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廿一,陵縣的集市空前的繁鬧了起來。趕集置辦年貨的,挑些農家小產趁機掙點銀子過年的,仍趕在回家路上往來的商人等等,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吵罵聲,小小的陵縣頓時像炸開了的鍋,熙熙攘攘。
眉洛洛與呂大爺好不容易才擠下了車,等擺好香粉後,兩人已是一身汗了。
「洛洛,要不爺爺陪你賣完了再一起去吧。」看了看這人山人海的嚇人樣子,在瞧瞧眉洛洛幾乎弱不禁風的嬌柔模樣,呂大爺道。
眉洛洛擺了擺手,「不用了不用了,爺爺你要買的東西這麼多,趕快去吧!晚了人家賣完了可就不好了。」說著,還伸手又將呂大爺往外輕輕推了推。
呂大爺有點遲疑,但想著要買的東西的確很多。往年家里哪有余錢來買年貨?除了必須的幾樣,都是馬馬虎虎便過了。可今年不一樣,自從跟著洛洛種植花卉了之後,日子是越來越有奔頭了!洛洛也大方,她從沒有虧待過他們一家,甚至還背著別人偷偷給他點銀子,說是要他自己存著防老。
瞧瞧,多貼心的小娘子!
呂大爺心情很好,他跟一旁的人拜托照看照看眉洛洛後,又再三囑咐她賣完了在這兒等他,他很快就回來。
「知道啦爺爺!」眉洛洛笑著將他小攤外推去,邊暗暗擦了把汗,呂爺爺一嗦起來還真是比關村任何一位大娘還厲害!
好不容易勸走了呂大爺之後,眉洛洛便開始熟練地吆喝起了生意。當然,她的聲音柔得很,不過呢,別說平日生意就好,此時逢上年里,家家戶戶有小娘子哪個不愛打扮地漂漂亮亮擦得香噴噴的?還沒一個時辰,眉洛洛便賣完了五十盒。懷揣著沉沉的荷包,眉洛洛心情別提有多美了!
看來這個年,會過得很舒服呢!眉洛洛美滋滋想著,抬頭看了看天色,想著呂爺爺還要好一會兒才會回來,便跟一旁的大娘說了聲,自己先過去前面那條巷子買點年貨。
當然,大部分年貨婆婆都已準備妥當了,但有些東西是自己需要的,例如杏仁等堅果。這些東西是稀罕物,別說農家人,便是一些家境尚且富裕的人家也不會輕易多買,畢竟價格不便宜。
可她必須要買,無論價格多貴,因為,這是娘親最愛吃的零嘴兒。以前每逢過年時候,爹爹送上的奇珍異寶何其多,娘親都退了回去,除了一樣,那就是杏仁。那時候她還小,不明白這些,如今想來,她分明記得娘親嚼著杏仁時杏眼含淚的模樣。娘親這是在思念一個人,一個她從不知道的人。
娘親去世後,她便總會在年里擺上一疊杏仁,慢慢地品著。吃到甜的時是眉笑顏開,吃到苦的時便會不由地潸然落淚。記得娘親剛去世的那陣子,她的處境很不好,又哪來的杏仁吃呢?若不是先生後來偷偷給她送,只怕她這年年唯一的心願都難于圓了。
眉洛洛停在果脯前,一時間感慨萬千。
「喲!我說小娘子呀,你要買就趕緊的,買不起就走開,別礙著我的生意了!」店主是個急性子的年輕小伙子,眼看著左右前後賣魚的賣鞋的賣瓜的賣胭脂的攤位全都賣瘋了,可憐他家攤前眼饞的多,掏銀子的少,急得他團團轉的。
本來見眉洛洛這般好模樣,他正要笑著臉來招呼生意,哪料這小娘子也是個嘴饞卻買不起的貨!他的臉頓時拉了下去,不耐煩揮著手趕人。
眉洛洛倒也不跟他計較,掏出二兩銀子丟到了他跟前,淡淡道︰「來一斤,要最好的。」
小伙子一愣,但生意人的精明很快便歡快應了聲,「來咯!」
拿著買好的杏仁,眉洛洛正想著還差什麼沒有買時,不察一個身影從她身邊迅速閃過,卷起一陣花香。
好熟悉的香味!眉洛洛眼神一凝,只一瞬間,她便想起了這為數不多的花香味正是她仍在實驗的玫瑰香薰!只有香薰才有這濃郁的香味!
可是,那個高大身影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香薰呢?!是也有人已制出來了,還是有人拿到了那樣品?她猛地一震,不可能,到目前除了她肯定沒人能制出來,因為這秘方除了她,連關奎都不知道!
那麼,只有另一種可能了!想著,眉洛洛腳步不由自主地飛快跟了上去。那香薰樣品,她當時只做了三瓶。一瓶給了小桃娘子,一瓶呂寶保拿了研究,另一瓶,則被不巧遇上死纏著非跟要的尤小娘子!
可她們三人,此時本都應在關村,為何一個大男人,身上會帶有這味道?!眉洛洛不安的感覺在擴大!此時,男子似乎察覺被跟蹤了,搖身一閃朝小巷深處走去!
那個小巷並不是死胡同,但那一邊算是陵縣的花街,不僅是賭徒的燒金窟,也是男人的溫柔鄉。據說在這里,連陵縣的官府都不敢輕易插手任何事。在這花街里,你只要帶上足夠的銀兩,便無條件歡迎你,且從不過問來處去處。錯綜復雜的勢力交織,沒有誰敢輕易攪渾這盤關于金錢與女人的棋局。
眉洛洛來陵縣趕集也不是少數了,自然也听說過這些。她回頭朝攤位望了望。她知道自己應該走回去,乖乖等爺爺回來然後回家去。那個男人不僅背影魁梧,而且那流星步伐,定是功夫一流!
她咬咬牙,又轉過頭朝小巷深處望去。這一遲疑,男人的身影幾乎要閃出了她的視線。她跺了跺腳,真氣一提便跟了上去!
那男子身手不凡,這會讓已穿出了小巷,不知閃向何處。眉洛洛環顧小巷四處無人,當下腳步一緊,嬌柔的身影已如乳燕般穿過狹長小巷。
還沒出巷子,茶香酒香胭脂香便飄進鼻中。糟糕!這下不好找了。眉洛洛身形放慢了下來,略一沉思,彎腰用手從地上粘上一點灰,然後往臉上輕輕撲上一層。頓時,她那原本勝過白玉的小臉暗了幾分,加上樸素的穿著,乍一看倒像是花街之上普普通通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