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的事情,梅琮佳想了想,還是寫吧,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展現自我的機會,更何況這個平台也不錯,不需賣弄舞姿,也不需展現歌喉,只要動動筆桿子,對于她來說也不算是什麼事兒(幸福底線內容)。
在寫什麼呢?思念。離開家這麼久了,思念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那一晚,梅琮佳非常深刻地思念每一個在她心上走過的人,牢獄里的爸爸,突然變好的女乃女乃,一直將她視為己出的姑姑姑父,還有那個與她漸行漸遠的初戀魏翔,當然還有已將思念沉澱成海洋的媽媽,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到了後半夜,梅琮佳恍惚里看到媽媽臉色煞白地對著她發呆,什麼也不說,也不笑,也沒有像以往地夢里一樣轉身離開,就那麼幽怨哀婉地瞅著她。在媽媽反常的注目下,梅琮佳害怕極了,掙扎著醒來。
她伸手扯了扯旁邊的窗簾,望著窗前落寞的月光,心里空落落的。回憶當才的夢,覺得很奇怪,都說母女連心,這夢也什麼不好的征兆嗎?按亮手機,按倒媽媽的號碼,稍微猶豫了一下,半夜二點半,不好打這個電話吧!
把手機扔到枕頭旁邊,擰亮了桌上的台燈,在草稿紙上胡亂到劃著︰
「母愛如斯
母愛如春雨,不管多久沒下,一不小心就把我們的心淋濕了。
母親的關懷是無約的風,總能把我們陰冷的情緒暖熱,無論走到哪里,我們都走不出母親心靈的廣場。
母愛是無私的,母愛是神聖的,母愛是博大的。
母愛細致入微,母愛入木三分……」
第二天一大早,就感覺有人抽掉了她胳膊下的草稿紙,梅琮佳猛地醒來,錯愕地看著安琪拿著她的草稿翻閱著。
「哇,大才女可真是用功啊!大半夜不睡覺爬起來寫征文,你要是不獲獎,還能說什麼(幸福底線內容)!」安琪那浮夸的神情好像比捉奸在床的小媳婦兒都慷慨激昂。也是,她安琪從小到大都是班里的紅花,上了大學就得給梅琮佳當綠葉,她心里不舒服。梅琮佳比她強也就算了,但是她見不得梅琮佳不如自己用功成績還那麼好,要承認一個人比自己出色很難,但要承認一個人比自己聰明就難上加難了。
梅琮佳怔怔地看著安琪,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兒,只覺得胳膊被壓得麻麻的。
安琪粗略到看了梅琮佳的文稿,羨慕得不得了,但是她心里卻覺得梅琮佳不可能寫出這麼真摯感人的文字,她是從哪里抄的吧?!她也知道這種猜忌不合理,但是卻鼓勵自己這樣想,因為她總是輸不起。
「琮佳,寫的真好,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起的。」住在梅琮佳上鋪的任冰冰探著頭看了看安琪手上的稿子,這丫頭真怪,很少講話,也很少上課,基本屬于晝伏夜出的那物種,她居然破天荒地稱贊梅琮佳的文稿了。
「隨便寫寫。」梅琮佳淺淺地一笑。
安琪把梅琮佳的稿子放在桌上,然後遞給梅琮佳一本《告別薇安》,「給,胡老師不是讓你抽空看看嗎,我幫你接到了。」
梅琮佳特別感動地望了她一眼。她卻走過來低聲說,「里面有我寫的一篇文稿,你幫我瞅瞅唄!」
梅琮佳當然知道安琪不想讓她聲張,她有些討厭她的虛偽,但是換個角度來想,其實自己和她一樣,總是強裝堅強卻很脆弱,強裝無所謂但又什麼都在乎。因為理解,所以要支持吧。
就在當天的選修課上,梅琮佳很用心地修改了安琪的文章,這篇被其稱為「散文詩」的東西,不僅形散,神也散,就好像一些單純的華麗詞組的拼湊,她只能一絲不苟地這些詞組先結構了,重新編排行文結構,這種大費周章的修改倒不如重新幫她寫一篇省事。
梅琮佳給許茗芝打了個電話(幸福底線019章節)。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地和媽媽聯系,不是不想,而是怕打擾。這回也是因為昨天晚上的那個夢,都說母女連心,或許媽媽那邊真的有什麼事兒。
听著電話里的滴滴聲,她有些緊張,手心兒都出汗了。
「喂。」是媽媽,听起來那聲音有些慵懶。
「媽媽,我是佳佳……」她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問候嗎?好像有些虛,說想她?又覺得矯情。
「佳佳,出什麼事兒了嗎?」。這下換了許茗芝緊張了,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從來沒有跟她主動聯系過,大約嘴上說已經原諒了她,心里卻一直都在介意她這個做媽媽的不責任吧!她突然打電話過來,一定是遇上了什麼困難了。
「沒有,媽媽,我很好。你呢,你怎麼樣?」她不想提昨晚的夢,這會兒想起來,其實那個夢什麼凶兆也沒有,只是夢到媽媽了而已。
「我……我還好呀!老樣子。」許茗芝舒松地說。
「嗯,那就好。你在忙嗎?要是忙我就先掛了!」
「哦,好吧。有時間我就給你打過去。拜拜!」
梅琮佳掛斷電話之後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在媽媽那里根本就不重要,不重要就不重要吧,總歸她已經長大了,越來越多地擁有自己的生活,她默默地安慰自己說。
在深圳婦幼保健醫院的門診室里,齊大夫看著許茗芝放下手機,便將手中的化驗單擱到桌子上,皺著眉頭不說話,其實,她再考慮怎麼跟病患說。
「不好意思,齊大夫,我女兒,我以為她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許茗芝看著齊大夫一臉的凝重訕訕地笑著說。
齊大夫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卻依然沒有說什麼(幸福底線019章節)。
「怎麼了大夫,胎兒不好嗎?」。許茗芝心下一緊。
「你有女兒?」齊大夫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她有沒有女兒。作為醫者,她希望她的患者在失去的時候能意識到她擁有的,把傷口減小。
「對,我有兩個女兒。說實話,以我現在這個歲數還能懷上,我和我先生都挺意外的!」除了意外,更大的是驚喜,她一直都想擁有一個屬于她和周大安的孩子,不是說梅琮佳不親,也不是說周若晨不好,她就是希望在現有的家庭基礎上,讓這種骨頭連著筋兒的感覺更濃一些,女人很多時候都很矯情。
「許女士,我還是建議你別要這個孩子……」
「不,齊大夫我知道,我這個歲數屬于高齡產婦,會有危險,我一定注意的!」
「許女士你听我把話說完,」齊大夫擺了擺手,很嚴肅地敲了敲桌上的化驗單,「經過檢查你患上了乳腺癌,雖然現在是初期,還沒有任何不良癥狀,但我們還是需要給您做個手術,我們保證您可以痊愈,但是手術期間的藥物治療會影響你體內的胎兒,所以我們建議您放棄這個孩子……」
許茗芝的雙眸瞬間盈滿了眼淚,命運給她開了多麼大一個玩笑!回憶今天清楚周大安輕吻著她的臉頰,在暢想他們將會有一個兒子還是女兒的時候,那種滿足點亮了那個男人的光彩。
周大安是個成功的富商,這一點對許茗芝來講根本就不重要,就算他像她前夫梅紀偉一樣窮得叮當響,只要他們有手有腳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可周大安就是落寞的離異男子,前妻吸毒讓他使他惡名遠揚,被迫離婚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女人,還是他畢生的愛情。許茗芝能感覺到他的溫柔體貼,能感覺到他信她,惜她,卻沒有對她愛的入骨。
是的,所有人都會覺得她一個半老徐娘能傍上像周大安這樣的大款是她的福氣,就連自己的父母兄嫂都這麼覺得,這麼說(幸福底線內容)!難道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就不能再有愛情了嗎?
許茗芝不甘心,她覺得老天是眷顧她的,讓她擁有一個屬于她和周大安的孩子,她與她的丈夫之間便會更親密了,更無法割舍了。對,她害怕她與丈夫被割舍開,她缺乏安全感,畢竟周大安比她小五歲,畢竟周大安有錢有魅力,而自己只是一個除了賢妻良母之外什麼都做不了,做不好的女人,越來越老,越來越丑。
許茗芝有好幾次從噩夢中驚醒,她夢到梅琮佳叫她媽媽,媽媽……然後,漸漸的遠去,她把手伸向女兒,可怎麼也抓不到她。醒來,她發覺自己的**在隱隱作痛,說來也怪,開始並不覺得,一旦被檢查出來,就怎會感覺的不舒服。她越來越強烈地意識到死亡正一步步向她逼近,她怕極了,可又不敢將這內心的恐懼告訴周大安。
周大安擰開了床頭燈,握住了妻子的手,「怎麼了,茗芝?」
許茗芝搖了搖頭,「沒什麼,睡吧。」
周大安幸福地撫模著她的肚子,「這個小鬼,還沒出來,就這麼不听話,折騰媽媽,以後我收拾他!」
許茗芝莞爾一笑,卻有大顆的淚珠落了下來,又慌忙的用手背蹭了去。
周大安皺了皺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行,就給齊大夫打電話。」
許茗芝破涕為笑,「煩不煩呢,真的沒事兒。」
周大安在她濕濕的面頰上親了一口,「那就乖乖睡覺,現在我握著你的手,我就是你的‘安定’!」
「嗯。」許茗芝點了點頭,幸福的眼淚又來了。
這些日子周大安溫柔了很多,她越來越多地感受到他的愛了,是因為這個孩子嗎?不管因為什麼,她都感覺到這份愛很真切,很溫暖,所以,她決定要這個孩子是對的,不讓齊大夫告訴大安也是對的(幸福底線019章節)。此時此刻的幸福讓許茗芝堅定了為這個男人付出一切的信念,這輩子有他,她還苛求什麼?想到自己要一天天離他遠去了,她又忍不住傷心起來,她是那麼不舍,她原來是那麼懼怕死亡!過了一會,許茗芝輕聲叫,「大安,睡著了沒?」
周大安應了一聲,恩?怎麼了?不舒服?
她說,「沒有,我想給你商量點事兒!」
周大安再一次把床頭燈擰亮了,坐起來,「怎麼了?」
她靜默了很久,才說,「我想去上海,看看佳佳!趁我這身子還方便!再過些日子,我就不能出門了!」是的,如果有萬一,她就再也看不到她的女兒了,今天她的佳佳都給她打電話了,什麼都沒說,就仿佛預感到她這邊會出事兒一樣,母女連心,一點都沒錯。
周大安皺了下眉頭,一個孕婦舟車勞頓多少也些不放心,可是,關于那個孩子的事情,他只怕做不好,不能不同意,「我陪你吧?」
許茗芝連忙搖了搖頭,「不用,這才兩個月的身子,我自己能行!」
周大安點了點頭,「好吧,睡了,明天還有個會。」
他們躺下,剛要睡著。
「大安——」許茗芝又喊了他。
「怎麼了?」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幫我照顧佳佳嗎?別讓她受委屈,還有,給她一份像樣的嫁妝……」最近淚腺特別發達還是怎麼的,她不自覺地哽咽著。
周大安大概是困極了,「哦」了一聲倒頭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