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又在家喂烏龜,聶賞冬從外面進來,火箭筒般地沖到他身邊瞪著他。他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問︰
「是我惹你了,還是別人惹你了?」
「他太過分了!我好心去看他,他居然把我關在門外!」聶賞冬忿忿地道。
「那又怎麼樣?你不是願意嘛。」
「我差一點就成功了,都怪那個該死的蘇檳榔!」她一提起那天就咬牙切齒。
「你又干什麼了?」
「alvin生日那天我差點就把他勾上床了,可沒想到蘇檳榔跟過來大鬧一場,現在听說又玩失蹤,搞得alvin現在理都不理我!她的心機還真重!那個不要臉的小妖精!」
「檳榔失蹤了?你听誰說的?」白朗大驚。
「怎麼,你也擔心?」聶賞冬冷笑,「放心,找她的人多了,肯定能找到!」
「你怎麼知道她失蹤了?」
「那天在凌家,冠玉接個電話,是gloria打來的,接著冠玉就很驚訝地說失蹤了。雖然我問他他沒說,可gloria關心的還能有誰!哼!從上學起她就和我作對,早晚有一天我會讓她嘗嘗我的厲害!」聶賞冬惱怒萬分。
白朗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想著心事。
檳榔在醫院住了三天,高燒總是反反復復的,退了又燒,燒了又退,退了再燒。而她也一直昏昏沉沉,始終沒能清醒。
康進起初並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將她送院的當天他就走了。可過了一夜,她的燒還沒退,這讓他開始擔心。每天他都會盡量抽出時間去看她,她的高燒程度令他心焦,怕她會引起並發癥。
不過等到第四天清晨,檳榔的燒終于完全退了。中午康進沒在,她自己蘇醒過來,慢慢地睜開眼,看著周圍,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軟得像只橡皮糖。
今天氣溫不錯,至少陽光很充足。
康進與人吃過午飯出來,站在酒店門口。司機把車開過來,他對身邊的蘆葦說︰
「下午的行程都幫我取消,我要去一趟醫院。」
「是,康先生。」
康進就上車去,來到醫院,走到病房前,推門進去。他本以為會看見檳榔好好地躺在床上,然而床上卻連個鬼影都沒有,只剩下凌亂的床單與被子。他的腦袋「嗡」地一聲,蒙了!她跑哪兒去了?!
看護剛好進來,他一把抓住她,急迫地問︰
「蘇小姐呢?」
看護被他的表情嚇一跳,見檳榔消失也蒙了,說︰
「我不知道,我剛剛去打熱水。她的燒已經退了,也許是去洗手間了。」
「那你還不快去看看!」康進都要腦充血了。
看護趕緊跑出去,接著回來告訴他洗手間也沒有。
康進這下真的腦充血了,惱火地跑出病房。這丫頭到底在干嗎?病體初愈怎麼可以到處亂跑?她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好好地愛護自己?他在整個樓層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突然有些害怕,他記得他在家里看過安眠藥,他在想她是不是去尋死了。想到這里,思緒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什麼不好的場面都飛了出來,嚴重威脅他的心髒,他或許會折壽五年。
正在這時,他突然眼前一亮,在人群里看到了一抹灰色的身影,披著風衣正快步走到長廊盡頭,在轉彎處一閃就不見了,那削瘦的身影仿佛一道鬼影。一種不好的感覺被挖出來,他趕緊追過去,轉角。這條走廊不長,但很安靜,只有幾個人匆匆走過。他趕緊拉住一名護士問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灰衣服的女孩,護士指給他一道岔路,他謝過奔過去。可那根本是一條死路,那是通往附屬樓天台的門。
這下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他飛跑上去,他這輩子還從沒這麼又急又氣地跑過。他跑上去,春天回暖,風也變得不那麼硬,天台很寬很闊,也很高,可以鳥瞰整座醫院以及院外那條大馬路。上面沒有障礙物使他剛一上去就看見她正站在離邊緣不遠的地方,呆呆地站著。她現在比他們分手時瘦得更多,背影也憔悴許多。風輕輕地向她吹來,揚起她的頭發與風衣下寬松的褲腿,像是能把她吹走似的。
康進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真怕這陣風把她吹到樓下去。他剛跑上來,還沒定神,又不敢喊,也不敢突然去拉她,怕一嚇她再讓她掉下去。他只好努力控制住音量,叫道︰
「檳榔!」
檳榔嚇一跳,回頭,瞳眸里滿是吃驚︰「你……」
「快過來!往里站!你不是很怕高嗎?」。他奮力勸慰她,「無論有什麼事想不開,你都千萬不能做傻事!快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問。
「我看見你上來了。」
「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在醫院。」
「是我送你來醫院的,你在家發高燒染上肺炎,如果我不送你來你就沒命了!是我救了你,所以我不許你胡來!你快過來!听話,快過來!」他叫嚷道。
檳榔腦子微亂,因為並未完全好,而且發燒與臥床的時間太久,頭腦很暈,覺得惡心。她模模自己的太陽穴,連那里都是抽痛的。她似乎有點站不住了,可還在看著他,不明白他想干什麼。
「你快過來!你忘了你還有媽媽嗎?你那麼孝順,你想讓她為你傷心嗎?你還這麼年輕,沒什麼會比命更重要,你別那麼傻!听話,乖乖地過來!如果你出什麼事,你媽媽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她?她身體不好,如果沒有你,你讓她怎麼活?」
檳榔疑惑地看著他,突然撲哧一笑︰「你以為我要自殺?」
康進也糊涂了,反問︰「不然你上來干什麼?」
「我來吹風,因為頭暈暈的。」她笑意盎然,「我是不聰明,但也不傻,我要自殺也不會從樓上跳下去。」
康進的心大起大落,都快得心髒病了。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檳榔說完就往里來,可剛走幾步,突然眼前冒金星,腳下一晃。他趕緊上前扶住她,緊張地問︰
「你怎麼樣?沒事吧?」
檳榔搖頭,康進埋怨道︰
「你不該出來,燒剛退下去,吹什麼風?!」
他扶住她的肩,小心地將她帶下去。其實檳榔這時的心里並不是很清楚,因為生病令她的感官有些混亂,不舒服使她的腦子不是很好用,所以他的關心並沒讓她有什麼特殊反應。
他把她扶回病房,讓她躺下,為她蓋好被子。她的嘴唇發白,臉比嘴唇還要白,病怏怏的,渾身難受。
康進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暖和的被子也讓檳榔明白了些。剛剛的緊張過去後,兩人就這樣對視著,心里都很不自在。她只好對著天花板,眯起眼楮裝睡。她什麼也不想說,特別是對他,她甚至覺得他來看她都很古怪,他應該巴不得她死掉才對。就算他沒那麼惡毒,他也不該再管她,他們已經沒關系了。
「要喝點水嗎?」。沉默良久,他問。
檳榔只是搖頭,也不出聲。
就在這時,門開了,康從外面拎了一袋水果進來,見她醒了,高興地說︰
「你醒啦?」
「你怎麼來了?」檳榔問。
「我都已經來過好幾次了。」她回答,打招呼,「嗨,康進!」
「你來了。」康進只能這麼說,他還是不喜歡檳榔和自己的這個外甥女來往,或者說越來越不喜歡。
「那個……」檳榔突然對他道,「你很忙,回去上班吧,我已經沒事了。有在這里陪我。還有,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這條逐客令下得太過明顯,使康進倍感窩火,可他只能站起來,對她說︰「那你好好休息。她剛好一點,不要讓她太累了。」最後一句是對康說的。
康點頭,見他走了,才坐到病床前,笑道︰
「你終于醒了。你都燒了三天了,病得那麼嚴重,我還以為你會掛掉。我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臍橙,我切給你吃。」
「我不吃。」檳榔咳了一陣,搖頭說,「我有點惡心。」
「那好吧,以後再吃。不過拜托你不要這麼病怏怏的,我看了都覺得難受,你看起來真慘。」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孟轍說的,是他發現的你。」
「是嗎?」。
「孟轍去找你,正趕上康進回家,他們就一起送你來醫院了。」
檳榔點頭,笑道︰
「康進挺有意思的,還管我,他應該直接讓我死掉算了!」
「你在說什麼?!」
「總之我沒想到他還會回家,還送我來醫院,感覺很……怪。」
「是人都會送你來醫院。你不知道你有多危險,這些天燒了退,退了燒,我真怕你會把腦子燒壞。現在覺得怎麼樣?沒事了吧?」
「已經都好了,就是躺太久,頭很暈。」
「這很正常,多休息就沒事了。醫生說你疲勞過度,太累了,現在可以趁病好好休息,省得孟轍繼續奴役你。」
檳榔笑笑。康沉默一陣,試探地問︰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生病前發生過什麼?」
「當然記得,」檳榔微笑,「我又沒燒壞腦子。」
「那我就說了,因為事情很急。」她抿抿嘴唇,「他快瘋了,把所有你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雖然我們都知道,可他以為你失蹤了,而且已經一個星期了。他現在很沮喪,也不上班,天天守著電話等。可我們又不知道你的意思,而且康進總來看你,所以我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所以他現在都快急死了。」
「那就讓他去死好了!」檳榔冷冷地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檳榔想起來都覺得荒謬,嗤笑,「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我和他的生日,我們在一起的紀念日,他甚至答應要在六月份和我訂婚的日子,看完電影他突然說公司有事,結果他是去和聶賞冬偷情,被我堵在屋子里了!」她一陣惡心。
「什麼?!」康震驚而惱火。
「聶賞冬一絲不掛地穿著他的衣服!而那衣服是我買給他的!我親手熨過縫過的!我……我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就算他要背叛我,也不用背叛得這麼徹底!為什麼偏偏是我的生日?你知道,就算他和我吵架、他說我是為了錢才跟他、他約會遲到不到甚至忘了到、他不經常給我打電話,我都沒關系,這些我都能忍,包括他和別的女人做朋友有私交我也能接受。可現在他和別人偷情,他欺騙我還背叛我,我真的接受不了!他可以不愛我,可以和我分手,我對他說過,只要他坦白地告訴我他愛上了別人,我會馬上讓位,因為我只要他的心,不要別的。可他,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優秀的男人,比任何男人都優秀,可我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我真的沒想到!這麼惡心!這麼齷齪!這簡直是太可笑了!」她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這算是種發泄,可這發泄並沒帶來輕松,反而讓她的心更加沉悶。
康怒氣勃發︰「真是太過分了!」
「我為他放棄了平靜的生活,我本可以安心地做個情婦,拿錢過著不會傷心的日子,可這一切全被他打亂了。我現在什麼都沒了,真的,什麼都沒了!」她嘆息道,心灰意冷。
「那你打算怎麼辦?」
「完了!」她吸了口氣,想哭卻哭不出來,「都結束了!我給他為同一個女人對我說三次謊的機會,現在機會用完了,當然是完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對我的所作所為,當然我不會報復他,我也沒那個能力,所以就讓他去和聶賞冬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如果是我,我會把他搶回來,再狠狠地甩掉。」
「我已經累了。而且那樣的男人,我不稀罕!」
「你能這麼想最好。那我怎麼辦?要告訴他你在醫院嗎?」。
「我現在不想看見他!以後也是!」
「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了!」她仰頭對著天花板嘆氣,「我現在什麼也不想想!」
「也好,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了再說。那種男人不值得你為他變成這樣。」
檳榔沒言語,康暗自嘆口了氣。
作為朋友,她想盡職一點。就算檳榔說得簡單,可她知道其實她很傷心,于是她一直陪著她,直到晚上她哀傷地睡下,她才走。
從醫院出來,她去了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