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茗芝想明白了,並決定暫時放下了(幸福底線012章節)。
各自相安無事,或許就是她與她的女兒最好的並存狀態。只要梅琮佳能好好的,她認不認這個母親,許茗芝都覺得無所謂了。只是,她關不上那扇牽掛她的門,因為她是母親!
半夜,在昏暗的台燈下,許茗芝將熟睡在床上的周若晨摟了又摟,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有些別樣的情感,無論如何也不會轉嫁到另一個人身上的,雖然這幾年來她一直將眼前這個小東西視如己出,但是,她畢竟不是她的佳佳,她一直做不到因為愛了這個女兒,而就贖了她在那個女兒所欠下的。
在她的背後,周大安翻了個身,發現燈還亮著,便坐了起來。他看到他的妻子默默地抹著眼淚,他懂得她的辛酸和悲傷,但是並不能感同身受,所以他確定,這個時候是不是適宜勸慰她。
他輕輕地摟了摟許茗芝的腰,她便回過身來撞到他的懷里失聲哭了出來。
「大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難受,佳佳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麼能這麼恨我,這些年因為我沒有管她,我已經把我自己恨透了,可是還是解不了她的氣!」
周大安不是個太會花言巧語的男人,他甚至連勸慰的話都不太容易說出口,可是,這個男人所給予許茗芝的,恰恰是不用言語能表達清楚的。一對半路夫妻,很少有像他們這樣灌溉似的信任和依賴,這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這種信任和依賴深到骨髓里去了,割舍不斷。
許茗芝偎依在丈夫溫暖的懷抱里,她知道這里永遠都是她避風的港灣,在她無助的時候,在她困惑的時候,在她疲憊的時候,總會有一個靜謐的,溫柔的,善解人意的擁抱在這里等著她。愛情是什麼?有人說愛情像玫瑰,會在一段時間內開出最美最艷的花,但當有一天它凋謝了,又有幾個人會記得它曾經的美呢?然而周大安卻對她這麼一個半老徐娘這樣忍讓、包容、一如既往,大安他不是神,他有他的情感,他盡其所有去呵護一個他承諾一生的女人,他知道她所需,明白她所想,他對她不瘟不火從不搶話說(幸福底線內容)。也許,在他們之間不僅僅是一支玫瑰那麼簡單了,除了愛情,他們還是彼此攙扶繼續行走生命的那根不可或缺的拐杖。
「你覺得怎麼辦好,就怎麼辦吧。」周大安的語氣很稀松平常。
「走吧!咱們走!」許茗芝咬著嘴唇說,眼淚又來了。
「其實,我跟小沁聊過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把佳佳帶走吧,她爸爸已經那樣了,再把她留在那個家了,別說你心里難過,就是我心里也過意不去,她其實和若晨一樣,都是我們的女兒!」
許茗芝知道難為他了,他都少說這麼一長串話,能說這些話,也是考慮了很久了吧。
「大安,我知道,你一定會像我愛若晨一樣愛佳佳的,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並不是因為我們願意,就變得那麼簡單了!佳佳馬上就十七歲了,她八歲那年我離開了她,就沒再管過她,我可以說,這麼年我過得不容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我們去看看她,過得是什麼日子,我還有什麼臉說自己不容易,有什麼臉來要求她原諒我,跟我走?」
「不是因為錯過了很多,才更要去彌補嗎?」。周大安愣了一下,看到妻子的眼淚再一次滑落下來,自覺真不是一個會哄人的人,「好了,睡吧,明天咱們就回家,好嗎?」。
「嗯,明天就回家。」
周大安扶著許茗芝輕輕地躺下,他心疼她,也同情那個小女生,他有那種單獨去找那個小女生談談的沖動,談什麼不重要,他就是想讓她知道,他和她的母親想愛她只要她願意。但是,也許只是一個沖動而已,他沒有勇氣去做這件事。
梅紀晴幾乎一夜沒睡,她從回到病房之後,就一直想找機會跟梅琮佳說她的媽媽要走了(幸福底線012章節)。可是,這孩子現在還病著,她說不出口。倘若她是梅琮佳,也不願意听到自己再次被母親拋棄的消息,梅琮佳說的沒錯,她體味不到她的孤獨,體味不到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的心上的那份寂寥。可是,現在不說,以後呢?這件事就不再有人會提了嗎?她們母女從此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嗎?不,她應該將傷害降低到最低。
其實,從昨天晚上開始,魏長英就覺得梅紀晴有心事,但是她也並沒有直接問,反正目前的情況已經糟糕透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什麼新的打擊。可是,一大清早的,女兒便就一個勁兒的看表,一定是有什麼急事兒。
「紀晴,你來!」魏長英把梅紀晴約出了門房。
「又什麼事兒?瞧你神不守舍的。」
「媽,許茗芝今天上午十一點二十的飛機……」梅紀晴著急地說。
「她走她的,管咱們家什麼事兒!你可真行,該急得不急,不該著急的瞎操心!」魏長英轉身就向病房里走,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梅琮佳正站在門口,「佳、佳佳,你怎麼下床了?這孩子,快回去躺著……」
「女乃女乃,姑姑,我都听見了。」梅琮佳抽了一下鼻子,勉勉強強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心酸,「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真的!」她其實,有些懵,不太清楚內心的感受了,失去的悲傷,還是得不到的傷感,這兩者很相像,但是又大又不同,又或許都跟她不沾邊,母親,母愛,要說失去早就失去了,要說得不到也早就成定局,所以無所謂吧,可是無所謂為什麼心里這麼疼!
「佳佳,」梅紀晴很擔憂地叫了她一聲,「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壞了!」
「我沒事兒,我干嘛要哭啊!」梅琮佳抹了一把淚,倔強地說。
梅紀晴順勢將她拉到自己的懷里,梅琮佳的身體一旦感覺到這擁抱的溫度,就再也支撐不住了,她開始嚎啕大哭(幸福底線內容)。
「傻孩子,去吧,去機場!」
「去機場?你瘋了嗎梅紀晴!」魏長英一把將梅琮佳從梅紀晴懷里拉了過來,「佳佳,不能去呀!听女乃女乃的,這些年了她都沒管過你,那就不叫個媽,還有人家有人家自己的日子,你過去了可是要受氣的……女乃女乃以前錯了,女乃女乃改……改還不行嗎?」。
眼下這遲到的危機意識,讓魏長英覺得眼下的世界即刻就是生崩離析了,她控制不了這樣的局面,而她的女兒似乎也並不願意幫她,她完全被這種失控的場面嚇傻了,有些東西以前看來沒那麼重要,這會兒卻成了她的命,而有些東西以前她覺得可以享用整個後半輩子,但這會兒說垮就垮了!
梅琮佳在這一刻了解了她的祖母,或許在很多時候她都了解她,所以,之前的積怨更不那麼重要,可是,她與她母親的積怨竟那麼深,她要讓她帶著這積怨走嗎?可去機場,自己又能做什麼?
「佳佳,許茗芝是你的媽媽,這件事你一輩子都改變不了,而且,她之前的過錯是每一個離婚女人都無可避免的過錯,她為這樣的過錯也受到了心靈的譴責!你就這樣放她走了,她會一直難過下去……我知道,你並不忍心這樣做……」梅紀晴試著鼓舞她走出病房的門,或者走出這扇門,就離敞開那顆心很近了。
梅琮佳懂得姑姑的意思,也懂得姑姑的良苦用心,但是為什麼是要她敞開心去迎接母親,而不是她的母親敞開心擁抱她?或許,她的媽媽像她一樣,只是不夠勇敢吧,一定是的,她想到之前媽媽淚眼婆娑地,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懂得那眼淚,那期盼,只是當時沒有心情、也不容自己去接受。
梅琮佳勇敢地走出了病房,她篤信她會因為這份勇敢而擁有的多一些。這就好比,一個在一個地方貧窮到了極限,她必須走出去,說不定便能置于死地而後生。親情,這東西大約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