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檳榔從外面托著托盤擠進來。她將托盤放在起居室的一張圓桌上,康進走過去,發現她沒做泡面,托盤上是一碗意式蔬菜面、一杯玉米汁和一小杯礦泉水。
「不是泡面?」他很驚訝。
「泡面沒營養,不能吃。現做又不會花多少時間,你快吃吧。」她說完,轉身去收拾浴室,將他扔在一邊的浴衣丟進洗衣筐。
康進坐在桌前吃飯,檳榔出來後便坐到沙發上看書。他問︰
「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就是有點擦傷。他們命大,還好酒店沒被沖垮,他們一直呆在酒店上。她已經睡一天了。早上在雷霆家,雷霆他媽給大家煮了豬腳面線,她吃了點。中午看她睡得熟我沒叫她,晚上給她煮點粥,她喝了,又睡著了。」
「早上還有誰去了?」
「我和孟轍、雷霆他爸媽、凌冠玉和他妹妹,還有雪兒。」康爵和聶賞冬自然不在話題範圍內。
「你告訴梁雪庭的?」
「孟轍說的。他們的關系很曖昧。」
「孟家是不會讓明星過門的。當初孟太太因為參加過選美,孟老太太就竭力反對。雖然也過門了,可婆媳不和一輩子。孟太太當時還沒進娛樂圈就這樣,梁雪庭起伏近十年,根本不能過關。」
「這我倒不擔心。雪兒如果真愛上孟轍,那就不是因為錢,就不會受孟家限制。再說也許只是孟轍一頭熱,兩人八字還沒一撇呢。」
「你怎麼就知道她不是為了錢?」
「真正為了錢的聰明女人都會知道,當太太和當少女乃女乃的自由度是不一樣的。梁雪庭那麼聰明,又不缺男人,就算是為了錢,有嫁闊少等遺產的功夫,人家自己就成富婆了。」
「蘇檳榔,我發現你可真夠狠的。我認識那麼多女人,你這種人我還是第一次見過。」康進差點沒被她的言論嗆著。
「我是就事論事,實事求是。他們倒沒關系,不過我今天發現和雷霆很奇怪。以前雷霆對都是很熱心的,今天卻對她愛搭不理,躲躲閃閃的不知道什麼意思。」
「可能是都嚇著了還沒緩過來,你也太多心了。」
「誰知道?反正有點不對勁。不過如果被嚇著了,你說用不用給她請個心理醫生。」
「如果她總做噩夢的話,那就該請一個。」
「等她穩定下來,我再問問她。」
康進吃過飯,檳榔把碗收拾到樓下去,回來時他已經上床了。她爬上床拉高被子︰
「還有,今天雷霆他媽非讓我吃豬腳面線,吃得我直惡心。」
「怎麼了,胃又不舒服?」
「不知道,我聞那個味就不舒服。再說我也不喜歡吃那個豬蹄,全給孟轍了,我看他們還挺愛吃的。」
「他媽做得好吃嗎?」。
「還好吧。看樣子也許雷霆他爸媽想復婚。」
「那麼大年紀,有個伴也不錯。」
「難以想象,當年雷霆他媽那麼背叛老雷,如果真復婚,也太奇怪了。你說老雷一直不結婚是在等他前妻嗎?」。
「‘等’這個字可不好說,前路未卜誰會死心塌地地等誰?無非是沒找到更好的讓自己有勇氣再冒險,再加上一些外在因素的影響才一直沒再找,你還是別想得太夢幻了。這個世界上能一輩子把一個人記在心中的情感角落里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能讓一個人獨佔在心里的情感角落再也容不下其他人,這種情形能持續一輩子到死……」
「那真是偉人!」她接口感嘆,「還是睡吧,睡覺吧!」
他「哧」地笑了︰「不過也不是沒有。」
「反正你不是。」檳榔看著他,笑說。
「不會聊天!」他看她一眼,斂起笑,躺下來關燈,「真不知道你在娛樂城陪酒聊天那麼久,怎麼就沒人投訴你!」
「我那都是在逢場作戲,如果你讓我把逢場作戲的那些手段拿出來對付你,萬一你神魂顛倒,天天纏著我,那不就糟了!」
「天天纏著你,我瘋啦?!」他嗤笑。
「你也不怎麼會聊天!」她瞅他一眼,翻身也關燈,「放心吧,我們兩個都不是偉人。」
康進在黑暗里也翻過身,在她腰間捏一把。她哈哈一笑,立刻用手肘捅他一下,大叫道︰
「你干嗎?!」
康進從後面摟住她,在她身後問︰「我在你心里嗎?」。
「你說呢?快睡吧。」
她沒有回答他,但她覺得他的問話已經非常危險,像是要傾訴他感情的前兆,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至于為什麼不想,她並不清楚,這只是潛意識里希望,因為她不想改變現狀和想法。
康進沉默了許久,沒追問她,只是將她摟得更緊。檳榔這樣沒法再睡,只好轉過身,讓他抱在懷里。
康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常,翌日吃早餐時她下來了,比前一天的狼狽相看起來清爽很多。那時檳榔和康進正坐在桌前看報紙,她向兩人簡單地打招呼,就坐在檳榔旁邊。檳榔收起報紙,問︰
「好點了嗎?喝牛女乃還是咖啡?」
「咖啡。」她回答。
檳榔就把咖啡壺遞給她。康進仔細瞧瞧康,問︰
「你沒事吧?」
「沒事。」她搖頭。
「是不是嚇壞了?不如這幾天先住這兒,讓檳榔陪你。」
「不用,我沒事,我還得上班呢。這次什麼都丟了,手機和設計圖全沒了。」
「什麼丟了都可以,只要人沒丟就行。設計圖我沒辦法,手機讓檳榔,你幫她去買個新的。算是給你平安歸來的禮物。還有,你要不要去試試心理治療,這次嚇壞了吧?」
「沒事,不用。」康咬口面包。
「那用的話和檳榔說一聲。」康進道,康點頭。
這時項姐進來,通報︰「先生,車到了!」
康進應聲,用餐巾擦擦嘴,對康說︰
「我得走了,你慢慢吃。」
「哦!」康應著。
康進上樓去,檳榔跟上去把他推進房間,問︰
「怎麼樣,看出來了吧?她是不是很奇怪?」
「好像心里有什麼事似的。」他開始換衣服。
「我也這麼覺得。昨天我看她和雷霆怪怪的,這事多半與雷霆有關。」她一副先知先覺的大仙模樣,「你說會不會是到了關鍵時候,雷霆自己跑了讓她很生氣?」
「不是吧,你不是說他們一起上酒店的嗎?」。
「也許雷霆剛開始想跑,可後來他們一起被沖到酒店上了。如果我和一個男的在一起,關鍵時候他不救我,自己先跑了,我也會很生氣,會和他絕交。」
「你就別亂猜了,再等等看吧。」康進讓她給他打領帶,「等下如果她要走,你就讓司機送她。」
「好!」檳榔拿起外套給他穿上。
「你不用送我出去,去吃飯吧,我去上班了。」他在她臉上親了親,檳榔跟他一起下樓。他自己走了,她回餐廳。
正望著窗外發呆,檳榔走過去,她趕忙回過身,臉上是一閃即逝的古怪神色。
「呃……」檳榔坐下來看她,試探地笑問,「你真沒事嗎?不如再休息一天吧。」
「不用了,我等下就回家去,我還有好多事呢。」
「哦。是嗎?」。檳榔訕笑,覺得她冷漠的臉很古怪。
「我吃完了,現在想回去了。」
「好,我叫司機送你。」檳榔說,起身去打電話。
司機很快便來了,檳榔把送到院子里,她回頭生硬地說︰
「檳榔,謝謝你,我先走了。」
「嗯。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家記著多休息,我有空會過去看你。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會幫你買部手機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
「沒關系,算是禮物。」
「那我先走了。」康懶懶的,也不再推辭,上車走了。
檳榔望著車影離開,真的覺得她很古怪。
塔撲集團。
中午時,聶賞冬來到康爵的辦公室,從後面抱住他,問︰
「還沒忙完嗎?我們一起吃飯,然後帶小柔去水族館。」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們約好的,你忘了嗎?」。聶賞冬不高興地說,「今天是星期六,你別那麼忙嘛,那樣我會受冷落。再說小柔好像不太喜歡我,如果你不和我一起去,她是不會跟我出來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坐一下,我馬上就完了。」康爵雖然心里很不願意犧牲工作時間,可既然還想和她在一起,就還得照顧到她的情緒,所以只好妥協。
聶賞冬喜滋滋地坐到沙發上,覺得自己勝利了。
不久,康爵妥協地陪她吃午飯,然後開車去康柔的住所。剛到門口,只見康柔已穿戴整齊,正坐在門前的秋千上看書。
「爸爸!」她一見到他,就過來讓他抱。
「小柔,有沒有想爸爸?」康爵如今已習慣與女兒的親昵方式,難得出現溫情的一面,都拜蘇檳榔所賜。
「嗯!」康柔點頭,回頭看聶賞冬,「聶阿姨。」聲音很冷。
「小柔,阿姨和爸爸帶你出去玩好不好?我們去水族館。」聶賞冬討好地問。
「可我今天約了人。」
「嗯?」聶賞冬笑問,「約了同學嗎?可阿姨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來,你不喜歡去水族館嗎?」。
這時,院門被推開,伴著清脆的高跟鞋聲。康柔立刻掙開父親的懷抱,下地撲過去,興奮地叫道︰
「媽!」
檳榔摟住康柔,像見到久別的親生女兒一樣高興。可抬頭看見康爵和聶賞冬,笑容立刻有些僵硬。表情的變化在一瞬間,就像熔岩突然凝固了一般。聶賞冬瞪著她,臉色蒼白而憤怒,康柔的一聲「媽」徹底刺痛了她的神經,或者激怒了她。
「我和媽媽約好要出去。」康柔牽住檳榔的手,對父親說。
康爵看女兒一眼,伸手,威嚴地道︰「小柔,過來!」
康柔望著他,眼神里明顯產生出抗拒。檳榔十分尷尬,低聲問︰
「爸爸要帶你出去嗎?」。
「嗯,他們要帶我去水族館。可我們是約好的。」康柔抬頭望著她說,表情也很嚴肅。
「那跟爸爸去吧。」檳榔模模她的頭,笑道,「我今天本來還有工作,既然有人陪你,你要乖乖的。」她說完轉身要走。
沒想到康柔居然跑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她,不讓她走︰
「媽,你別走,我們說好的,你不能走!」
「小柔,你听話!」檳榔焦急地勸慰,這情形太復雜,她不願面對,所以急于想月兌身。
「小柔,听話,到爸爸這兒來!」康爵上前抓住女兒讓她放手,檳榔終于得以月兌身,快步想走出去。
「媽!你別走!」康柔無法掙月兌父親的手,只能大聲喊叫,可檳榔就要走出院子,這時她突然大哭起來,像只待宰的小牛犢似的拼命掙扎,康爵不得不蹲下來抱住她。她的哭聲很大,跺著腳哭,幾乎到了聲嘶力竭的程度,「媽!媽!你別走!你別走!媽!」她重復著這幾句,嚎啕大哭,像從沒哭過似的,將所有壓抑住的情緒全部宣泄出來,哭得所有人的心都在顫,「媽!你不可以不要我!」
檳榔回頭看著康柔滿是淚水的臉,再也走不動路。康爵實在受不了,他的心里很難受,女兒嘶啞的喉嚨與檳榔逐漸遠去的背影交織在一起,讓他的心快要與血管壁月兌離了。他手一松,康柔終于甩開他,撲到檳榔身上放聲大哭。她只好蹲下來抱住她。康柔哭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了,她哭得十分傷心。
這情形被聶賞冬看在眼里,她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驚訝又很憤怒。她不服氣,不願服輸,但事實擺在眼前,一時間怒火與嫉妒以及痛苦雜糅在一起,她也幾乎喘不過氣了。她抬頭望著天,無聲地吐出一口氣,突然迅速離開現場,與其他人擦身而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