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鵬飛氣勢洶洶地朝任小可消失的走廊去了,他當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或者都已經超越了難看的範疇了,可以用猙獰恐怖、凶神惡煞來形容了吧,因為,他看到任小可在走廊的轉角處,瑟瑟地貼著牆根兒,望著他的那眼神簡直就像是看到了一個陌生的怪獸幸福底線章節。
古鵬飛對任小可有千萬種情愫,但他自己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包含著恨,十年前她對他的好那麼露骨、熱切、深情,那是一樣男人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情愛,但是,此時此刻、此景此境,他是梅琮佳的丈夫,也是古心天的父親,對自己的妻子和小女兒總有一個本能的保護。他非常清楚,這是這個本身柔弱的、沒有什麼壞心眼兒的任小可,對他眼前的幸福的殺傷力卻是不可估算的。
他是真的擔心,是真的害怕。
「任小可你到底想干什麼!」他壓著嗓音的音量嘶吼著,明顯帶著怨氣。
任小可顯然是被這怨氣嚇了一個哆嗦,「我……我沒有想干什麼!」
這時候,有個護士從他們身邊經過,瞄了他們一眼。古鵬飛顯然是注意到了那護士奇怪的目光了,他現在尤其介意別人打在他和這個女人身上的古怪的目光了,等那護士走遠了,一把拉住任小可的手腕,將她拖進了一間空病房,並隨手插上門。
任小可輕笑了一聲,「用得著這麼緊張嗎?瞧你這架勢,是要生吞活剝了我嗎?來呀!」現在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突然不緊張了,反倒覺得古鵬飛抓牙舞爪的樣子有些可愛。
她這一笑讓古鵬飛無端地覺得自己很幼稚,可就是淡定不下來,「小可,我求求你,離開上海吧,離開我們家人的視線吧!你現在還沒有落實工作,你可以去北京、廣州、深圳……都是不錯的選擇,你也看到了,剛才把我媽急得……」
任小可就這樣微微地笑著,「我當然看見了,你媽媽著急是因為她覺得你對我還有感情,她怕你跟我破鏡重圓讓她剛出生還不到一天的小孫女受委屈,怎麼你也害怕了,還是,你對我真的還有感情?」
古鵬飛這會兒感覺她就是邪惡的女巫,很顯然,正如他所預料的,她這次是帶著驚人的目的和企圖回來的,如果他沒有結婚,沒有女兒,沒有遇上梅琮佳,他或許可以把她的這目的和企圖當成是愛,可現在不一樣了,「任小可你不要胡說!」
任小可點了點頭,笑中有淚,「也對,古鵬飛你愛我從來都沒有我愛你那麼深,如果不是當年我那麼愛你,我就不會離開你!現在你對另外一個女人那麼在乎,那麼患得患失,我真的很難過,要是,要是還能重選一次,我想,我不會那麼傻了。」
古鵬飛怔了怔,「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你當年為什麼要走?」這個糾結了他十年的問題,他本來都要放下了,可是現在她突然想告訴他了,他還是不願放棄知道前因後果的機會。沒有誰,願意對困擾著自己多年的事實真相避而不見,哪怕它再慘烈!
任小可靜默著,最後咬了下嘴唇,她還是不忍說出口,「算了,很多事情,發生了就不能再改變了,所以因和果比起來,還是結果更現實一些,」她有眼淚涌出來,他能看得出她的內心在掙扎,「不提了!但是,古鵬飛你要記住,沒有誰比我更愛你,所以你沒有資格對我大呼小叫的,也沒有資格讓我去哪兒,做什麼、不做什麼,我愛你,不計後果,沒有憑據的傻傻地愛你,這些,都和你無關!」
這回古鵬飛是真的被嚇住了,她這樣不計後果、痴狂無度、無休無止的愛,令他心生畏懼,這是要把他牢牢抓在手里的一切全部摧毀啊,他幾近瘋狂地抓住她的衣領,「任小可,你不能這樣,真的,我求求你,你不能這樣幸福底線123章節!」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任小可虛弱地問。
「我的女兒,才剛剛出生啊!我的妻子,現在還在病床上!」
「哈,對啊,你現在做父親了,你們有孩子了,可是,古鵬飛你別忘了,我也懷過你的孩子,我也曾經是你孩子的母親,只不過,他死了,是我們一起殺死了他!」任小可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珠幾乎要瞪出來了,仿佛之前她所受的傷害又回到眼前了。
古鵬飛無力地松開了她的衣領,他瑟瑟地蹲在了地上,他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墜,一點一點地沉淪,他喃喃著,「不是的,不是我不想對你負責,是你不給我機會為你負責,那些事兒都已經過去了!都過去十年了!你這是何必呢,小可!」
「是啊,十年了,如果我們沒有那麼殘忍地放棄他,我們的孩子都十歲了……」
古鵬飛荒涼地靠著牆蹲在那兒,一瞬間,他的心糾成了一團兒,也不知道是為了自己妻女,還是為了任小可,還是十年前那個沒來得及出娘胎就夭折的孩子。他是一個男人,有原則卻不冷血,任小可為他受過的苦,他永生難忘。
這時的任小可就像一條凍僵了的、可憐的、乞生的蛇,將她靠他跪過來,攀住古鵬飛的脖子,然後把她瑟瑟地小身軀壓向他,吻他,撫模他,這情境多麼熟悉,這感覺和某一個時刻是多麼相似,這樣的熟悉和相似,令古鵬飛窒息。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像十年前一樣!古鵬飛掙扎著,猛地推開了她。
「小可,別這樣!」
「為什麼?我是全心全意地愛你啊,你老婆愛得卻是那個死人!」
原來連她都知道!古鵬飛的內心寂靜遠如洪荒,他是真的很受傷,有一些看不看的芽孢藏起來是苦的,但是讓它們放到陽光下,撕裂著讓別人看,就不單單是苦那麼簡單了,是痛的!
他木木地坐在地上,「不是的,不是你看到那樣,我和琮佳很好,我們都有孩子了,我們會彼此相愛,那個人已經死了,他什麼也做不了,可是我可以!」
任小可淒冷一笑,「沒錯,那個人死了,沒有未來了,但是他們的過去呢,永遠美好著走失不了,在情感的世界里,沒有天堂和地獄之分,古鵬飛,你其實和我一樣可憐!」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走到門前,撥了幾次終于把門上的插銷撥開了,奪門而去。
古鵬飛回到病房的時候,顯然有些失魂落魄的。他看到她的妻子正一手托著他們的小女兒,一手扶著她胸口兩只墜滿乳汁的、沉甸甸的大口袋給孩子喂女乃。當她把放到古心天紅豆般的小嘴里的時候,這個小人兒竟本能地努著小嘴吮吸起來。
這畫面和諧而美好,他都看呆了。
梅琮佳一抬頭便看到了她的丈夫倚著門框,痴痴地望著她們母女,這是她第一次給孩子喂女乃,或許自覺很笨拙,她的臉紅撲撲的,有些難為情了。
妻子羞怯的表情可愛極了,古鵬飛溫暖地向她笑笑。走到床前坐下,看著她懷里盡情吮吸的女兒,用食指的指肚輕輕柔柔地踫了踫孩子吹彈可破的小臉兒,他的女兒本來閉起的眼楮,突然睜開了,看著她的父親,舉在頭上的小拳頭伸張開抓了抓,古鵬飛就把食指放到她的小手里,她一下子就握緊了。
他心里是暖的,悸動的。
他抬眼看著他妻子的眼楮,她那麼慈愛,那麼安靜,那麼溫柔地看著她懷中的孩子,怎麼說她更愛那個死人呢,他不相信,他也不接受!
「琮佳……」
梅琮佳抬頭看他,覺得他的神情有些怪,「嗯?怎麼了?」
古鵬飛還是不忍心破壞著氣氛,假意寬松地笑了笑,「沒什麼,他們呢?」
「估計他們都累了,我就先讓爸爸帶著女乃女乃回家了,媽非要去市場買豬腳炖給我喝,說是給我下女乃,這個點兒還有豬腳賣嗎?再說了,你看,我都漲成這樣了,天天根本就吃不完。」她絮絮叨叨地說,很有**的樣子。
古鵬飛只「哦」了一聲,就又不做聲了。
他確實有點怪,剛見到女兒的時候,他是高興的,可剛剛跟著婆婆出去了一會兒,就像失了魂兒一樣,是婆婆跟他說了什麼嗎?「你怎麼了?」
「嗯?沒怎麼啊?」
「媽跟你說什麼了?怎麼看起來有些沮喪呢?」
「有嗎?」。古鵬飛知道這女人敏感,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什麼,但是藏不住也得藏,答非所問地,「琮佳,你看看這個小人兒,她身上流著咱們兩個人的血,她就像是一把小鎖,把咱們倆緊緊地鎖在了一起了,答應我,不管今後發生什麼事兒,我們一家人永遠不分開,可以嗎?」。
是因為成為一個父親了,才讓這男人變得這麼感性了嗎?但是他這些酸溜溜的話兒,但是她的心上,卻是甜的,梅琮佳幸福地一笑,「傻瓜,當然了,現在你,還有我們的天天,就是我的全部,咱們永遠不分開。你也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做我們母親的守護者,永遠不分開。」
古鵬飛抬起頭,把嘴巴湊上去,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這一刻,他感覺幸福很近很近,近得觸手可踫,他相信這小生命的力量,可以幫著他牢牢地抓住這個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