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醒來,只覺渾身無力,有些渴。
屋內亮著燈,顯得窗外很黑,隱約傳來的斷續的禮花聲響,讓她覺得周遭並不是完全的死寂,但這醫院的素白床單卻總讓自己想到送殯隊伍的畫面,令自己淒然恐懼。
直到自己覺察床邊小凳子上坐有人,確定是于思凡正在困著覺時,這些恐懼傷感,一下子便通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
她怕男孩著涼,忙輕輕拉著被角搭在他背上,又怕自己起來會吵醒他,就一動不動,靜靜地躺在那兒端詳著男孩——神情陶醉。
……
「紫!」于思凡突然大叫一聲,從椅子上驚起。
石秀先是一驚,隨即,沖他脈脈一笑,說︰「你醒了。」
于思凡定了定神,看看石秀,取下蓋在身上的被子,復又幫石秀蓋上,問︰「渴嗎?」。
「嗯」石秀輕輕地點了點頭。
于思凡轉身倒了杯水,端給她。這個時候,舒暢輕輕推門進來,問到︰「怎麼樣了?秀秀。」
「好多了。」石秀的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感激和歉意。
「秀,其實你像這樣把劉海兒分到兩邊,也挺好看的。」舒暢建議,早在中午,她見到病床上的石秀,劉海兒被風吹亂在兩邊時,就想如此建議了。
「嗯,齊劉海兒留在額前,既擋眼,又土氣,以後,再也不那樣留了。」石秀偷偷看一眼于思凡,不知道,自己的劉海兒是否是男孩給分到兩邊的,想著,心下一派歡喜。「下鋪,玩的開心嗎?」。
舒暢點了點頭,興奮地回到︰「好熱鬧啦,廣場上人山人海的,禮花一個勁的放,先是好多精彩的表演,後來,足有一千多人在那蹦的,還差點蹦出人命——秀,你知道嗎?你可是一睡就是兩年吶。」
石秀忙問到︰「幾點了?」
舒暢調皮地笑笑。「一月一日五時二十分,是五時,可不是午時啊。」
石秀也笑笑,但她卻發覺,于思凡听到這個「消息」似乎並不高興,反而一臉的焦慮,猜想他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去做,便用激勵的目光看著他,微笑著。「思凡,你熬了一夜了,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舒暢也說自己是來接班的,一會就扶石秀回宿舍去,讓于思凡放心先走。
于思凡點點頭,顧不上說「元旦快樂」,即向家屬院跑去。
他在黑暗里瘋狂奔跑著,奔跑,只顧奔跑……焦灼恐慌和揪心刺痛擰成了一捆悔恨愧疚的麻繩,死死地纏繞著他的咽喉,勒住了他的心,幾乎令他窒息,但他無暇去顧及,滿腦子里都是女孩痛楚地望著自己的模樣。
在二樓樓梯口,遇到了剛從屋里出來的女孩︰頭發有些凌亂,眼楮略有點紅,一臉都是唇膏的污跡,人甚是憔悴。
他的心,一下子便裂了,碎了,一時間,再也沒有了上樓的力氣,只站著,心痛地凝望著女孩。
紫凝視著面前的男孩,目光里有酸澀,也有失望,有傷楚,也有怨恨,但不久,就只剩下了冷漠,漠然地下樓。
「紫——」在擦肩的那一刻,于思凡終于開了口。
紫沒有說話,只停頓了片刻,就要繼續向前走去。
「對不起」于思凡忙拉著她的胳膊,眼眶里已有淚花在打著晃。
紫望一眼男孩拉著自己胳膊的手,冷冷地說︰「松開」
「紫,我——」
「松開,我可是會打人的。」
于思凡卻也沒有放手,只心痛地看著女孩。「紫,我——」
「你」紫眉間竟似有一股流體在竄動,狠狠賞了男孩一個耳光,掙月兌了他的手,游蕩下了樓,剛出樓來,便被迎面而來的何璐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何璐咬著嘴唇。
原來昨天下午,秋抒陽對何璐說自己晚上要待在醫院,屋子讓給于思凡和紫兩個,叫她回宿舍住,不要攪了二人的好事。何璐信以為真,便和劉蔓一起去廣場狂歡。等從廣場回來,去醫院看秋抒陽,卻听舒暢說,整晚上都是于思凡在醫院照顧,頓生恨意,忙一路追來。
紫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何璐,只輕輕模了一下自己火辣辣的臉頰,便從她的身邊擠過,繼續向宿舍走去。她的內心顯然受傷了,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悄悄地淌至唇角邊,逗留片刻,再滴落入土,像是要將無數說不出的委屈都流盡一樣。曾幾何時,她想起昨晚自己吃的蛋糕,直想吐,但還是忍著,努力地向宿舍走去。
到了宿舍門口,她沒有進門,而是先跑去水房,吐了半天,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她打開水龍頭,頭一直伸在水龍頭下,讓涼水沖洗自己的臉。直到臉頰冰得通紅,沒了知覺,本來止不住的眼淚,也被涼水,活生生冰了回去,再也流不出來了,才關掉水龍頭,回到宿舍,一頭栽倒在床上,蒙頭便睡。
王脈通宵自習剛回來,劉蔓也一夜沒睡,很困倦,但看見紫進來,剛要問她約會的感覺如何,卻見她竟是這副模樣︰臉先是通紅,隨後,又變得煞白,水珠還不停地往下淌,嚇得不知所措,忙紛紛跳下床去推她、叫她,生怕就這麼睡著了,會睡出什麼毛病來。可紫就像服了蒙汗藥一樣,怎麼叫也叫不醒。這一下,王脈跟劉蔓哪還敢睡,只好強睜著疲憊的眼楮,陪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