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大家實在太過疲憊了,便各自回床睡了。
紫拉上簾子,點了只蠟燭,從書架上取來小鏡子,端詳。借著微弱的燭光,依稀可見嘴角邊指痕尤在。「他的也沒有消吧?會很疼吧?自己會不會下手太重了?可——誰讓他——」她這樣想,竟忘記自己在宿舍里,「噗嗤」笑出了聲。一定神,方悟自己的失態,忙收斂了笑容,一臉羞澀,從床簾縫隙向外看了看,萬幸大家都已睡沉了,要不然,還不知要怎麼拿她開心了。
紫輕輕模著嘴角,這一刻,她只希望嘴角邊的紅印,永遠都不要消退才好,不知是為了記住男孩,還是為了記住他的壞。漸漸,她也有些睡意了,就放下鏡子,熄了蠟燭,拉來被子蓋了。
她閉目躺著,潛意識里,突然闖進「自習樓」這三個字眼,男孩不會還傻傻地待在樓頂吧?慌忙中,悄悄下床,輕輕開啟了宿舍的門,向自習樓奔去。
越是臨近自習樓,她的心情就越發地緊張,但當她爬上樓頂時,除了地上隱約有幾根燃盡的煙火棒,根本不見于思凡的影子,于是,她怏怏嘟起嘴,自言自語︰「什麼嘛,一點誠意都沒有。」可剎那間,她發覺身後異常明亮,轉過身,頓時驚住︰眼前亮起無數的小彩燈,構著「對不起」三個字,旁邊站著的正是于思凡。
于思凡見她轉過身,就誠懇地說到︰「肯原諒我了嗎?」。
「沒、沒有。」紫著實大受感動,此刻的她,腦中一片混亂,只知道臉頰在發燒。不知道男孩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否被他听到了,要是真被听到,那——她不敢再想下去,忙惶惶然轉身,像戰敗的潰兵,落荒逃去。
針對此事,翌日,班主任王老師把紫嚴厲地批評了一通,說她怎麼能那麼任性,讓全系五十多位同學,整個下午的去找她!她雖覺這是天大的無辜與冤枉,但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嘻嘻一笑,反倒讓老師覺得,是不是她的大腦出什麼問題了,終搖頭走開了。
這幾天,唐國勝突然不跪拜上蒼了,八寶山門前的香煙也斷了。那些以網吧為中心,堅持一學期只與老師有一面之緣,堅持六十分萬歲,一分不浪費,終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奇人異士們,也都紛紛現了身,因為要考試了。
熬上幾個通宵,把從二手市場買來的半年從未看過的書,胡亂翻上一通,背上一背,在考桌上密密麻麻的涂些鴉,再私下夾帶點小抄什麼的,就可以瀟瀟灑灑走進考場,順順當當答滿卷子了。
在大家眼里,與中學生相比,大學生的優勢就在于,能夠用一個禮拜的時間,掌握或基本掌握一學期的課程,並能順利的通過考試。
考完試,除了極少數纏綿難分的情侶,會在校園里多逗留幾日之外,其他人都陸續凱旋回鄉了,校園也一度安靜下來。
石秀倚坐在省醫院的病床上,倍感孤獨失落、度日如年,為了不使父母擔心,她沒有把手術的事告訴他們,只說是找了份家教,寒假不回家了。
翻了幾頁校園短篇小說,實在了無生趣,便把書擱在一邊,從枕下取來紀念幣,攥在手心里端詳。不覺又想起爬山時的情景,一陣後怕,不禁自言自語︰「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正出神,听見有人敲門,趕緊把紀念幣藏回去。「請進」。
是于思凡,他推門進來,微笑著,看看石秀,關心地問到︰「怎麼樣了?」
「思凡,是你啊,好多了,坐啊。」石秀也沖他笑笑。
于思凡推辭︰「不了,我還得趕火車去。」
「是——嗎?你要回家啊?那路上小心點。」她勉強地笑了笑。
于思凡點點頭。「嗯,祝你早日康復,我們來年見。」
「好,我也給你拜個早年。」石秀沖于思凡微微一笑,目送著他出門去了。
那輕輕的關門聲,竟像是晴天霹靂一樣,令她的心猛得一驚,一沉,她感傷,雙手抱著膝,坐在床上嗚咽起來。可沒過多久,門竟突然開了︰于思凡又急匆匆跑回來,嘴里還不停念叨著︰「真是沒記性,東西落在這了——咦,你怎麼哭了?」無意間,他捕捉到女孩傷心的一幕。
石秀沒來得及擦去眼淚,就被于思凡逮個正著,忙邊擦著眼淚,邊解釋說︰「沒、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房間里都快漂船了。」于思凡一邊說,一邊巡視著房間四周,希望能找到答案,卻覺得跟剛才沒什麼兩樣,便又問到︰「你到底怎麼了?」
石秀在他的追問下,只好說「看到同學們都回家了,而自己一個人在這兒,有點害怕」。
「也是,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自己剛才怎麼沒想到。」于思凡心想著,隨即問到︰「你爸媽知道嗎?」。
石秀垂著眸子。「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就騙他們說,找了份家教,寒假不回去了。」
看著眼前憔悴的女孩,于思凡感到萬分不忍。「這樣吧,我先回一趟家,很快就回來,作你的護士。」
「護士?」石秀一臉疑惑。
于思凡解釋到︰「對呀,保護你的男士,簡稱護士。」
石秀被他別出心裁的解釋,逗得咯咯一笑,但隨即便想到,這將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與不便,就說︰「可你——」
「嗯?沒資格嗎?」。于思凡知道女孩會為他著想,就故意打斷她的話。
石秀忙解釋到︰「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于思凡嘿嘿一笑。「我知道,不用替我擔心,我沒事兒,誰說男子不如女,不過,三十你可要給我發紅包。」
石秀再一次被男孩的話,逗得笑起來,卻不小心將目光灑在他的眼楮上,臉騰的一紅,不知該說什麼,趕緊低下頭,看著床沿沉默,許久方說︰「思凡,謝謝你。」
她的突然沉默,讓于思凡覺得臉一陣發熱,不知所措,還好是她先開了口,于思凡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呀,快來不及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還得去趕火車,便急忙去拎包︰「好好休息,幾天後見。」說完,便轉過身,往外跑去。
石秀久久望著病房的門,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輕輕說了一句︰「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