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旭也不知道方才鬼迷心竅地問出這樣的問題,此時見常笑盯著自己,不免有些臉熱,背後說人閑話,被人當場逮住,確實挺尷尬的,尤其是這樣的話題。她若說與雅倫听,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祈旭心懷忐忑,常笑斂眉站在原地,那婦人不知其中蹊蹺,倒是先開了口,「方才你男人還說要去尋你,姑娘倒是回的巧!」
這時,常笑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他不是我男人,我們只是恰巧一起上山罷了!」說罷,常笑走了進來,臉色有點冷!
心道,祈旭好生輕浮,自己和譚雅倫的關系他又不是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戲,就算開玩笑,也太過了些!
那婦人看了兩人一眼,若有所思!
祈旭神色訕訕,卻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常笑便給祈旭檢查腳傷,發現他的骨頭移位嚴重,還伴有輕微骨頭碎裂,她得將大骨復位,再將小骨一點點捏圓實了,不能讓骨頭沿著歪道生長!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常笑得一點點模骨,再復原,疼痛在所難免!她出去找藥,最想找的就是一種有麻醉作用的藥草,找遍了附近卻沒有,這才耽誤了許多功夫!
祈旭見常笑一雙玉手在自己腳上按捏,雖然知道她是在治傷,心里仍舊忍不住泛起一絲異瀾,又見她低眉垂眼,神色認真,那模樣雖然不是天姿絕色,卻也別有一種靈慧的韻致。
常笑抬頭,四目相對,祈旭不由得微微別開眼,嘴角卻牽起愉悅的弧度。
常笑面無表情,「我要為你接骨,可能會很疼,手邊也沒有麻醉的藥材,你忍著點兒!」說罷,抬手遞過一塊折疊的小手絹兒,示意他咬在嘴里!
祈旭接過,聞著手帕上的草藥香氣,有些舍不得,還是在常笑的注視下將它咬在嘴里!
常笑先是在傷處附近按摩,待祈旭放松,猛的一捏。
只听得骨頭移動的咯吱聲,祈旭瞳孔一縮,臉色瞬間慘白,兩眼一翻,居然痛暈了過去!
常笑微微搖頭,真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吃不了半分苦!若非自己讓他咬著手帕,只怕他會咬傷了舌頭!
不過,他暈過去倒是不用看他來痛的死去活來的場面!
常笑一鼓作氣,將他其余的小骨也復位了!
常笑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虛汗,才拿起削好的竹板,祈旭卻幽幽轉醒,看見常笑,弱弱地問了一句,「好,好了?」
常笑淡淡地應了一聲,低頭將竹板綁在他小腿周圍,里頭還給他敷了搗碎的藥材,用來消毒、清創!
祈旭緩過來,抬眼看常笑,遠山眉,琉璃目,其實李常笑也是個美人,她如今是布衣裙釵,裝扮起來,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祈旭輕輕開口︰「李姑娘,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常笑動抬頭看祈旭,「什麼事?」
祈旭見她眼色清亮,真的不像生氣,心里似失落,又似別的,終究搖搖頭道︰「沒什麼,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自己先前在言語上冒犯了她,她竟忽視若此,是覺得無關緊要麼?
事實上,常笑只是當時有些氣憤,卻沒放在心里,跟這種人計較這種事,簡直浪費精力。
常笑垂下眼,「救死扶傷是大夫的職責,你又是雅倫的朋友,于情于理,都是應該的!」
話雖這麼說,听起來卻很疏離,還有一種提醒在里面,祈旭若真當譚雅倫是朋友,就應該對自己尊重一點!
祈旭自也听出了話里的意思,心里卻有些悶!
天大黑的時候,當家男人果真回來了,是個長滿絡腮胡子的大漢子,心眼兒卻很實在,听說兩人遭了賊,又驚又怒,當時便打包票送兩人進城!
山農之家本來就小,一間廳子,除了主人臥室,就只剩一間空房,還是這家的閨女出嫁前住的,祈旭還傷著,常笑便讓他睡床,自己則向農婦要了一床被子,鋪在客廳的一張竹榻上將就著睡了!
見此,祈旭心里是真的感動!自小生活在富貴之家,過著眾星拱月的生活,但大多人是沖著他的錢,就連家族內部,也充滿爾虞我詐。常笑不貪錢財,卻還能在自己落難的是很不離不棄,無所圖的好,才能深入人心!
這一晚,隔著一塊布簾,祈旭望著常笑的方向,眼神很柔和……
翌日一早,山農就用牛車送兩人進城,牛車粗劣,走在路上,實在顛的難受。常笑念著齊旭才接了骨,不宜顛簸,便將他的腿抬起來放在自己的膝上,用手扶住。這完全是處于一種平常心,也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費。常笑這麼做的時候,盡量想的救的不是原主的前夫,而是一個陌生人。
祁旭可不這麼想,嘴角止不住地泛起笑意,只覺得整顆心都是暖的!
對一個人的感覺,很奇妙,前幾天還是可近可遠,興頭一過,未必會放在心上。只某一時刻,經歷某件事,那人的某個舉動落入心里,再看的時候,整個兒都不同了!
常笑讓農夫送到天青醫館,李大夫本在忙著,見常笑回來,立刻從里面出來,眼里又驚又喜,還有種如釋重負,「笑笑,昨晚你一宿沒回,爺爺和阿保都很擔心,一大早,阿保就去城外找你了,爺爺這把老骨頭,只能在家里等你,如今你總算回來了!」說到最後,竟有幾分老淚縱橫,唯恐失去什麼珍貴的東西!
常笑也很動容,即使遇了歹人,也能鎮定面對,此時在李大夫面前,眼里也微微濕潤,「爺爺,是我不好,讓您擔心了!這次祁公子跟我去采藥,因著意外,傷了腳踝,我們便寄宿在一山農家里。下次,笑笑不會了!」怕他擔心,她特意講遇歹人的事兒省了。
一旁的祁旭,見常笑如此溫柔的對待別人,卻是有些羨慕,她都沒這麼對自己過。
李大夫笑,眼楮里滿是慈祥,「沒事就好!」轉而看向還坐在牛車上的祁旭,眼里便多了一抹沉思。
常笑又轉向山農,忽然說道︰「大哥是否常常上月復疼痛,食欲不振,常常嘔吐?」
山農一驚,「大妹子怎麼知道?」
常笑輕輕一笑,道了一聲稍等,而後走進藥鋪,再出來時,手里便多了幾個藥包,遞給山農,「我看大哥額頭較突,且顏色晦暗發青,應該是肝部有疾。這里是一些九頭獅子草,用于養肝,大哥平素還可以吃一些鮮豬膽,以防止肝硬化!」
她常笑,向來恩怨分明,他們幫了自己,自己便回報他們。
祁旭在一旁看著,好生驚奇,這李常笑,醫術果真不一般,面診也能這麼厲害。
李大夫在一旁捋著胡須,好生欣慰。
那山農又驚又喜,還有一種折服,「那就謝謝大妹子了!」
常笑搖頭,「舉手之勞,大哥何必客氣,不過,我還要拜托大哥一件事!」
病痛有了救治,山農很爽快,「大妹子請說,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不會推辭!」
常笑看了一眼祁旭,這才說道︰「這位是京城首富祁家的大公子,勞煩你送他回家!」
那山農听說是祁家,大吃一驚,但還是拍著胸脯道︰「大妹子放心,我定將祁公子送回家中!」
祁旭在一旁听的直皺眉,他以為,她至少會讓他先進醫館。
像是看穿了祁旭的心思,常笑將目光轉向祁旭,語氣淡淡,「該做的我都做了,你家里肯定會為你請大夫治療,只要祁公子不亂來,很快就能痊愈了!」
她才不想去祁家,以來厭惡,二來怕暴露身份!
祁旭很失落,她明明能治,卻不願為自己醫治,對這個山農比對他都要熱切。
接下來,那山農便將祁旭送走,拐角的時候,祁旭還回頭來看天青醫館,常笑卻早已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