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許沁突然出現在梅紀偉的婚禮上,梅琮佳可能也不會想起來在臨走之前去看看外公幸福底線079.過季,也要期待加更章節。人,究竟是很難周全得過來,以前答應過媽媽,幫媽媽孝順外公外婆,和弟弟妹妹相親相愛,但是,她全都沒顧上。
只從老伴兒去世之後,許辛培一直都是一個人住,一天三餐都由二兒媳送到他跟前。梅琮佳听二舅媽說,不是兒女們不管他,是老爺子自己變得獨了,不興孩子們跟他一起住。即便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所呈現在梅琮佳面前的樣子還是讓她很難過。他看到蒼老了很多,一根黑色的都不剩了,滿面溝壑深深淺淺地存著泥垢,精神萎靡甚至是有一些恍惚。
梅琮佳走到他床邊上,握著了外公的手,「姥爺,姥爺你看看我……」她忍不住凝噎。
許辛培半睜著眼楮,愣愣地看了她半天,「這是……這不是佳佳嘛!」又撒開了她的手,「不是,看錯了,準是看錯了,他們都說佳佳在上海呢,忙,你不知道,茗芝在深圳呢,也忙,她那小子可淘了!男孩子淘氣點兒好,淘氣點兒聰明……」
梅琮佳強忍著淚花對老人笑了笑,「姥爺,我是佳佳呀,你模模,是不是你那大耳朵垂兒的外甥女兒?」她把老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耳朵上,小時候外公就老拽她的耳朵垂兒,說大耳朵垂兒有福,不知道是不是他老拽的因為,她的耳朵垂兒的確比別人的大,也比別人的厚了。
許辛培咧著嘴巴一下,哈喇子淌了出來,「是哩,是佳佳的大耳朵垂兒哩!」
「姥爺,我把窗戶開開,通通風!」這屋里有股騷臭味兒。
許辛培把手搭在而後,大聲地,「啊?……不行了,老了,耳背!看到你啊,我這心里頭,可高興了!」見梅琮佳起身,立馬拉住了她,「哎,佳佳,別走啊,跟姥爺說會兒話,等你下回來,就不知道我在哪兒了。」他用很稀松平常的語氣說了句極傷感的話,讓梅琮佳剛剛生吞下去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姥爺,我不走,我去開開窗。」
「哦,你不走了,太好了,可真太好了……」許辛培下床到了櫥櫃里模了半天,一會兒找這個,一會那那個,端出來很多零食,和梅琮佳小時候一樣那個櫥櫃一直是外公外婆家里的聚寶盆,只不過之前總是外婆在那麼模啊,掏啊,他只在旁邊看著樂,「瞧,這是小沁買來的,這是許霄媳婦拿來的……」
梅琮佳想,他是寂寞了,人就是這麼一種動物,不管年輕還是年老,是貧窮還是富貴,只要獨處的時候,寂寞兩個字都會很容易上身了。二舅媽說他上了歲數就變獨了,其實他不是不想熱鬧啊,是沒有精力沒有勁頭熱鬧得起來了,想想自己,其實和老公的狀態也差不多吧!
梅琮佳把外公找出來的好吃的全都放下,「姥爺,咱們出去曬曬太陽吧?」
許辛培搖了搖頭,「不去!老的沒個人樣兒了,出去干啥!」
梅琮佳心里一酸,「誰說你老了,精神著呢!」
「人得服老,霄兒的孩子都這麼高了,」許辛培用手比劃著,一半是開心一半是辛酸,「重孫子都這麼高了,我還能不老?!我倒是想著自己還行,想給他們看孩子來著,可人家現在拿孩子可金貴了,不放心讓我帶……」他心里是寂寞的。
既然外公不肯出去,梅琮佳就一邊听著他絮絮叨叨,一邊打水洗抹布打掃房間,還拿熱毛巾給他擦了手擦了臉,又給他修建指甲,許辛培就像一個听話的孩子一樣,讓他伸手他就伸手。
「佳佳,你跟茗芝一樣貼心,茗芝每回回家都給我剪指甲,對了,你見她了嗎?憶恩都這麼高了,他們說可機靈了?」
「憶恩?」梅琮佳抬頭問幸福底線079章節。
許辛培一愣,「怎麼你還沒我記性好吶,憶恩是茗芝那小的,就是你弟弟啊!」
梅琮佳錯愕地記起來了,她是還有一個弟弟來著,血管里流著她母親的血,那年母親去世的時候周大安帶若晨和憶恩回來,她還抱過她呢,一晃就是七年了!他也長成大孩子了吧。
為外公剪完指甲,梅琮佳抬頭凝視著牆上外婆和媽媽的遺像,上面蒙了很厚的一層塵土,她愣了一下,就用洗毛巾的水又投了投抹布,搬了板凳去擦相片。她把姥姥的照片擦淨了,放回原處,又摘下了媽媽的。
看著媽媽的臉,關于媽媽的記憶又一次從腦海中浮現出來,盡管,這記憶是不連貫的、不清晰的、無聲無息的,也不是太豐滿,但是卻像模糊不清的黑白電影一樣投影著。
媽媽給了她跟別的孩子不一樣的童年,從小到大,那些只有傾訴給媽媽的心事逐漸被她忽略過去了,她的心反而變得更細膩更敏感。她甚至想,要是媽媽好好的,她也許會把自己心里的苦,對龔潮的痴心袒露出來,讓她和自己一起分擔吧,那樣,她的心就不會這麼孤獨了!如果媽媽在的話,她相信她會滿足她從小到大一個沒喲滿足的願望,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爸爸。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多有「如果」。
「要不了多久,我也會被掛在那兒陪她們了!」許辛培很平靜地說,他有時候糊涂,有時候不糊涂,沒有那麼明顯的痛感了,但是卻能深深刺痛梅琮佳的心。
臨走的時候,梅琮佳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而那麼聲音她卻太熟悉了。「梅琮佳,你回來了,怎麼也不找我啊,要不是我在我爸的酒店看到你爸結婚的掛牌,我都不知道你回來了,你爸在我爸的酒店里辦婚禮,你就不問問他們我是不是回國了……」
是林宇璇,還像小時候一樣,說起話來像機關槍一樣,梅琮佳只能她嗆嗆完了才說了一句,「那天那麼忙,我哪顧得上呀!」
「好了,我原諒你了,說,你在哪兒呢?」
「出租車上,正去火車站。我晚上八點四十的車。」
「行了,還有時間,我這就過去。」
林宇璇從來都是風風火火的,上了年歲居然還是這樣,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趕過來的,梅琮佳剛下出租還在想去哪兒等她的功夫,她就到了,她開的是她老爸林大鵬的寶馬,風塵僕僕地下車,「這呢!」
「好快啊,你?」
「姐姐我是一路飆車來的。」
她們就近在一家茶社坐了下來,只有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而有太多的話要說,這就是朋友,這麼些年不見,心和心之間的距離一直都沒有疏遠過,這種親近不用刻意保留,而是不去管不去顧,卻一直都在那兒。
梅琮佳簡單跟林宇璇說了她跟龔潮的事情,面對她,所有的屏障和保護她都願缺掉,讓心事平靜地流淌,心就立刻干爽明亮了。這種感覺,就像跟龔潮在一起的時候,听了龔潮一通凝重,而不沉重,濃稠,而不膩口的情話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痛痛快快伸了個懶腰睡下,和靈魂得到徹底地放松了。
她們之間的友情在她們看不見的狀態里也有成長,也是,她們都已經二十七八歲了,她們的友情已經沉澱得像紫砂壺里的茶水了,能品出濃郁的芬芳來。這種感覺是隱藏在林宇璇風風火火的表象下面的。
「六年?!你為了他空窗了六年,哼,也只有你梅琮佳能干得出這樣的事兒。」林宇璇說,「你還打算守著他過一輩子?」
梅琮佳低下頭,「我不知道。」
「你……跟他,上過床嗎?」。
梅琮佳搖了搖頭,「沒有。」
「梅琮佳你真可憐!」林宇璇很夸張地冷著。
「你說什麼呢,這很重要嗎?在我心里,龔潮就是我丈夫,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女乃女乃嗎?她不是從二十幾歲就死了丈夫,自己清心寡欲地過了這麼多年?我為什麼不可以,我覺得我過得挺好挺充實的,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讓我找個男人,要真有一個男人娶我,我不愛人家,這對人家公平嗎?」。
「梅琮佳你是個活人吶,愛和不愛之間,是可以互相轉變的!不說愛情了,就說人吧,人和動物植物都一樣,到什麼時候就該做什麼事兒,一盆花都會有固定的花期呢,你不開花,不結果,你這輩子不就等于白過了嗎?」。
梅琮佳淡然一笑,真是她的好朋友,她也將她比做植物了,「可是,我已經錯過花期了!」
「沒錯,二十七八歲了,還沒把自己推銷出去,是有一點兒過季了,但是,過季了也要期待,大把大把的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梅琮佳苦澀地笑了笑,有些不以為意,她就是這麼固執,本能地屏蔽掉她不認同的言論。
「我跟你說話呢,趁早把自己嫁了吧,雖然,一百個結了婚的女人有九十九個都覺得自己嫁錯了,但是能過下去的都是成功的,智慧的,女人就是一朵花兒,等花兒蔫了,再去找一坯願意守候你的土,已經晚了。」
梅琮佳很意外林宇璇的比喻,她真的不再是當年那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頭了,「淨說我了,你不是也沒結婚嗎?」。
林宇璇立刻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你能跟我比?我沒結婚但是不是沒男人,你是死水,我是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