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凡回到學校，放下東西，便去省醫院看石秀了，當他推開病房的門時，頓時驚呆了︰病房里掛滿了一串串的紙鶴！但不論他怎麼追問原因，石秀就是不肯告訴他，取而代之的，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小聲念叨著︰「平安就好。」
半天之後，石秀便出院，回到宿舍休養。她很快就覺察到于思凡的左胳膊受了傷，因為他平時倒水，都是左手拿杯子、右手拿壺的，可這次回來卻只用右手。她也不問他是因為什麼而受的傷，只極力說服爭取，承擔了為他換藥的工作。
于思凡只覺不妥，反倒讓她這個病號來照顧自己，可每當他要求自己換藥時，石秀總會說︰「別動，你想成為‘刀疤于’啊？」這一句樸實中略帶著玩笑的話，讓于思凡感到無限的溫暖，看著女孩手腕上多起的那道傷疤，心中有一萬分的歉意，便接受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
這一天，石秀來找于思凡，幫他換完了藥，就懇求他陪自己出去走走，于思凡見她氣色很好，便答應了。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順著林間的小路慢慢地散步。
呼吸著久違的清新的空氣，感受著真實的太陽的溫暖，石秀感到格外神清氣爽。但當她注意到樹冠都已變得光禿禿時，似乎想起什麼來，便在一棵槐樹旁止步了。
于思凡見她停下了，就關切地問到︰「怎麼了？累了嗎？」。
「哦，沒、沒有。」石秀輕輕拍了拍褶皺的樹干，感嘆到︰「村旁一棵樹，痴戀著天上的鳥兒，卻忽視了他身邊的葉子——那片一直默默深愛著他、替他‘遮風擋雨’、不離不棄的葉子，等他終于明白，自己深愛的原來是葉子的時候，葉子已經處在彌留之際了。」
「不知何時，無緣無故，村旁有了一棵干枯的朽木。」于思凡接過她的話，問到︰「你說的是《無葉樹》吧？」
石秀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你也看過？」
「嗯，當時大禮堂里‘哇’聲一片，有幾段話還造成了轟動。」他想了想，接著說到︰「樹啊樹，我願意陪你走完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只是，那個時候，是否也是你生命的終結？如果是，我願意同你一起長埋于地下；如果不是，請你堅強地面對這個冬季的寒冷……」
在他的提示下，石秀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她笑著說到︰「英哲還用這句話，給我下鋪寫了一份情書，折個飛機，從教學樓飛了出去，剛好落到咱班主任頭上——」
于思凡只覺得，此時的石秀，比往日更加美麗。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麼毫無拘束的笑，很是意外，一時間竟不知所措，只睜大眼楮，看著眼前這個一向都很矜持的女孩。
石秀很快就覺察到于思凡怪異的表情，臉不覺一紅，即收斂了笑容，羞澀地低下頭，小聲說到︰「葉子真好，在臨終時，還為心愛的人做媒，只是太可憐了。」
于思凡也覺得難為情，就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清清嗓子，說到︰「其實，葉子也挺幸福的，後來，那棵樹一直都守在她的墳旁，不再看天上的鳥，也沒有再結識別人。」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石秀惋惜地搖搖頭。
見女孩如此多愁善感，于思凡安慰到︰「故事就是那樣的，現實就不會有那樣的傻瓜，都到那份上了，還不知道自己喜歡葉子！」
「也不一定。」石秀嘴里輕聲念叨了一句。
于思凡問到︰「嗯？你說什麼？」
「啊，我、我說除夕夜一定要吃餃子。」石秀臉微微一紅，支吾回著。
于思凡吃驚地看著她。「怎麼，今天都過年了？哎呀，我都給忘了！」
「思凡，我們去商場買些餃子回來，今天煮餃子吃，好不好？」石秀征求著。
于思凡笑了笑，說到︰「有地方嗎？總不至于到宿舍里煮餃子吧。」
石秀回到︰「下鋪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她回家時把鑰匙留給了我。」
于思凡點點頭，和她一起往「看世界」走去。
商場里往日都是人滿為患的，可在此時卻顯得冷清了些，一會兒怕是連營業員都要回家過年了。這倒為他們提供了方便，在商場順暢轉了一會，買了點年貨，兩個人便準備回去過年了。
出來時，突然想起水果刀沒買。于思凡見石秀有些累，就把棉衣月兌下來，鋪在外面的地磚台上，讓她坐著等一會，自己又返回去買。等他再次出來時，遠遠看見三個人正對石秀糾纏不清，就戴上墨鏡，沖了過去，大喝到︰「做啥！」
三人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後，其中兩個便向于思凡撲來，並呵斥到︰「小子，沒你的事，把你的滾。」
于思凡冷笑到︰「她是我女朋友，你說關不關我事？」
听于思凡這麼一說，其中一個就要伸拳，卻冷不防，被于思凡一拳打倒在地，疼得嗷嗷直叫，另一個見同伙被打倒，就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來，欲撲上前來。
于思凡生怕惹急對方，會傷到石秀，便輕輕一笑，說︰「怎麼，要動刀嗎？我還真沒少挨過刀子。」說罷，從衣兜里也拿出一把嶄新的水果刀，不皺眉頭地往自己的左臂刺了下去，隨著石秀驚叫了一聲，血已經噗噗流了出來。
那三個人都驚呆了，為首的年輕人說了句「算你狠，走著瞧」，放開了石秀，示意另兩個人離開。
于思凡忙上前，擋住了去路。「慢著，還沒向這位姑娘道歉呢。」
「算了，我們走吧。」石秀早就被嚇慌了神，一邊捂著他的傷口，一邊小聲勸著。
「快點道歉！」于思凡雖然戴著墨鏡，但從鏡片里透出的目光，卻犀利如刀，再加上先前刺自己的情形，三人料知他絕不是什麼善類，只好同聲說了聲「對不起」後，氣沖沖地離去了。三人走後，于思凡和石秀便迅速趕回了學校。
石秀靜靜地小心翼翼幫他止血、纏紗布，眼淚悄悄地往下淌。于思凡看著眼前的淚人，勸︰「看你，我沒事。你以為我真那麼傻啊，我只是輕輕劃破了毛衣，為了使他們相信，就用拳頭把傷口又踫出了點血，那些笨蛋還以為我真是用刀刺的呢，哈哈。」
石秀似乎沒听到，只一味替他包扎傷口，一句話也不說。
「我真的沒事——不對，有事！」于思凡突然叫起來。
「怎麼了？」石秀忙慌張地問他。
于思凡看著她，笑了笑，說到︰「我好餓啊！煮餃子給我吃啊。」
石秀被他的話逗得咯咯一笑，隨即，輕顰怨到︰「出這麼多的血，還嬉皮笑臉。」
兩個人遂提著東西，起身到舒暢租的房子去了。他們先在樓外放完鞭炮煙火，然後，互相拜年進門，石秀煮了餃子，將水果點心也都一齊擺到桌子上，兩人便坐下，吃年夜飯。
石秀看了一下男孩的胳膊，問到︰「還疼嗎？」。見他直搖頭，便說︰「你哪弄的墨鏡？還真有點像**呢。」
于思凡邊吃餃子，邊告訴她︰「經過——我覺得男人吧，應該隨身帶一個墨鏡，沒想到今天還真的就派上用場了。」
石秀微微一笑。「思凡，今天真的謝謝你。」
「呵呵，救女朋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于思凡剛說完，就覺得玩笑開過了頭，見石秀的頭，都快低到了桌面上，自己只好一個勁地喝飲料。為了改變這種尷尬的氣氛，他想了想，說︰「異鄉里，寂寞魂，鄉思勝火，燒傷了蒼茫大漠。」
「相思？」石秀不解地問。
于思凡忙向她解釋︰「家鄉的鄉。」
「哦」石秀點點頭。「那我應該對︰佳節時，孤獨客，淒淚尤多，哭渾了九曲黃河。」
兩個人便把這兩句話寫成對子，貼在門上，橫批為「節日思鄉」，然後，對視會心的笑。過了一會，于思凡見石秀的臉頰突然緋紅如霞，低頭不語，就問到︰「怎麼不說話？」
石秀依然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今、今晚別回去，在這陪——我，好嗎？」。她隨即覺得，自己的話似乎有歧義，就又抬起頭來，補充︰「人說除夕夜不睡覺，來年一年都會精力充沛。」
于思凡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考慮到石秀身體欠佳，便沒有帶她去廣場玩，只是陪著她，坐在窗前看外面熱鬧的世界。
石秀靜靜地趴在窗前，陶醉地看著窗外的禮花，眼楮卻時不時地偷偷看著身旁的男孩，對她來說，今年的除夕夜是近二十年來最為溫馨與寧靜的，以至于以後，每當別人提到「過年」二字，自己都會怦然心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