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眉洛洛頂著那無比飄逸出眾的雲鬢趕到了練香房中時,房中人已來齊了,且個個臉色難看。
「怎麼,是道師傅沒將規矩講清楚呢,還是眉師傅無視閣中規矩?哼,才第一天,就擺這麼大的架子給誰看!」最先開口的正是第一天為難眉洛洛的林師傅。他所呆時間最久,自然是這段時間里眉洛洛需要跟著學習的老師傅之一了。
「不好意思,讓各位師傅們就等了,洛洛這廂給你們賠個不是了。」眉洛洛略略行了個禮,而後將手中披肩遞給了一旁的箏兒。
道師傅看了看表情皆不大好的眾人,連忙笑呵呵圓場道︰「是老夫昨晚沒說清楚了,累了大家等久。那,我們趕緊開始吧?」
其余人哼了聲,但也沒再說什麼。昨天只是匆忙一瞧,這會兒眉洛洛重新認真打量著香閣給她的這煉香房。
相比其他香薰師的房間,這間煉香房倒不算大,不過可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煉香房總共有四間,除了正中央最大的這間,旁邊還有三間小的。左手朝陽的一間用來存放一些珍奇且閣中沒有的花材,有專門小廝照看。其余兩間,一間放著香料制作需要的物識,另一間則是煉香室,有專門香童負責火候。
眉洛洛暗暗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跟著那幾位老師傅,耐心地听他們各自擅長領域的講解。例如時下喜國貴人當中最受寵的香味是哪樣的,香閣中花卉種類花期,以及研磨技術等等。
這一日下來,眉洛洛算是大開眼界了。以前她雖大致知道香料制法,且自恃香薰是自己的獨門秘方,不免多少有些自滿。如今見雲霄香閣中各位頂級師傅展示絕活,未免連連嘆為觀止。若不是各位師傅皆有自己活兒在身,她早就恨不得纏著他們不放。
饒是如此,也花費了整整一日時間。接下來幾天,眉洛洛將自己關在了煉香房中,想著要怎麼用香料技術來提升自己的香薰水平。
「姑娘,我說再怎麼忙,也該先吃口飯吧?」箏兒將熱了第三次飯放到了書桌一旁,叉著腰不滿意地嘟囔著。
眉洛洛忙著看手中的賬目,沒听清她的話,只含糊支吾了聲。箏兒氣得牙癢癢,倒是線兒連忙笑著幫忙將飯菜擺好︰「姑娘就先吃一口吧,這會兒天也暗了。雖說是春天,可畢竟早晚偏涼。若餓了生冷,我們可擔不起這責任。」
眉洛洛被嘮叨得頭腦越發脹了,只得滿臉皺包子皮地放下賬目告饒道︰「好好好,我吃不就是了…」
小空空早準備著,一听這話連忙弓著腰搶著上前擺好竹筷,嘻嘻笑著道︰「姑娘請慢用。」真狗腿!箏兒線兒翻了翻白眼,果兒則捂著嘴怯怯在一旁笑著。
眉洛洛知道她們已用過膳後,倒也不再讓坐下來一起。這邊眉洛洛安靜吃著,小空空則不時地講著一兩個笑話,逗得果兒和箏兒笑得好不開心。
正當屋里氣氛很是融洽時,沉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眉師傅在嗎?閣主有請!」
眉洛洛筷子不由一頓,剛夾到口邊的那塊山藥愣是停在了嘴邊。箏兒等人也不由面面相覷︰這會兒天已黑,閣主卻緊急召見,來人還是沉管家!
眉洛洛放下了碗筷,鎮定自若地起身,邊拿起手絹拭了拭嘴角邊朝小空空使了使眼色。小空空也是精靈鬼,當下連連點頭,而後嘴角一咧笑著朝門外招呼了去。
待稍稍整理了儀容無大礙之後,眉洛洛便隨沉管家一路朝畢雲霄落居處雲來閣走去。此時已是戌時,香閣中盡是紅燈籠高掛,各大師傅們的藥房里更是華燈霓彩,照得滿院子亮堂堂且一派喜氣洋洋。
沉管家圓滾滾的身軀在前頭艱難挪動著,眉洛洛看著他顫巍巍穿過那石板長階,不由為他捏了把汗。
尋了個空隙,眉洛洛沉吟後,試著問道︰「沉伯,不知這麼晚了,閣主找我所謂何事呢?」
沉伯腳步略停了停,轉頭笑呵呵道︰「眉師傅這話可問倒老夫了!實話跟眉師傅說了吧,別看老夫整日忙上忙下的,管得其實也無非是些衣食住行等閑雜活兒,哪管得著閣主的房里的事兒!唉」說著還裝模作樣嘆了口氣。
眉洛洛連忙笑著說他太客氣了,其實心底早翻了個白眼。憑他還管不了畢雲霄房中的事,誰還管得著?!
談笑著,兩人穿過了幾扇小門之後,景象也越來越冷清。不知是否是這會兒晚上緣故,園中連小廝丫頭都不曾遇見一個,照路的燈籠也稀稀落落。
很快地,一個分岔路口便出現在了跟前。左手邊是一小涼亭,拾階而上後,不遠處的小院落在月白夜色和柔和燭光相輝照映下隱隱可見。
可不容眉洛洛細細看清,沉伯卻在前頭靈巧地一轉彎朝右邊小徑拐了過去。眉洛洛只得跟上,卻忍不住又朝那幽靜小院多看了兩眼。
「眉師傅,請!」沉伯的出聲打斷了她的注意力。原來不經意間,他們已經來到了畢雲霄的書房當中。
這是眉洛洛第一次踏足北院,尤其是這書房。她以為憑畢雲霄的財勢,這書房定是十分奢華才是。不料這會兒走進來後,才發現它還真就是個書房,一個只簡單擺放著張書桌和數張椅子的書房。
「這時候勞煩眉師傅過來一趟,畢某真是過意不去。」畢雲霄略略低沉的聲音邊說著邊從書桌後轉過來了身來。
過意不去?才怪。眉洛洛不得不暗嘆生意人的精明。先去牢房中,他可是自稱叔叔親親熱熱叫著她洛洛,這會兒一紙契約到手了,她便成了眉師傅。
可眉洛洛也不是吃素的,這會兒若還不還擊,枉她的伶牙俐齒了。
「閣主這話說得可真是折煞洛洛了。」眉洛洛笑得好不惶恐,「別說領了雲霄香閣的銀子,就是看在叔叔和我娘親的情誼份上,閣主命洛洛上刀山下火海,洛洛也不敢不從呀!誰讓,洛洛欠叔叔一命呢。」
畢雲霄听著,薄唇一勾似笑非笑,卻轉開了話題︰「听說最近,你讓各位香料師傅們送上手記查看?」
原來是為這事啊!眉洛洛自顧自朝書桌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然後眼皮半抬冷笑道︰「我以為閣主已經給了我自有調配的權利。」
畢雲霄沉吟片刻,才道︰「你當然有這權利。不過,你只需要管好你的香薰便可,無需插手其余香料房之事。」
「這話可就奇了!」眉洛洛怒極而笑︰「我又何嘗願意去沾了一鼻子灰還不討好!若非閣主你那些好香料師傅們唬我年輕,又是小娘子一個,怎會將一些顛三倒四的香料手記給我參閱?!我不向你告發他們便是了,他們倒好,還敢亂嚼舌頭!我竟不知,雲霄香閣的規矩,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