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受創太重,那人昏迷了三天,期間,常笑一邊伺候他喝藥,一邊輔以藥湯溫養。
昏迷的人,總是難伺候,常笑本著醫者的職責,做的十分仔細,替他擦拭身體的時候,盡量避開他的傷口,一次下來,常笑就要累的滿頭大汗!
這日,常笑正給他換藥,不知是否是藥物的刺激,還是修養見了成果,常笑才給他灑了一點藥粉,這人忽然抖動了一下眉頭,常笑便停下來看他。
又長又密的睫毛顫了兩下,慢慢地張開了眼。
真是一雙漂亮的眼楮,白是白,黑是黑,分明得很干淨,可惜眼瞳黯淡無光,頗有些死氣沉沉。
常笑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雙清絕的眸子毫無反應。
常笑微微嘆息,這麼好看的一雙眼,居然是個瞎子,明了目,該是何等的絕代風華。
「你醒了!」見他神色迷茫,常笑溫聲開口。
聞言,那人倏然睜大了眼,眼里說不清是驚恐還是別的。
「別怕,他們已經走了,不會再折磨你了!」常笑柔聲安慰。
這人緩緩轉動了一下眼珠,循著聲音望向她,神情幾分絕望,幾分悲涼!
常笑覺得心酸,安慰道︰「過去的無法改變,未來的路要靠你自己,就當做了一場噩夢,醒來了,便過去了!這里是天青醫館,你可以放心在這里養傷,我是個大夫,救了你,自會照顧好你,你放寬心,一切都會好的。」
給他清理身體的時候,她特意檢查了他的後面,並未發現有侵犯的痕跡,想來他咬舌自盡,好歹保住了清白。不過,他落在人販子手里,眼楮也瞎了,不知吃了多少苦,在心里也是個坎兒!
聞言,這人張口便咳嗽起來,常笑忙不迭給他順背,卻看他蒼白的臉也咳紅了,嘴角卻漫出血絲,常笑拿帕子接住,再拿開時,一片鮮紅。
這人止住咳,忽而握住她的手,張開嘴,發出沙啞模糊的音節!
常笑想起這幾天在他舌苔上輔了藥材,早上才取出來,忙道︰「你舌上有傷,暫時不能說話,你會寫字麼,在我手上寫出來!」
常笑將他修長的手指引向自己的掌心,男子的手指劃了一筆,便頓住了,忽而抬頭看她,目中沒有焦距,眼內卻濕潤了,千言萬語匯聚其中,終歸于死寂,手緩緩落回,安靜若死。
常笑只覺得心里堵得慌,有什麼東西在腦中呼之欲出,卻始終想不起來,只得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你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但還得換藥,有點疼,你要是受不了,就扣扣床,我會盡量放輕些。」
那人睜著眼,目光空茫,似乎未將她的話听進去!
常笑卻納悶,方才還那麼激動,怎麼忽然就這麼沉寂!
常笑便拉開他的衣服給他換藥,才觸及他的肌膚,明顯感覺他身體的緊繃,也不知道是不習慣,還是先前被人毆打所留下的後遺癥,常笑不免停了手,正色道︰「在大夫的眼里,沒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只有病人!」
聞言,他的眼里才有了一絲波瀾,帶點兒詫異,終究放松了身體。
常笑便細心地給她上藥,整個過程中,他沒發出一點兒聲響,只皺著眉,嘴唇抿的很緊。
常笑有些驚訝,這人居然是條硬漢子!
上完了藥,常笑見他的頭發,因為多日未洗,結成條縷狀,想著這幾日他在病中,怕他受寒,常笑便只給他擦身,並未給他洗頭。此刻他肯定會癢的不舒服,常笑便問道︰「要不要我幫你洗個頭?」
那人的睫毛動了動,並未表態。
常笑不知道他本來就內向,還是在那伙人販子手里吃盡了苦頭,才變得有自閉傾向,但她理解他,當下也不多說,只收拾好東西,出去了!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便多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木盆,肩上還搭著一條吸水性良好的干毛巾。
常笑搬來椅子坐在床邊,把盆放在床下的踏腳上,便去扶他,感覺有些吃力,常笑便輕輕說了一句,「你使點兒力氣!」
那人頓了頓,用手撐著床,真的配合她躺好。
見他大半個頭露在床榻外,常笑便在他頭下塞了一個軟枕,好讓他舒坦些,怕他的衣裳沾濕,常笑又用毛巾給他包著肩,免得他回頭不舒服。
常笑用木盆里的濕毛巾給他沾濕了頭發,擦上皂角,混著泡泡給他洗,一邊給他做頭部按摩,最後又用清水淋淨,再用干毛巾一縷縷地吸干發上的水分,整個過程顯得分外有耐心。
做完這一切,常笑端著木盆正要出去,冷不防被一只手扯住了袖擺,常笑便放下木盆,握住他的手道︰「怎麼了?」
他的指間落在她的手心上,頓了頓,緩緩地劃下幾個字︰你是誰?
盡管知道他看不見,常笑還是微微一笑,「我是李大夫的干孫女兒,別人都叫我李姑娘,但我不姓李,我姓常,尋常的常,單名一個笑字,笑容的笑!你呢,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他能主動問她,便是一個很好的開始,相信時間長了,便能慢慢打開心扉,走出陰影。
這人微微皺眉,常笑不能不從那雙黯淡的眼瞳里分辨他的情緒,只知道,他的神色很復雜,良久,還是在她的手心深深地劃下三個字,顫抖的,艱澀地︰柳玉熙!
常笑就盯著他的手,細細品味著幾個字,才道︰「玉者,美也,熙者,和悅也,這個名字,很適合你!」
聞言,他的瞳孔縮了一下,倏然閉眼,眉宇間的愁緒,讓她模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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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你們以前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