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做夢都沒想到八姨娘還有回府的一天,辰時三刻下人來報,八姨娘在府外求見——
夫人叫他說清楚,才知八姨娘有了身子,挺著大肚的她不顯嬌氣,跪在王府門前哭天喊地。
「王爺,妾身懷了您的孩子,妾身是冤枉的……」八姨娘衣著輕薄,孕中仍顯嬌媚。
附近的老百姓圍觀起來,說三道四。
深閨女子無人識,百姓哪里知道她是霖王府八姨娘,只以為是霖王風流玷染過的姑娘。
尤其是她的衣裝,極容易叫人誤會是青樓女子。
丟人現眼!如果是個聰明的,靜悄悄通知王爺孕事,流幾滴眼淚就能使王爺心軟博得同情疼惜,重新入府不是難事。八姨娘的做法,卻是當眾給霖王扇巴掌。
「喚她進來。」夫人坐在廳堂,抿小口茶又放下。
王爺早朝未歸,能在他下朝前解決最好,若這點小事都不能做到她這個主母也不必當了。
八姨娘昂頭走在領路奴才前面,入屋時見到曾經熟悉的通室華貴,隨便一張紅木椅就夠她在老家幾個月的開銷,更確定她辛苦上京是正確。
「八妹真是好福氣,王爺天天來陪我我的肚子就是不爭氣,去年不見王爺去你那幾趟,你倒能懷上孩子。」八姨娘剛進門還沒給夫人請安,大姨娘聞風趕來,開口就是禮貌話。
熟悉的姐姐前來看望她,八姨娘怎麼能沒有表示?剛彎下的腳抬直,八姨娘高傲地昂起頭,「妾身有孕,就不能給夫人、大姐請安了。」
沒人提醒八姨娘倒真忘記,王府兩位有權利的主子都近十年未育,她卻三年間接連地為王府添丁是王府貴人,憑什麼要給沒生養的人請安?
大戶人家忌持寵生嬌,眼下八姨娘才懷孕就目中無人,等孩子生下來還了得?夫人笑容可掬,「都是自家姐妹,你身子重要就不必多禮了。」
再看大姨娘一眼,得到信息她不情願地福了福身,那頭的八姨娘才滿意地微笑,在夫人面前,大姨娘終究是該行禮的卑微妾室。
妾室歸妾室,好歹她是明媒正娶的姨娘,還擁有顯赫家世!大姨娘氣不過八姨娘的態度,她不過一個賤出身的丫鬟,居然如此放肆?
「都是自家姐妹,別光站著。」夫人打著圓場,得到便宜八姨娘樂呵呵地坐到左邊第一張紅木椅上,氣氛再次僵硬。
席座通常是正席兩主位次席由自左至右按尊卑依次劃分,八姨娘是最小的姨娘又是丫鬟抬起,理應坐到右席。
大姨娘的臉登時氣綠不過又懷上孩子,且不能斷定是否王爺的骨肉,居然敢坐她的位置?
堵著氣,大姨娘很快恢復情緒,榮安堂是夫人的屋子,八姨娘對她不尊敬該看夫人如何處理。作為主母,夫人不分尊卑更別妄想底下人分,此次當沒教訓八姨娘怕以後難服眾。
許是明白大姨娘意思,夫人一揮手,婢子送上泡好的茶葉到八姨娘桌上,又端了杯到夫人右側的次主位。
大姨娘誠然,坐到夫人身邊。
她們都是主子。
「好香的茶。」大姨娘捏著茶杯把玩,果綠給她上的是紫色瓷杯,屬于正色,八姨娘那是藍色,小小的區別她看在眼里。
得不到便宜,八姨娘捏緊手掌。
「八妹有幾個月身孕,可見過大夫?」眼見兩邊都坐穩沒太大意見,夫人談起正事,又吩咐果綠告之其他房的姨娘早晨該休息不必來請安。
女人間那點爭寵的小把戲,她沒空打理。
「妾身已有五個月身孕,是去年年底懷上的,瞧過幾次大夫,大夫說胎象平穩。」中規中矩的回答。
「五個月?怎麼到現在才回府?外頭的大夫不外是江湖郎中,到底不如京都大夫,妹妹身子矜貴可要找個穩妥的大夫安胎才好。」夫人極盡關心。
大姨娘眯著眼楮看她。
「妾身回一趟娘家,路上耽擱所以現在才來。」八姨娘答得謹慎,大姨娘的警告意味明顯,她哆嗦地沒敢說實話。
去年王爺給她一紙休書使她淪為平民,無意深究是仁義。偏偏大姨娘緊咬不放,說將近年底許多話傳出去不好听,求王爺收回休書,以八姨娘母親身子不爽為由送她回家侍母。
然後,八姨娘被送到千里之外的荒芒山間,了無人煙,衣食住行都要她親自張羅。
馬車一走她的生活似乎黯淡無光,山間野獸出沒,她只能一直躲在小木屋煮草為食。
山野無人家,誰能知道她是霖王府的姨娘、誰會譴責霖王冷落妾室?怕驟然病逝也無人知曉,大姨娘有夠狠毒。王爺的名譽保住,她的人生徹底摧毀。
午夜常思,為什麼大姨娘不直接殺掉她,直接說她病逝掩人口?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發現自己懷上孩子,有孩子就是有未來,八姨娘相信王爺是念舊情的人,願意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諒她。
所以,她獨自走下那崎嶇的山道,沒一個熟人可幫助,顛簸著趕來京都,途中辛酸不堪回想。
她回來一是享榮華二是報仇,但夫人不可能助她,訴苦要尋對對象。
等夜晚王爺回來,她再一一訴說大姨娘的惡行也不遲。
「你先回廂房歇息,養好身子要緊,待會我喚人收拾你從前的屋子,晚上再搬過去可好?」
「听夫人的就是,子夕可還調皮?幾個月不見怕他是想母親了。」有事求于夫人,八姨娘面上禮貌。
「子夕由三妹照顧,怕是還沒醒來。你先回去歇息,等晚上屋子收拾好再同子夕住進去。」擁有兩個孩子,八姨娘又是個不省心的,以後王府又將不得平靜。「宋大夫是從前照養你身子的人,我再喚他過來如何?」
「一切听夫人的。」還是夫人知書達禮,在她面前八姨娘算是恭敬沒有反駁。
要對付她,也得等子夕真正到她手里。八姨娘打好算盤,果綠扶著她下去。
走出房門,大姨娘沖她笑著。
夫人說得明白,一切等晚上。
走過路過留個腳印好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