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深夜,康進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里,孤燈淒涼地照著壁影,面對一團亂的工作,他內心煩悶。
呆坐在椅子上許久,嘆口氣,轉過椅子望向身後大窗外的景象。燈火通明,光怪陸離的天空,不知是靜寂還是繁華。這時,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引起他的注意,那聲音在他的門前停下。他重新轉回身,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接著被推開,魏雲裳那俏麗的臉從門縫里探進來︰
「親愛的!」
「你怎麼來了?」他眉一皺。
「想你了嘛!」她嬌滴滴地笑答,拎著袋子從外面進來,「我剛剛收工,想起你這麼忙,就帶了消夜來給你。」她把買來的晚餐放到他的桌上,一一拿出來,是從西餐廳帶來的外賣——蔬菜沙拉、鱈魚排、小牛肉和女乃油冷湯。
她做完這一切,旋即坐在康進的腿上,其實根本沒那麼大地方,是她硬擠進去的。她身上散發著聖羅蘭香水的味道,很濃。她伸臂摟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發嗲︰
「親愛的,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我好想你!」
「我最近很忙。」他淡淡地說。
「我知道,你總是很忙。」她用生氣的語調說,「反正我總比不上你的工作重要!」
「我最近真的很忙。」他加重語氣再重復一遍。
「好啦!我知道啦!」她很聰明地明白他的意思是別再鬧了,于是就先用嬌嗔的語氣說,之後又活潑起來,「對了,你前幾天讓珠寶店送給我的那條珍珠項鏈好漂亮,你看,我戴上了!」她笑靨如花,把脖頸上那條價格不菲的項鏈給他看。
「你喜歡就好。」他語氣冷淡,手放在的她背上,「今天的廣告拍得還順利嗎?」。
「還好啦。」她回答,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時間不早了,沒事你早點回去吧。」
「我才剛來,你就讓我走?」
「我有很多事要忙,今天沒辦法陪你。你回去早點睡,總熬夜對你也不好。」他淺笑,在她滑膩的臉上模一把。
魏雲裳嫵媚地笑,摟緊他說︰「我不要回去,我想和你多呆一會兒。」她把頭埋在他的頸窩里,頓了頓,接著道︰「親愛的,我最近想了很多,上次我提的那件事,我真的很愛你,我不想再這麼偷偷模模、名不正言不順下去了。我和你在一起這麼多年,從來沒要求過什麼,可是現在我是真的想和你結婚,我真的想嫁給你。我知道你有太太,但我也知道你們的關系不好。我會比她好一百倍,給你做太太,我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好好地愛你,好好地持家,不讓你有一點煩心事。」她抬起頭,媚眼盈盈地望著他︰「我們一定會幸福的,讓我和你結婚,讓我做你妻子,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雲裳,」康進看著她,對她說,「現在公司因為金融危機所以變得很亂,我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們當初在一起時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會許諾你婚姻,所以現在我不算欺騙你。至于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會不會結婚,我現在真的沒心情想這些事,而且我太太也很麻煩。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要再拿這件事在現在來讓我考慮,我現在真的很忙,所以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吧。」
「我明白。」魏雲裳又是失望又是強顏歡笑,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可憐表情,「我只是說我想嫁給你,只要你能考慮我們的未來,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我是真的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等,我會等著你娶我。」
康進突然對她的表情產生了一種厭惡情緒,覺得很假,于是道︰
「我還要加班,你先回去吧。」
「等一下,」魏雲裳抓住他想要推開她的手,說,「親愛的,我還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康進的臉色又變得冷漠起來,他就知道大半夜她不會平白無故地來。
「是這樣,你知道我很喜歡模特這個行業,我的幾個朋友現在要集資開一家模特經紀公司。我在這行已經干了很多年了,我有經驗,也知道什麼樣的人適合在模特界發展。」說到這里,她眨眨眼,望著他,想讓他自己問下去。
「那又怎麼樣?」他果然問了。
「所以我想我也加入進去,可我手頭沒那麼多錢,但我真的很想做。」魏雲裳忽閃著大眼楮,甜膩地笑道,「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其實需要的錢也不多,只要六百萬就夠了,有六百萬我就可以……」
「雲裳,」他打斷她,「你當初開廣告公司,我給你拿錢,結果兩年你就賠得血本無歸。你做模特不是做得很好嗎,我也不喜歡女人太拋頭露面,而且你要的太多了。」
「六百萬不多,只要投進去六百萬,這次我一定會賺翻!」魏雲裳竭力反駁,努力說服他,「你要相信我,這次肯定會賺錢的!六百萬根本是個小數目,你那麼疼我,才不會在乎這點錢呢!」
「雲裳,」康進不耐煩地道,「現在和過去已經不一樣了,最近公司周轉不太好,沒那麼多錢。再說我也不喜歡你做生意。你就安心地做你的模特,有我養著你還不夠嗎?況且你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現在要加班,不早了,你回去吧。」
「可是……」她還想說。
「听話。」他嚴肅地道,魏雲裳的臉便拉下來,「回去吧。」他又說一遍,她就不悅地垂著眼楮,從他膝蓋的上站起來,腳一跺,頭也沒回地走了,「 」地關上門。
康進坐在椅子里,心情越發煩悶。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得隴望蜀、貪得無厭、越能得到好的越想要更好的、越要次數越頻繁、越要數目越大,這就是這些女人!
即使是婚禮前夕依舊正常作息,其實也沒什麼好激動的,因為自登記日期算起到明天的婚禮,她與雷霆已經結婚五個月了。這五個月,無論是對工作、家庭還是孩子,從不適到適應的過程不超過三天。她對她現在的生活轉變接受得相當好,很安定自在。
與客戶吃過晚飯,她開車回家,在進入客廳時剛好遇到婆婆穿戴整齊從樓上下來。她驚訝地問︰
「媽,你要出去?」
「我和你爸去听音樂會,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
「哦。那我走了,晚上不一定回來。孩子剛喂過,在樓上玩呢。你爸說小雷今天會早點回來,明天你們就要舉行婚禮了,他等下有東西給你。本來應該我給你,不過還是他給你更好。你們今晚好好聊聊吧。」祁馨說完,夾著手包出去了。
笑了笑,不認為自己和雷霆有什麼好聊的,已經在一起那麼久了,明天不過是補辦個儀式而已。不過他們要給她什麼,這倒讓她有些好奇。上樓梳洗一番,然後換上家常衣服,這才敢去抱孩子。在嬰兒室里,已經六個月的小家伙們變得活潑好動,躺在搖籃里一雙小手亂抓,大眼楮也跟著亂轉,看著媽媽笑。將孩子一一抱起來親熱,就在放下孩子時,突然感覺身後有響動,猛地回頭,一束紅色郁金香送到她面前。雷霆嘻嘻笑道︰
「不用這麼敏感吧?我這麼小心,你還是感覺到了。」
她笑著,問︰「買花干嗎?」。
「送給你啊,哄你開心!」他把花束往她手里一塞,走到搖籃前抱起女兒,「小公主,爸爸回來啦!」
「你洗手沒有?」她趕緊問,抱孩子前要全面消毒。
「當然洗了,你沒看見我連衣服都換了嘛。」他說,又轉而抱起盈熙,笑道,「兒子,想爸爸沒有?和爸爸親一個!」接著扭頭對妻子說,「孩子太多,都抱不過來了。」
她只是笑,捧著花束問︰「吃過晚飯了嗎?」。
「吃了,你呢?」
「吃過了。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回來看你。」他將孩子放回搖籃,轉身,含笑對她說,「爸媽今天不會回來,晚上只有我們兩個人。明天要舉行儀式,所以提前練習一下之後,就要早點睡覺了。」
她揚眉看著他,他笑道︰
「你別胡思亂想,我指的是通常意義上的睡覺。」
還在看著他,然後「哧」地笑了,表情像是說他有神經病,沒言語,抱起鮮花扭身走了,回到臥室,把花束放在小桌上。他跟進來關上門,隨她走到桌前,望著她的側臉說︰
「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東西?」她笑問。
「這個!」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只藍盒子,打開,里面竟是一枚十二克拉的水滴形鑽戒。
「 !藍鑽!你買的?」
「不是,是我媽的,準備明天給你當婚戒。說起這個的來歷,還真是挺有來歷的。我爸媽結婚的時候,曾經互相許諾,會在將來的銀婚紀念日上再為對方戴上一枚最有紀念意義的戒指。後來你也知道,他們離婚了。再後來,真到銀婚紀念日的時候,我爸特搞笑,他還真的去做了一枚戒指,就是這只,據說是我媽的夢之鑽。可做完之後又不知道該送給誰,他一生氣,就去委托拍賣行給拍賣了。巧的是,這枚戒指居然被我媽給拍著了,只不過他們誰也不知道。大上個月無意間說起的時候,他們倆才知道。」
「哇!這也太巧了!」
「是啊,所以他們就說要拿這個給你當婚戒。我這兒還有一個,是我媽在銀婚紀念日時為我爸訂做的。」他又拿出一枚鑽戒。
「這個戒指……做得好奇怪啊,這是什麼形狀?」
「手雷。」
「啊?」
「手雷,我爸的外號,他姓雷嘛!」
「哦!」她恍然大悟。
他就嘻嘻地笑,收起戒指,說︰
「所以,雖然我們已經登記五個月了,但一直沒辦婚禮。等到明天正式舉行婚禮之後,我們就算完完全全地結婚了。」
「嗯。」她點頭。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在高中的舞會上,那時候你還很小,雖然看起來已經不小了。」他回憶從前,感慨萬千地笑道,「就像天生的發光體,總是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吸引無數男人的注意,很美,但其實很孤傲。從那之後,也許是注定的,我們總是遇見,漸漸地熟悉,我很希望能挖掘出你內心深處的東西,但潛意識我不敢靠你太近。總之你是我見過的最閃耀的女人。唉!我從沒想過會和你結婚,那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過去我還常常想誰會娶到你。」
「听起來,娶我你還很無奈!」她冷哼。
「當然不是,我很高興我娶了你!」他一本正經地澄清,她撲哧一笑,他握住她的手,扳正她的身子,專注地望著她,堅定地說,「,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現在終于在一起了。以後我們好好地、永遠開心幸福地就這麼過一輩子吧?」
「好。」答應。她諦視著他真誠的眼神,聲音有些發顫。
雷霆粲然一笑,望著她,低頭欲吻她。就在這時,電話響了,把兩人一驚,趕緊去接電話︰
「哦,爸!啊?睡覺時給孩子把衣服穿上?可現在這麼熱,不用穿吧?哦,穿肚兜?好,我知道了。」
雷霆實在不耐煩,走過來,奪過話筒問︰
「爸,這種事你打給陳姨不好嗎?是啊,我們現在很忙。戒指?戒指我已經給她了。對!好,你打電話給陳姨好了,沒事別再打電話了。」他說完掛斷電話,對抱怨,「我兒子現在整天被霸佔,他們連出去玩都不好好玩,還擔心這擔心那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