時只是康爵獨自坐在那里,他因為檳榔的離去很生氣,火大地坐在一邊,覺得她很任性。後來冠玉坐到他面前,笑問︰
「怎麼了,這個舞會讓你參加得這麼不高興嗎?」。
「沒有。」康爵淡道,頓了頓,說,「今天是平安夜,那邊該放假了,雨逢不回來嗎?」。
「她還有工作,而且沒考上哈佛,準備下次再考,所以很忙。」
「她為什麼一定要上哈佛?別的學校也可以。」
「那是她的理想。」
「你都沒回去看過她?」
「你問我這個,你什麼時候變得對女人這麼體貼了?」
「這和是不是體貼有關系嗎?」。康爵好笑地反問。
「我這次回來覺得你們三個都變了,我以為變得最大的是孟轍,沒想到現在才發現變得最大的居然是你。」
「你想說什麼?」康爵問。
「一生中可以遇到一個能改變自己的女人是很大的運氣,應該珍惜。好運不是總會有的。」
「我覺得你也變了,你從來不會對某個人產生如此大的興趣,以至于讓你去關注,去談論。」康爵忽然很反感他的告誡。
冠玉莞爾一笑︰「我也會好奇。」
「我以為你不會好奇。」
「那說明認識這麼久,你還不夠了解我。」他淡笑。
說話間,聶賞冬將一盤蛋糕放到康爵面前,坐在他身邊笑問︰
「你們在聊什麼?」
「沒有。隨便聊聊。」康爵回答。
「哦。」聶賞冬微笑,賢妻良母似地說,「這是抹茶蛋糕,你嘗嘗,味道很好。」
康爵並沒踫。突然,一名藍裙美女坐到冠玉身邊,笑道︰
「glen(格倫),好久不見了!」
冠玉看著她,實在忘了這是哪位。女子竭力提醒他︰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lucy,在洛杉磯的時候!」
「哦!」冠玉回答,可惜還是記不起來。
康爵心下好笑,冠玉對這種女人從來都是以禮相待,怕她們丟面子的,很厚道,即使不認識也不點破。
「alvin,我們去跳個舞吧?」聶賞冬在他身邊含笑低聲說,「不要在這里打擾他們。」
「好啊。」康爵回答,才不管檳榔會不會看見。他知道她坐在哪兒,其實讓她看見更好,他就是想讓她看看聶賞冬是怎麼把香水味滲透進他的外衣里的。
檳榔就看見了,那對翩翩儷影被她看在眼里,她忽然想吐︰
「我去下洗手間。」她對挨在一起私語的康二人說,起身去洗手間。可她吐不出來,只是胃里有些東西向上反。
冬天是她最容易胃痛的時候,因為血液不暢,胃也跟著遭殃,像凍過似的冰涼。雖然曾經用中藥調養,可並不怎麼管用,她的身體就是暖不起來。吐出點酸水,她越來越難受,因為胃開始抽搐地疼。強忍著坐到外面的一處座位上,手捂著胃部,脹痛與抽痛交織,讓她感覺得越發強烈。疼痛神經模糊了其他感覺,因此放大了她的不適。在最難忍時,她幾乎快撐不下去了。額角漸漸滲出些汗珠,她覺得自己的胃就要爆炸了,而這,根據經驗,僅僅是剛開始。
她拉住路過的小翠︰「小翠,我辦公桌左邊的第二個抽屜里有一盒胃藥沖劑,幫我沖一袋來。」
「是,老板。」小翠匆匆去了。
檳榔托腮望向窗外,難受的胃令她幾乎快抓狂了。她心煩地向周圍瞥一眼,前方不遠處的桌前,冠玉漫不經心地應付一名藍裙女子,似乎也是不經意地,他剛好向這個方向看來,看到檳榔。目光踫撞到一起讓她很尷尬,幸好小翠把藥湯端來,她道謝時收回目光。低頭慢慢地喝熱騰騰的藥水,這時冠玉居然出現在她面前,含笑詢問︰
「介意我坐下嗎?」。
「當然不會。」檳榔趕緊說,把杯子放下。
「喝的是什麼?」冠玉坐下來,問她杯子里的藥。
「哦,沒什麼,胃藥。」
「你胃不舒服?」
「沒關系,老毛病。」檳榔習以為常。
「沒吃晚餐嗎?」。
「和那個沒關系。因為冬天冷,所以胃容易著涼。」
「你這樣隨便吃藥可以嗎?不用去看醫生嗎?」。
「每到冬天都這樣,沒關系。」
「老毛病如果不徹底根治的話,會很麻煩。」
「我知道。不過這個毛病和體質有關,因為血液不循環,所以身體屬于寒性,很容易著涼。不要緊的。」
「如果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在上班,不能擅離職守。」
「可你真的沒關系嗎?」。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喝了藥就沒事了。」
「不然你還是吃點東西吧,也許會好一點。」
「不用了。」檳榔忙阻止,微笑,「我現在吃不下東西。你不用擔心,真的沒事。我從十幾歲開始就這樣,到現在已經習慣了。」
「沒去查查具體原因?你不能給自己診斷,總胃疼也很嚴重。」
「去過一次,沒查出什麼,只是說不能吃太多生冷的東西,因為我的胃屬寒性,不能總吃涼的東西。」
「也不能喝太多酒。你剛剛還好好的,是不是我給你的那杯酒讓你胃痛了?」
「不關你的事,我以前經常整晚都在喝酒,也沒怎麼樣。是因為天氣太冷的原因,沒關系。我看你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坐著,今天是平安夜,又有化裝舞會,很好玩的,怎麼不去跳舞?」
「我不太喜歡跳舞。」
「是嗎?」。檳榔淺淺一笑。
「今天的派對辦得真熱鬧,風格很獨特,是你一手策劃的?」沉默一陣,他望著周圍的熱鬧,笑問。
「是我和這里的經理一起做的。」
「你很有才華。」
「才華?」檳榔好笑地重復,「哪有?!」
「我是說真的。你的餐廳、你的這些工作、你的創意,都顯示出你很有內秀,你有很高的天分。」
「謝謝,我非常榮幸听到你這麼恭維我。」她粲然笑道。
「很快就要放寒假了吧?」
「嗯。」檳榔點頭。
「我看過你在學校的成績,你已經很優秀了。」
「你看過我的成績?你怎麼會看過?」
「我是學校的董事,你不記得了?而且你申請了獎學金對吧?」
「對,我申請了獎學金,我只是想試試。」
「你對讀書好像也很在行。過去沒繼續上學真是可惜了。」
「沒辦法,命里總有很多自己無法控制的東西。」
「是啊,有很多事無法控制。」冠玉笑笑,「不過現在也不晚,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凌先生,你再這麼恭維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她咯咯笑道,「你說得也太夸張了。」
「我是認真的。」冠玉笑說,「而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們經常踫面,不用這麼客氣。」
「好啊。不過你叫什麼來著?」她嚴肅地問,冠玉的表情立時僵硬得相當搞笑,逗得她哈哈大笑,「我開玩笑的!‘美如冠玉’嘛,我怎麼會不記得?!」
冠玉「哧」地笑了,剛要說話,突然,一抹陰影出現在上方,康爵高大的身軀堵在兩人的桌前,諷刺地問︰
「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
檳榔一見他,立刻斂起笑容,別過頭去沒打算理他。冠玉覺得尷尬,回答︰
「沒什麼,隨便聊聊。」
康爵沒搭腔,只是看著他,他立刻知趣地對檳榔說︰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說罷起身離開。
康爵馬上坐在他的位子上,冷冷地問︰
「你和他聊得挺愉快的,和他坐一起很開心嗎?」。
「你不要這麼無聊!」檳榔捧著空杯警告。
「就算是我無聊!我告訴你,你既然已經有我了,就別總和其他男人呆在一起,更何況冠玉是有未婚妻的!」
「我知道男女之間的分寸在哪里,你有要求我的時間怎麼不去要求一下你自己?你有我了不也是總和其他女人呆在一起嗎?更何況我也算是你的半個未婚妻!」
「所以呢?你現在是在報復我?」
「報復?我和你有什麼仇需要去報復?」檳榔好笑地道,「就因為你和聶賞冬一直跳舞跳到現在,就因為她打算再在你的身上留下香水味?我不會!我也告訴你康爵,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也不會再爭取什麼,我等著你的選擇。我要告訴你的是,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像我一樣愛你、容忍你。如果你對聶賞冬像對待我一樣總是爽約遲到,還和另外一個女人搞曖昧關系的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甩掉你回紐約。不信的話,你就去選擇她試試看!」
「你在說什麼?什麼我和她搞曖昧?什麼我去選擇她?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相信我們真的沒什麼?!」
「要我相信?好,作出行動給我看,先從你和她不要再有任何肢體接觸開始!」檳榔冷笑著說完,拿起杯子要離開。
康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無奈地道︰「檳榔!」
檳榔回頭對他說︰「今天是平安夜,我們可別在這里吵架,對你的影響不好。好好玩吧,有事回家再說,如果你今晚肯回家的話。現在,請你放手!」說罷掙開他的手,轉身回辦公室了。
康爵站在原地,長長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