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進出差,孟轍去相親,檳榔只好自己出來找食,除非她想吃員工餐。在西餐廳坐定,大切菲力牛排正吃得不亦樂乎,忽然一個人站在她身邊。她怔愣地抬頭,只見冠玉正含笑望著她大吃大喝。
「你怎麼在這兒?」她詫異地問。
「我約了水伊,可她臨時有事不來了。」冠玉回答,「剛好遇見你,你一個人嗎?」。
「是啊。孟轍去相親了,我只能自己吃飯。」
「介意我坐下嗎?」。
「當然不。」她搖頭笑問,「你也沒吃飯?正好一起吃。」
「好。」他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點過菜,說,「這間餐廳藏在大廈里很難找,你是怎麼知道這兒的?經常來嗎?」。
「嗯,以前帶我來過一次。這兒能看見夜景,而且很幽靜,鋼琴彈得也很好听。」
「想要幽靜,你是來對地方了。這里的確很幽靜。」
「听起來你好像經常來。」
「是啊,這兒安靜,菜也不錯,我很喜歡這里。」
檳榔笑了笑,冠玉又說︰
「你好像很喜歡獨自呆著,而且一點也不介意自己一個人去餐廳吃晚餐,這習慣很特別。女孩子一般都不喜歡自己吃飯,我妹妹說她絕不會獨自去餐廳,那樣會顯得很沒行情。」
「我又不是女孩,我已經是女人了,沒那麼多幻想和禁忌。況且我從小就喜歡獨自吃飯,那樣既沒人看著,也沒人打擾,不用說話,可以安心專注地享受美食,去感受盤子里的食物。」
「‘感受’這個詞很不錯,」他品味著她的話,笑道,「听起來像是美食家會用的詞匯。」
「用心去感受所有的美好事物,那樣就會讓心充滿滿足感。」
「這句話是從哪兒听來的?」他問。
「我說的!」她拍拍自己,「這是經驗!」
他莞爾一笑︰「其實我也喜歡獨處,但我喜歡獨自呆在家里做點喜歡的事。在自己的空間里會更自在。」
「你喜歡做什麼?」
「看看書、下下棋或者拼拼圖。」
「拼拼圖?」
「對。」他點頭,「拼拼圖可以讓人心靜,也能培養耐心。」
「我是最沒耐心的。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里面的男主角就喜歡拼拼圖,我看著覺得好玩,也去買了一盒,一千塊的那種。結果只拼過一次,拼了三天,發現丟了三塊,然後就被我收到箱子里去了。」
冠玉聞言笑了︰「我覺得你已經很有耐心了,特別是對不喜歡你的人,你總能耐著性子面對她們。」
「我那是在練習更有涵養,和耐心無關。再說這圈子里的人一般都不怎麼喜歡我,我要學會習慣。」這是實話。
「我覺得你很特別。」他切著三文魚說。
「特別?」她正在吃牛排,聞言,抬頭看著他。
「你有時特別熱情,但有時又很冷淡。」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她想了想,回答,「人都會對喜歡的事很熱情,對不喜歡的事很冷淡。」
「你讓人覺得你有時很好相處,有時又很難相處。你的個性總是在變,讓人捉模不透。」
「人本來就該神秘一點,讓人都捉模透了,不就沒意思了!」她笑說,「再說我本來就是雙重性格。不過如果說到難相處,我倒覺得你才是難相處的那個。」
「我?」他很驚訝,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嗯。你看上去人很好,當然你的確也不錯,但其實你並不好相處。這世上有兩種人是很難接近的︰一種是完全拒絕別人靠近的人,每當有人接近他時,他就會直截了當地拒絕;另一種是用溫和去保持距離的人。就像你,總是淡淡的,永遠都平淡如水,讓想了解你的人都無從下手。在你周圍就像有一張無形的網,會把你和想接近你的人隔開。所以沒人能真正地靠近你,想走進你的心當然就更困難了。」
冠玉望著她,眼眸里的波紋一閃即逝。頓了頓,他笑望著她黑漆漆的瞳仁︰
「如果讓你走進我的心,那不是很糟糕嘛。」
檳榔一怔,忽然之間臉「騰」地紅了,覺得很尷尬。早知道就不說這些廢話了,現在弄得這麼狼狽。但他的語氣分明是在打趣她,他有些促狹地說出這種話,又讓她覺得自己被揶揄了。她嗤笑︰
「看來你沒你自己說得那麼無趣,還懂得怎麼戲弄別人!」
「這麼說,你現在是在用你的涵養在面對我?」他頑皮地笑問。
她看著他的笑,冷哼道︰「看起來你好像很高興,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好高興的,不過能娛樂你,我還真榮幸!」
冠玉笑得更歡。檳榔突然覺得這是嘲笑,十分惱火。不行,她一定要扳回一局,不然今晚會睡不著覺!
于是她說了一句自認為最能噎住他的話。她看著他微笑︰
「不過你還是應該留意,千萬別讓玩笑話成真了,不然真的會很糟糕。」
他微怔,望著她。她卻模模衣領,四下張望,訕笑。
「今天的客人真少!」她低頭切一小塊牛排放進嘴里,然後見他還盯著自己,便無辜地眨眨眼,要求,「我吃東西時你能別盯著我看嗎,我會吃不下去。」
冠玉望著她,突然笑了,不再看她,低頭吃東西。
檳榔心里很得意,為自己終于扳倒他而得意揚揚。讓他戲弄她,這下他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了吧,她覺得好快意!
主盤撤下之後,檳榔吃光巧克力蛋糕,對喝茶的他說︰
「我要趕時間,先走了!」說罷叫侍者結賬。
「我請就行了。」冠玉忙說。
「那怎麼行?!」她笑道,刷卡付賬。
「要直接回家嗎?」。
「不是。孟轍送我一張攝影展的入場券,朋友送他的,他要去相親所以沒空。我要去看攝影展。不能請你去了,因為只有一張票。」檳榔說完,拿回賬單塞進包里,站起來,「你繼續喝茶吧,我走了,拜拜!」她搖搖手,扭頭走了。
冠玉望著她背影里裙擺飄搖。只剩自己,他覺得很沒意思。
攝影展。
「這就是你對我說的好玩的地方?」聶賞冬挽著康爵的手在展廳里閑逛,望著牆上十分蒼涼的黑白攝影。
「是啊,你不喜歡這兒嗎?」。康爵望著長廊里照片上那些淒涼的枯木,笑問。
「喜歡!」聶賞冬挽著他,握住他的手笑說,「和你在哪兒我都喜歡!到這里來接受藝術的燻陶也挺高雅的嘛!」
康爵微微一笑,兩人在空蕩蕩的回廊里走來走去。來看藝術的人們都很專注安靜,室內只能听到細微的腳步聲。他們看完一排,偎依著繞過轉彎處,來到下一排。就在這時,他被站在一張嬰兒圖片下的身影給驚住了,她見狀臉也刷地白了起來——
檳榔听到腳步聲,下意識地回頭望,看見這兩人如此親密地靠在一起,心湖里一股巨浪排山倒海。她抿著嘴唇,冷冷地望著他們。
康爵沒料到會在這里遇見她,這種突如其來不在他的計劃內,因而使他愣了兩秒。可回過神來他立刻覺得自己該主動出擊,他邁開腳步,不想剛邁一步,檳榔忽然冷著臉扭身就走,匆匆地走了,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她的神情絲毫沒有掩飾對他的反感,不僅不掩飾,居然連一點要掩飾的意思都沒有。一副他欠她的模樣!
康爵看在眼里,再一次怒火中燒。
攝影展也不用看了,在無比窒息的沉默里他把聶賞冬送回家。跑車停在聶家樓下,停穩,她對他微笑︰
「上來坐坐吧?」
「不用了,我約了人談事情,上次已經推了,這次一定要去。」
聶賞冬只好點點頭,康爵吻她一下。她下車,他就開車走了。她望著他遠去的車影,突然恨死了蘇檳榔,每次只要她一出現,聶賞冬的幸福就到頭了!
風迎面撲來,在初夏的夜晚分外清冷,連心也變得冰涼。
檳榔悶悶地回家,不想剛坐下就接到了康進的電話,他問︰
「你在干什麼?」
「你都不問我是誰,怎麼就問我這個?」她笑著反問。
「那你是誰?」他忍俊不禁。
「你猜!」
「我猜不到。」他陪她玩到底。
「我你都猜不到!我當然是你最可愛的寶貝!」
「是嗎?那你是我的哪個寶貝?」
「你還想有幾個寶貝?」她揚眉,康進哈哈笑。
「吃過晚飯了嗎?」。他問。
「吃了。你呢?」
「吃過了。你明天過來吧,已經給你訂了機票,明早世棟會去接你,送你上飛機。」
「去哪兒?紐約?」
「你來了就知道了。別帶太多東西,缺什麼來這邊買就行。」
「嗯,知道了。那我現在就收拾東西。」
「好,你收拾吧,等你到了我會去機場接你。」康進說完便掛斷電話,讓她有時間整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