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凌太太打來的,她是想確定兒子是不是真要回來,那時冠玉人已經在出租車上。他除了錢夾什麼也沒帶,那樣不需要辦托運。他回答母親後就將電話掛斷,一路上火急火燎,心急如焚。他心煩意亂,所以不再想再去給檳榔打電話,反正再打電話也是要走,索性讓亂糟糟的心先只想著雨逢那一件事,也能清靜片刻。
出租車很快到達機場,在起飛前的二十分鐘,他拿到了機票,直接上飛機。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顛簸,他回到仿佛闊別已久的國內。
下飛機他打車直奔醫院,打听了病房號,迅速跑上去。
雨逢依舊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昏迷不醒。程海夫婦日夜不停地陪護,程海現在連班也不上,女兒就是他的命,如果女兒死了,他只怕也跟著去了。
程太太正一邊給女兒擦手,一邊柔聲地給她講著一些小時候的趣事,像對待植物人似的。然而一見冠玉進來,柔情媽媽一下子變成了暴怒的女巫婆,冠玉剛喊一句「叔叔阿姨」,程太太跳起來就在他英俊的臉上狠狠地摑一巴掌,大罵道︰
「你來干什麼?你把雨逢害成這樣,你還不夠嗎?現在又來干什麼?你給我滾!給我滾出去!」她用力將他推出病房外,程海沒來得及攔,只好也跟出去。
冠玉直到程太太罵完,才開口說︰「阿姨,我是回來看雨逢的。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很抱歉!」
「你以為你道歉就有用了?你道歉雨逢就會醒了?你不是和那個小婊子在國外風流快活嗎,現在還回來干什麼?我告訴你凌冠玉,你別以為這件事就算完了,如果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好啦!」程海疲憊地制止,對太太道,「他回來,也許能對雨逢有點幫助。」他抬頭對冠玉說,「雨逢吃了很多安眠藥,雖然現在沒有生命危險,各項生命指標都正常,可她就是不醒。你去和她說說話,陪陪她,看看對她有沒有用。」
冠玉點頭,在程太太的怒視下走進病房。雨逢安詳地躺在床上,本來就白如雪的皮膚此時猶如蠟紙,這讓他非常愧疚。他覺得心里很難受。他緩緩地坐在床邊,拉起她蒼白的手,喃喃地道︰
「雨逢,我是冠玉,你能听見我說話嗎?雨逢,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為了我這樣的人做這種事?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如果你出事了,你爸媽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雨逢,你醒一醒吧!」
他自說自話,然而回應他的卻只有儀表器械上的滴答聲。他的心異常沉重,精神也隨之變得恍恍惚惚。他握著她的手,從此一直在床邊看護著,等待著,希望她可以醒來,不要再沉睡了。
晚上凌權夫婦也來看雨逢,被程太太指桑罵槐一頓罵,可又不能還口,只好把自己兒子叫一邊簡單地罵一頓,但誰也沒提檳榔的事。凌權讓冠玉一定守著雨逢,直到她醒過來為止,冠玉就又去雨逢的床前陪護。他一直拉住她的手,默不吭聲地等她醒過來,等了一夜,最後因為體力不支,他趴在病床上沉沉地睡去。
清晨,一縷柔和的陽光從病房的百葉窗外照射進來,照在雨逢蒼白的胴體與毫無血色的嘴唇上。這時,她長長的睫毛動了下,接著,星眸眨動,她醒過來,像個僵尸一樣直挺挺地從床上坐起來。
冠玉因為驚嚇加旅途的勞累所以睡得很沉,雨逢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下地,白色病號服一閃,她走出門去。
冠玉正夢見雨逢跑得不見蹤影,听見門響霎時驚醒,一看床上沒人,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追出去。左右張望,終于在走廊盡頭看到一抹飄然的白影。他大叫雨逢的名字,可她的身影已經右轉,他急忙加快步伐追,她走得極快,像一抹飄忽不定的幽魂。他發足奮力去追,但她卻上了電梯不見了。
程海夫婦因為有冠玉在,所以回家休息一夜,今天早早地來,剛走到主樓樓下,就看見一群人聚在大樓下面,而且人越聚越多,全部往上看,還議論紛紛著有人要跳樓。她手搭涼棚往上看,這一看不打緊,立刻嚇出一身冷汗,那分明是她的女兒!她驚叫一聲奔上樓,程海趕緊跟著她,兩人氣喘吁吁地跑到樓頂。雨逢正站在灑滿陽光的天台上,她呆呆地站在邊緣的位置,一陣風吹過,像一朵顫巍巍的蘭花隨時就要掉下去一樣。
「雨逢啊!」程太太瘋了似的大叫,「你在干什麼?你千萬不要做傻事,你快過來啊!」
雨逢回過頭,用一張臉譜似蒼白又僵硬的面孔望著她,沒說話。
「雨逢,你別這樣,你別嚇媽!」程太太看到女兒這樣,嚇得全身癱軟,哭天抹淚地道,「雨逢,你多為媽媽想想!如果你出事,你讓爸媽可怎麼活?!我求求了,你別這樣了行不行?」
「雨逢,算爸爸求你,你別這樣好嗎?」。程海哀求說,「孩子,爸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忍心讓爸媽這麼大年紀為你傷心嗎?你快過來,有什麼事爸爸一定會幫你解決,你千萬不要干傻事!」
「爸,這件事你解決不了!」雨逢無限悲切地道,「我也解決不了!我一直以為我能解決,可現在我發現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就在這時,冠玉突然從門外沖上天台。他是在樓下听小護士奔走相告說有人要跳樓,才心急如焚地趕來的。
「雨逢,你這是干什麼?」他大步沖過來。
「冠玉,你怎麼回來了?檳榔呢?」雨逢淡笑,傻了似的平靜。
「雨逢,你別嚇我,你先過來!」他還想往前沖。
「你別過來!」她大喝一聲,嚇得冠玉剛上前,這下又退回來。
「好!好!我不過去!」他小心翼翼地說,「雨逢,你別這樣,你不要這麼傻好不好?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傷害自己呢?你回來,有什麼事可以商量,你不要這樣好嗎?」。
「商量?」她冷笑一聲,看著他,「我們已經商量得夠清楚了,你要和我分手,這就是結局,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雨逢,想想你爸媽,他們就你這一個女兒,如果你有什麼事,你讓他們怎麼辦?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是個混蛋,所以你不需要為我這樣做,你這樣做不值得你知道嗎?」。
「冠玉,你還是不明白!」雨逢悲傷地望著他,「這不是值不值的問題。我認為我已經對你說得很清楚了,我愛你,你比我的命還要重要,現在你走了,我的命沒了!我的命沒了你知道嗎?是你帶走了我的命!我已經沒有生命,我現在就是一副軀殼,如果我繼續活著,我就是行尸走肉!我不想那樣!沒有你,我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是黑暗的!是死的!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去死,因為我不知道我活著還能為了什麼!」她說到這里,兩行熱淚從她的眼楮里滾落,她無限悲戚地凝視著他,哭泣道,「冠玉,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是真的很愛你!從前我們在一起,就算你不是總陪我,只要我心里想著你是屬于我的,我都會很開心。可現在,你不再屬于我,你屬于另一個人,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她已經泣不成聲,眼淚「刷刷」地滾落下來,「嫁給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夢想,現在我的夢想破滅了!我的生命被你帶走,我的夢想被你毀滅,我真的沒辦法再故作堅強地活下去!我愛你勝過愛一切,我現在終于意識到這樣很傻,可是現在我已經無法自拔。沒有你的人生太黑暗,我沒辦法承受!也許來世我會聰明一點,可現在不行了!冠玉,一想到你的妻子是別人而不是我,每一次想到這個,我的心就像被針扎過一樣,這對我實在是一種太痛苦的折磨,所以我想得到解月兌,你們也不用勸我了!」她擦干眼淚,「爸,媽,我對不起你們,你們把我養這麼大,可我卻做出這種事。來世我一定還會當你們的女兒,為我今世的不孝贖罪!爸,媽,對不起!」她說完,扭頭走上邊緣的最前端。眾人都驚聲尖叫,後趕來的凌權夫婦嚇得魂上九天。
「雨逢!」冠玉的心瞬間提上嗓子眼,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咬牙說出一句連他自己都震驚的話,「你別這樣!我娶你!」
雨逢倏地回過頭,驚訝地看他︰「你說什麼?」
冠玉望著她單薄的身體,心又重重地落下,在最深處摔得粉碎。他的腦子是空洞的,整個身體也是空的。她剛剛的話令他的心海驚濤拍岸,而她欲跳樓的動作更是如一場海嘯席卷過他的心。現在,暗流洶涌的時候,周圍一片死寂。在那一秒鐘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絕望,他看著她同樣空洞地望著他,他的心在滴血,他的靈魂在毀滅,他的軀殼在死亡,他沉滯地說︰「你別這樣!我答應你,我和你結婚!」說出這話的一刻,他知道,他已經死了。
「雨逢,你听到沒有?冠玉答應要娶你了!他答應娶你了!你不要再做傻事!快過來吧!」程太太欣喜若狂地說。
雨逢怔愣地望著冠玉,不相信地問︰「真的?」
「真的!」冠玉回答,「如果你願意,我們馬上結婚,只要你不要再這樣了!」他走上前,對呆滯的她伸出手。
雨逢沒有動,只是愣愣地看著他,他的手夠到她的衣袖,順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里一拉。她被拉回來,她突然很興奮地跳起來一把抱住他,沒說話,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冠玉摟著她的腰,面如死灰,心似枯木……
(到底還是妥協了,沒辦法,十年的執著,程大小姐是死也不會放手滴。所以說,表亂談戀愛,到時候甩不掉該如何是好?不滿意這個的親別砸我,頂著鍋蓋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