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買了年初七的票,林姨幫著一塊在收拾行李,她收拾兩件衣服看一看未央,然後又默默低頭繼續收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姨,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未央把整理好的東西塞進箱子里說道。
「未央,之前我跟你說的我單位內退子女可以頂崗的事情,你考慮過沒有,上次看你帶朋友回來,秦翰是吧,你是不是不打算回a市的。」林姨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說道。
「林姨,我暫時不打算回來,是因為現在的工作我挺滿意的,實習結束之前我應該都不會考慮別的。謝謝你的好意。」
「我嫁給你爸爸,就一直當你是我親生的,沒有哪個媽媽會希望女兒過得不好,我們也尊重的你的選擇,只是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要記得回家,我跟你爸爸總是在家里等著你的。」林姨一番話說得很深情。
未央也不是沒有觸動,只是覺得記恨,從來沒有無由來的怨恨,她不願意提不代表她忘記了。所以她壓制住內心的感動,淡淡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未央上車以後故意別過頭,害怕眼眶里的眼淚會掉下來,她伸手去包里模紙巾,模到一個信封,她不記得自己有塞進去,她掏出信封拆開一看,居然是張卡,還有一封信,翻開之後林姨的筆跡躍然紙上︰
未央,這卡是給你備用的,我跟你爸爸商量過的,我們以後都有退休工資,錢還是留給你傍身,密碼還是你常用的。望安好。
未央緊緊抓著卡,望向窗外,漸漸後退的風景,眼淚還是克制不住地流了下來。林姨其實真的待自己如己出,而且把家里里里外外照顧得很好,當時學校里流言傳得亂七八糟的時候,她堅持每天給自己送飯,接送,面對別人好奇的目光也是不卑不亢,坦然接受,對爸爸絲毫沒有懷疑,她不知道林姨是怎麼做到的。但當多年之後她終于得曉真相,也切身體會過之後才明白,有時候信任是不需要理由的,當你摒棄一切去選擇相信的時候,你就不會去懷疑。
火車到站的時候已是天黑了,未央剛下車,便看見阿三走了過來,她有些詫異,她並不是找的李五拿的票,他們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回來的時間的,後來想想沈家明眼線手下那麼多,想知道一些事情總是要比自己想象的簡單得多了。
她很主動地把行李塞給了走向自己的人,回來的行李比去時重很多,全是林姨塞的土特產,自己最愛吃的小核桃,豆腐干,雞爪什麼的。林姨知道自己跟凌曦一起租房子,準備的都是雙份的,還說兩個小姑娘在一起要互相照顧彼此。
等到上了車,未央才看見沈家明也來了,她先開了口︰「總是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客氣。」沈家明似乎很累,回答更是簡略到不行。
未央反復看手機屏幕,然後翻看未接來電跟短信,其實她是在等秦翰的電話,電話打不通,自己給他發了信息說今天回來,秦翰也沒有回復。一直到看見阿三她都還是希望秦翰能打個電話過來,哪怕是說句抱歉來不了接她了。
沈家明一路上也保持著沉默,似也有重重的心事。
路過大學城的時候,未央說︰「停一下。」
「怎麼了。」坐在前排的阿三轉過頭問道。
‘「我有點事,等我一下。」說著拿著隨身的小包打開車門下了車。
「方小……」
「隨她去吧。」阿三還沒出口叫住未央門沈家明便開了口。
未央一路小跑到秦翰的店門口,大門緊鎖,一片漆黑,她看到旁邊的門柱上貼著︰「本店轉讓。」下面留著的正是秦翰的電話號碼。秦翰之前還說沒事了,怎麼會要把店轉掉了。她趕緊拿出手機給秦翰打電話,但是一直沒有人接。她隱約感覺出事了,心里很亂,又快步回到車上,然後皺著眉頭自言自語︰「我找不到秦翰,我要去趟他家。」
「不用去了,他不在c市。」沈家明淡淡地回了一句。
未央轉過頭來,驚恐地抓住沈家明的手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他在哪里?」
沈家明在未央的眼楮里讀出了一句話︰是你做的嗎?只不過她沒有直接問出口,但是沈家明更希望她相信自己。
阿三看沈家明並不打算解釋,便急急開了口︰「方小姐,你不要誤會,你男朋友的事情跟我們沒有半點關系。」
沈家明看了阿三一眼說︰「你不要多嘴。」
阿三立馬噤聲。沈家明一根根掰開未央的手指然後說︰「你信或者不信,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要去找他,我幫你找,只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既然想要知道全部,就不要害怕受傷。」
沈家明的話顯然震懾到了未央,未央窩在背椅里陷入沉思,她在矛盾自己的心理,之前是矛盾要不要原諒秦翰給他和自己一次機會,現在矛盾的是選擇權好像不在自己手上了,一直她以為主動選擇權在自己手上,只有她說要不要繼續,要不要原諒,現狀卻是一切逆轉。
沈家明見未央安靜下來,吩咐阿三︰「先送她回家。」
凌曦早未央一天到,也是阿三去接的,凌曦咋見到阿三有些詫異,一路上阿三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晚上見了沈家明才知道是出了大事。她拜托阿三搞定露露的事情被沈家明發現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露露心有不甘不肯離開找了一伙人砸了秦翰的店。結果秦翰回來發現砸店的人是露露雇來的,也得知阿三凌曦要把露露趕盡殺絕,動了惻隱之心,加上露露確實是懷孕了,雖說是不是自己的有待查證,但是對一個女人如此心狠手辣,他覺得是過分了,露露的煽動讓他以為都是未央在背後搞的事情。
凌曦听阿三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越听越心慌,想著未央馬上就要來了,事情瞞是瞞不住了,要怎麼讓未央接受並且理清思路找秦翰解釋。
沈家明知道這檔事的時候正好在飯局,宴請平時關系好的朋友們,他不好發作,吩咐阿三跟凌曦不要亂來,等他結束回去之後再說。有心事之後他喝酒時愈發狠勁,連林森都勸他︰「哥,我們又不是外人,你用不著喝得這麼凶狠。」
「平時靠你們照應,這酒敬你們。」說完沈家明端起酒杯又是一杯見底。
大家都以為沈家明只是跟平時一樣豪爽,哥幾個也沒在意,繼續開喝。
商量了一晚上,沈家明也查清楚了來龍去脈,如果單純只是露露鬧事,憑沈家明一句話就可以解決,未央是完全不知的局外人,雖說一開始露露是沖著未央來的,但是凌曦念在姐妹情深想幫她一把,哪知道現在是好心辦壞事,讓秦翰以為未央是幕後推手。他面對再棘手的事情也只是淡然地處理,牽扯到未央的事情,除了理清楚各種利害關系,他還要顧及未央假裝堅強的心。
他想了一晚上,打算讓未央自己去了解,他想教會她與己相關的事情永遠要掌握主動權,而不是要被別人牽著走。
等車到了未央家樓下的時候,未央低著頭悶聲不吭。
沈家明也沒說話,而是打開車窗點了一支煙。阿三會意覺得沈家明是要跟未央聊聊,于是招呼駕駛室的人下車,留他們兩個人在車上。
「我知道你現在很亂。但是你要冷靜,你遇事不是都很鎮靜的嗎?」。沈家明吐了口煙圈。
「我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像個傻瓜一樣。」未央說這話的時候咬著牙齒。
「之前你就像頭小狼,張牙舞爪,很有氣勢,現在是怎麼,還沒見到敵人就先敗下陣來了。」
「我只是假裝鎮定,其實我根本就是在逃避,我害怕秦翰離開,更害怕自己抓不住只能放開。」
「秦翰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你知道嗎?」。
未央咬了咬下嘴唇,說︰「知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是我想告訴你,不管事態如何發展你都要把主動權握在自己的手里。你先回去吧,今天也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著沈家明下了車,招呼不遠處的阿三過來幫忙拿行李。
凌曦開的門,她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一臉憔悴,她並不知道沈家明告訴了未央多少,也不知道未央知道之後會有的反應,她變得小心謹慎,直到未央對自己一如往常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暗自想應該是還不知道全部的事情。後來她進房間之後悄悄給沈家明打了個電話,被告知什麼都沒有說,她的心里暫時松了一口氣。但是沈家明接著的一句話卻又將凌曦打入谷底︰「我覺得還是由你來說比較好,你們是關系要好的朋友,你也算當事人之一,她會听你的。」
「我來說?不是吧,我有點怕唉,是我把事情搞砸的沒錯,可是……」
「楊小姐,你說如果是你的好朋友把你的男朋友嚇跑了,你是願意她自己來告訴你,還是你最後從旁人口中得知,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沈家明一擊就中要害,听似是在讓凌曦自己做選擇,但是語氣卻不容置疑,凌曦別無他選。
凌曦盡量簡單地把事情前因後果說給未央听,只見未央沉默不語,讓她有些焦急,她寧願未央勃然大怒質問自己,也不願意未央以沉默作為回應。
未央最擅長用鎮靜來掩飾自己的慌亂不安,所以她只是拍了拍凌曦的手背然後說︰「好,我知道了,我困了,有什麼事情明天說吧。」說的時候還配合地打了個哈欠。
凌曦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只能目送未央的背影進了房間。未央進房間之後听客廳里的動靜,她听見凌曦房門關上的聲音之後,拿出手機撥通了沈家明的電話︰「我想見見那個女孩子。」
「我知道了,盡快安排。」沈家明知道未央想自己處理這件事情,于是順著未央來。
沈家明剛掛下電話,就看見阿德急匆匆走進來︰「什麼事情?」
「老大,有人在我們場子兜貨,還好我發現了,不然回頭出了什麼事情真好不好說啊。」阿德手一攤開,一抓把小包裝的k粉。
「人呢?」沈家明點了一支煙。
「在外面。」說著阿德打開門,叫人把兜貨的人帶進來。
沈家明一抬眼居然看見的正是露露,心想不用費神找了。
露露濃妝艷抹,穿著包身的黑色連身裙,瞪著眼楮看著沈家明。
「你知道你在誰的場子嗎?」。阿德推了露露一把。
「知道,我真的是著急等錢用,不然也不會回來散貨。」露露也沒有刻意辯解。
「哦,等錢用,不是有人在幫你了嗎?」。沈家明撢了撢手里的煙灰說。
「沈先生,我知道你立過規矩,但是看在我也幫了你的份上,饒我這一次。」露露語氣忽然輕佻起來。
「幫我?」沈家明心里知道她實在說拆散秦翰跟未央事情,但是自己原本就打算讓未央自己主動靠近,露露也只不是過是催化劑而已。
「你個小丫頭片子,怎麼說話的?」阿德厲聲呵斥露露。
「好了,我可以放過你這一次,但是你要幫我做一件事。」沈家明雖然沒有那麼心急,但是掌握事態發展的主動權會更好。
未央幾乎一夜未眠,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在想最近發生的事情,听人總是說偶像劇有多少狗血,但自己經歷之後才懂得生活比狗血劇更勝一籌,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她知道沈家明會讓自己見到照片里的那個姑娘,看上去年紀應該比自己小,她應該說些什麼呢,發難責問,還是什麼都不說,她想了很多很多。
當她真的坐在露露面前的時候,她卻發現什麼都無法開口,素顏的露露酒紅色微卷的長發,眼楮很大,臉色不太好,顯得有些憔悴。來之前听阿德說露露才20歲,之前是場子里的陪酒小姐。
「听說你要見我。」露露的手指在煙盒上有節奏地輕叩,語氣很不以為然,可是未央看出來她有些緊張。
「是,我想見見你。之前的照片也是你發給我的對吧。」未央盡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是的,說句實話吧,我就看上你的男人了,別的我也不稀罕。」露露的手頓了一下還是從煙盒里抽了根煙出來。
「听說你欠了一筆高利貸,我幫你還清,你不要再纏著秦翰了。」未央從錢包里拿出卡遞過去。
露露看了一眼沒接,冷笑道︰「錢,秦翰說會幫我還上的,我跟你說了,我是看上他的人了。」
「就算他肯,他家里也不會同意他跟一個……一個陪酒小姐在一起。」未央的手漸漸握緊。
「這就不用你擔心了,實話告訴你把,秦翰就是鐵了心要跟你分開,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都還不出現。」露露的眼楮里居然開始有了一些揶揄。
「他只不過一時想不通,想通了還是會回來的。」
「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我,懷孕了。」
未央听到這句話頓時覺得晴天霹靂一般,她原本打算如果對方只是為了錢而來,那就用錢打發走,最後卻是她比較像是在自取其辱,她說不出話來。
「你之前就想打發我走,場子是我自己不想干了,我想正經找個人嫁了的,但是你非逼我離開,甚至消失,難道就因為我在夜場做過,所以我注定這輩子只能是壞女人,得不到幸福?」
「他是我的男朋友。」
「那又怎麼樣,合則合,不合則散,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
未央很憤怒,端起面前的水杯把水潑了過去。
露露很淡定地用餐巾擦了擦臉,然後笑著說︰「按理說是我搶了你的男朋友,我心里是有稍稍的歉疚,現在我不欠你什麼了。腳是他自己的,如果不是他自己願意,誰能逼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