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蓮山莊。
「轟--」
一聲悶雷震碎蒼穹。
火蓮飛荷站在火蓮湖岸,偶爾綻放的亮光將飛荷的臉映得異常白皙。
雨還沒有下,湖面卻已經泛起了漣漪,使得其中紅衣女子的倒影起伏起來,消散了表情。
「十二年了……」
暗黑的影似被撕裂一般,閃電劃過,留下一團墨色的霧。
這時雨傾瀉下來,混雜著低低的一聲嘆息。
(十二年前)
紅衣女孩望著他有些單薄的背影,悲傷至極。
「哥……」她吸了吸鼻子,揉著微微發紅的雙眸。
「我。」男孩稚女敕的嗓音听起來有些哽咽,「我會為娘報仇……飛荷,你等我。」
「……嗯。」女孩緩緩垂下手,輕輕地攥緊,「我懂的。」
「等我,等我回來。」
他回過頭來輕笑一聲,扛著娘送他的比他重好幾倍的火雲劍,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等我,等我回來。」
飛荷喃喃。
雨從手臂滑落下來,匯聚到手心,火蓮飛荷輕吟一聲︰「飛月。」
隱隱感到痛,像利刃在掌心中亂劃,飛荷抬起手,見雨水已混著浸出的鮮血匯成了某種奇異的陣形,幽幽的藍光透出了詭異的色彩。
慕容山莊。
暖暖的燈仍舊亮著,男子一襲月牙白的錦袍折射著柔柔的光澤。
「已經很晚了吧……」男子心想,他放下手中的書,向窗外望去。
他微微眯了眯眼,一只手慢慢地移向桌下,又靠近燭火,輕輕吹滅了燈。
「吱--」
不久開門的聲音便輕輕響起。
慕容雪躡手躡腳地剛將門推開了一條縫,就又趁著月色不明趕緊扭進屋內。她秉著呼吸,腳步踩得極輕,一步步向床榻方向走去。
剛走了幾步,慕容雪就覺得非常不自在,感覺總有目光跟著似的,便有些後悔自己這種惡作劇地行為。她扁了扁嘴,誠惶誠恐地深深吸了一口氣,便向後退去。
突然慕容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人捂住鼻子和嘴,身體被扭過一個奇怪的角度,她連大叫的機會都沒有。
「誰派來的。」一聲沉沉的聲音突兀而起。
「唔、唔。」慕容雪慌忙搖頭。
那人像發覺了什麼,有些遲疑地微微松了松自己手上的力氣。
慕容雪感到束縛自己的力量有所減弱,便使出力氣扳開那人的手,大叫一聲︰「慕容哥!你弄疼我了!」接著大口大口喘著氣。
慕容月靜默了幾秒,起身重新點燃了燈︰「來不好好來。」
「師哥!!」慕容雪嬌嗔一聲,拍了拍裙擺,嘟起嘴,「人家想惡作劇嘛……」
慕容月微微勾起唇角︰「好了好了,這麼晚了還不睡覺、搞什麼惡作劇。」
「不是啦,是我爹讓我來給你說要緊事的!」
「哦?」慕容月挑了挑眉。
「我爹說要你去找尋些東西回來。」
「找尋東西?」
慕容雪點點頭,踮起腳扒在慕容月耳邊如是這般這般說了些許。
「怪不得。」慕容月點點頭,略微思索,「那我明日就啟程吧。」
「我爹、我爹還說了。」慕容雪眨了眨眼楮,揮了揮手,「我爹說讓你帶上我……」
「莊主有這樣說嗎?」。
「有的有的!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發誓!」慕容雪豎起兩根縴細的手指發誓著。
慕容月輕輕瞥了雪一眼,淡淡點了點頭︰「不必了。明日跟我一起啟程。」
皇城深宮嫵青殿內。
「母後,深夜叫孩兒過來是有何事?」男子低頭,烏發垂下散在胸前,很明顯是急急忙忙之下便趕來,未來得及整理。
那被稱為母後的女人也未著什麼正裝,只是一身薄如蟬翼的青衣和著,在碎玉簾後輕輕應了一聲,便開口道︰「彬兒,叫你來自然是有要緊事說,你過來。」聲音很輕,卻嫵媚至極,即便其中摻著慵懶的語調,還是足以讓每個男人都怦然心動。
白彬起身,拘謹地走到簾邊,喚了聲「母後」。
母後緩緩撩起簾子,碎玉之間因踫撞而發出了叮叮當當的響聲,一雙媚眼微微上挑,紅唇輕啟︰「附耳過來。」
白彬將耳朵靠近母後,身子卻依舊傾斜在簾外。
嫵青殿外,涼風徐徐,宮燈盞盞,在樹蔭下搖曳。
火蓮湖岸邊潮濕的泥土中,還混雜著飛荷昨日留下的血跡。碧玉般的湖中游著些歡快的魚兒,游弋擺尾,靈活至極。
飛荷輕跪在草間,不知是夜間的雨水還是晨間的露水,將飛荷的紅裙浸潤的有些潮濕。她的身旁臥著一只火狐,有著烈焰般顏色的毛皮在晨曦下異常亮眼。
"火芷--"飛荷輕聲喚著,縴手一下下撫模著火狐火紅的軟毛,感受著陽光給與她的暖暖的感覺。
"少莊主。"一位婢女低著頭,聲音細細的,"莊主說有要事與您商量。莊主在火之堂。"
飛荷點點頭︰"知道了,你下去吧。"說完拍拍火芷的腦袋,起身向火之堂走去。
對于那個男人,飛荷對他有太多地顧慮與懷疑。
到了火之堂,剛推開門,卻見一大幫形形色色的男人站在堂前吆喝著什麼。
這時雜亂的交談咒罵聲被一聲斥責所取代,發出斥責的那人長的粗陋的很,身體卻是健壯,手里還提著一口薄刃大刀。
飛荷打量了那人一番,此時又听那人喊起來︰"火蓮雲仇!!你這廝好生殘暴!殺我全家!霸我家業!仗著你武功了得就可以這樣嗎!!"
"哼、笑話。"一聲冷哼聲音不大,卻力量十足。
只見這人一身火色錦袍,濃眉明眸,烏鬢細發,朗聲大笑著走下堂台。此人正是火蓮山莊的莊主--火蓮雲仇。
"你笑什麼笑、你笑什麼笑!"那彪形漢子後退了幾步,抻著脖子怒斥。
火蓮雲仇撫了撫下巴,眯起眼來︰"你強搶民女、霸佔良田、打架斗毆、偷雞模狗--你們全家都那德行--這些還不夠?"
"你、你、你胡說八道你!"大漢嚷嚷起來。
"哦?"火蓮雲仇挑了挑眉毛,"前些月你家人集體搶糧偷馬的事我不說了、集體隨地拉撒我不說了、把人家張大哥的妹妹、李伯的女兒、王小三的姐姐給霸王硬上弓了我也不說了、你家人怎麼連趙家的兒子都不放過?!啊?人家家就獨苗一個、生個俊俏的兒子容易嗎?!你說你們家那伙成天在青樓轉悠,女人玩不夠還玩男人,傷天害理,人家縣長頭疼,你們家勢力大、又全是男人,別人動不了你們,就讓我來收拾你們,你說我不滅你口滅誰口?!沒殺你就不錯了、你還反倒來叫囂,是不是。"
這麼一件嚴肅的事被火蓮雲仇用如此調侃的語氣說出來,令那些本來陪漢子一塊來的人大笑起來,一個個都已經心中有數,幾乎全準備腳底抹油了。
漢子氣的臉色發紫,雙手抖動不已,突然就舉起刀笨拙地揮向火蓮雲仇。
"喂喂--"火蓮雲仇微微偏頭,就躲過了那人的攻擊,眼神輕蔑地在那人身上掃來掃去。
只見那彪漢"呀--"的一聲又重新進攻,火蓮雲仇剛伸出兩個指頭想彈斷刀刃,就感到一股冷風襲來。
"夠了。"是飛荷。此時她一只手緊握著那口刀的刀柄,另一只手箍住了那人粗糙的手臂,"送官府好了。"
雲仇看著飛荷,無奈地笑了笑︰"本來想殺了他呢。"
"算了吧。"飛荷冷冷道,"明明是想玩。要是真想殺他他就不可能還有機會到這里"
雲仇嘖嘖嘴,揮了揮手︰"來人,帶去官府。"
剩下的人群看了看情形,便一哄而散了。火之堂很快便歸于平靜。
"一場鬧劇。"飛荷不屑。
"……"雲仇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荷兒,女孩子不要總這麼冷淡執拗啊。"
飛荷淡紅色的眸子注視了雲仇一會,旋即撤走了視線︰"爹,這是你的問題。"
"唔……"雲仇楞了一下,接著嘆了口氣,"好吧、是我玩心太大……"
"爹,叫我來到底是何事。"
"荷兒,"火蓮雲仇的表情終于變得嚴肅一些了,他的大手拍了拍飛荷,"你身為女兒身,能當少莊主,可見我是非常給予你厚望的。"他停頓了一下,"壬戌時分,黃道十二宮將散為十只上古指環。白羊和金牛合為素宮,天秤和水瓶合為物宮,每只指環里都蘊含著不可思議的不同能量團……"
"也就是說,得到它們好處非常多?"
"正是。"雲仇點點頭,"但想收集這些指環,天地人和時間的條件要相互吻合才可以。當天干和地支化為一體,也就是十干的‘甲、丙、戍、庚、壬‘和十二支的‘子、寅、辰、午、申、戌‘相配之時,會有時空陣顯現,只有穿越時空,才有可能收齊十只指環,這些指環散落在許多分散的時代,收集起來非常麻煩。但魔族有創造時空陣的術式,這對人、仙、妖三族都非常不利。魔族一直虎視眈眈我們都清楚,我們不能讓魔族將指環收集齊……"
"收集齊會發生什麼嗎。"
"我也不清楚,但這些指環都屬于聖器。傳說在西方有一個古老的國度,在沉睡的廢墟之下有一個名叫聖器之盤的承載物,好像十只指環是要放在那盤上的十只鏤空花印中……古書上記載,到那時神族會復活,與收集齊指環的人簽訂某種血之契約。具體是什麼,我想大概沒人知道,而且……"
"而且這也只是傳說。"
"是。這只是傳說。"雲仇贊同地點點頭,"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盡量多的收集這種不知是福還是禍的指環。哪怕……哪怕最終將它們銷毀!"
飛荷想過事情的重大,因此一切似乎還沒有超出預料。
驀然她突然感到右掌心中那詭異的陣形隱隱發脹,似乎在預示給她什麼似的。
她抿抿唇,給雲仇道別之後便騎著火芷沿山路向山下的森林走去。
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
回來殺死他。殺死她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