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空氣瞬間死寂。
李錚眉頭一挑,一臉看好戲的姿態,白蓉捂住嘴唇,望著常笑的眼里充滿同情。
白蘞臉色暗沉,一雙深灰色的眼珠死死盯著常笑,語氣冷若冰霜,「把她給我丟出去!」
兩個壯年男子立即上前來拉常笑,常笑雖然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眼見就要被兩人拉出亭子,李錚不緊不慢地開口了,「等一等!」
見他開口,白蓉眼里就是一亮,定定地望住李錚,仿若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常笑不明所以,但是身側的兩人卻停住了腳步。
白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股不悅,「什麼事?」
李錚便道︰「她闖進神醫谷,對神醫谷外的機關術數都了若指掌,白兄不肯對她施以援手,就這麼把她丟出去,就不怕她心有不甘,泄露神醫谷的秘密?」
白蘞皺眉,波瀾不興道︰「你在提醒我,殺人滅口?」
常笑心里一緊,心里暗自叫苦,這里確定是神醫谷而不是惡魔窟麼,見死不救也就算了,居然還想殺人滅口!
白蓉也糾結了眉目,崢哥哥原來不想幫她,而是想害她啊!可是,看他們倆的樣子,也不像有仇啊!
李錚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神醫谷怎麼說也是醫藥聖地,哪能隨便殺人,傳出去,也會毀了你們的白家的名聲。我的只是覺得,神醫谷的陣法術數被人破解,白兄勢必要研究新的機關術數,以保神醫谷周全。在此之前,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以防萬一,不如將她留在神醫谷,等你研究出新的機關,再將她逐出去,也不遲!」
聞言,白蓉總算松了口氣,就說嘛,崢哥哥既然和這個女人是朋友,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接下來,又有好玩的了!
白蘞低眉沉思,好半響,才點了一下頭,對白松道︰「給我好好看著她!」說罷,起身往另一邊離去!
「白神醫!」常笑想去追,卻被眼前兩個男人攔住了腳步!
李錚站起身走到常笑身邊,等白蘞走遠,才對白松道︰「把她交給我,你們下去吧!」
白松有些猶豫,「師父讓我看著她!」
這時,白蓉也走了過來,「你若是不放心崢哥哥,總該放心我這個大小姐吧!」
聞言,白松無奈地嘆了口氣,「白松遵命!」說罷,帶著那兩個男人迅速離去了!
見白松走了,李錚又轉向白蓉,「蓉兒,我有些話要對這位姑娘說,你先去忘憂居等我!」
白蓉蹙眉,有些不樂意,「你們要說什麼秘密,為什麼我不能听?」
李錚就笑,「你都說是秘密,自然是不能听的,蓉兒乖,我馬上就過去了!」
白蓉嘆了口氣,然後抬眸對李錚道︰「別人這麼說,我一定不會听的,不過,錚哥哥這麼說,那蓉兒就听你的話。」說罷,對李錚和常笑甜甜一笑,轉身走出了亭子!
白蓉一走,常笑淡淡一笑,意味不明,「原來是姓穆!」
李錚坐回石凳,從盤子里拿出一個干淨的杯子,提起茶壺斟了一杯熱茶,不急不緩道︰「請坐!」
常笑看他一眼,在他對面坐下了!
李錚將斟好的茶水端到常笑身前,緩緩開口,「我姓穆,名子錚,自堇崢!」
「穆」通「木」,木子李,便為李錚,其中玄妙,又有幾人能猜透呢!
常笑斂眉,「那你和神醫谷又是什麼關系?」
「沒什麼關系!」李錚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搖晃里面的茶葉,「只是,年少時有幸結實了谷主白蘞,以及他的妹妹白蓉,引為至交,時常來往而已!」
他說的很平常,常笑心里卻是翻騰不止,早知道他和神醫谷的主人相熟,她何必繞這麼大圈子,直接讓他引見,興許不會發生這樣的沖突,那個白蘞看在穆子錚的份上,說不定,能幫忙也不一定呢!而不是,她陌生人的身份,擅闖他們的隱居地,惹來他們的防備乃至于敵意,鬧的不歡而散。
想到此,常笑心里倒有一番計較,頓了頓,對李錚道︰「穆公子!」
才開口,卻被李錚打斷,「先前還稱呼我堇崢,轉眼便叫我穆公子,認識的越久,反而越加生分,李姑娘可是不想認我這個朋友?」
常笑一愣,暗道,這個穆子錚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說話這般厲害。立場更是曖昧,看似幫她,卻又有所保留。有求于人,他說這番話,她難道能反駁他不成?常笑微微搖頭,謙遜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堇崢拿我當朋友,那我自當引堇崢為知己!只是,我哥哥的情況你也清楚,已經沒多少日子可以耗了,我方才一時氣急,說錯了話,白谷主必然不待見我。你與白谷主相熟,希望你能幫我說幾句話,讓他能為我兄長醫治。若此事能成,常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李錚舉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杯口的熱氣,自一片氤氳中抬眼,那雙寶石般清澈的眼楮便有些模糊不清,「你要怎麼報答我?」
常笑抿唇,一字一頓道︰「只要不傷天害理,我力所能及,我會幫你做一件事!」
李錚微笑,低頭抿了一口茶,緩緩開口,「你知道他為什麼不肯幫你嗎?」
「因為我是外人,又對他出言不遜!」
李錚放下茶杯,「既然如此,你若是成為自己人,他自認不會排外了!」
常笑詫異,「什麼意思?」
「白蘞二十有三,尚未娶妻,你若是嫁給他,你的哥哥就是他的舅子,他替他醫治也是理所當然地!」
常笑皺眉,「我是認真來請你指條明路的,不是來開玩笑的!」
李錚自顧自道︰「也是,他那樣冰冷的性格,是個女人都受不了,何況要和他朝夕相處。你不願意嫁給他,不如嫁給我。我與白蘞從小就認識,又是八拜之交,我請他為我的小舅子治病,他也不好推辭!」
聞言,常笑倏然從座上站起,手掌緊握,眼里閃過一絲薄怒,「這事還是我自己想辦法吧,不勞你費心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身後響起李錚嘆息的嗓音,「開你幾句玩笑就要走,這種毅力,憑什麼來神醫谷求醫?」
常笑回頭,嗓音微怒,「你到底想怎麼樣?」捉弄她很好玩嗎?
李錚笑容一斂,眼里多了幾分認真,「白蘞最看重的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認定他是在捉弄自己,常笑就有些沒好氣。這個人敵友未明,又喜怒無常,信他,還不如靠自己來的穩妥。
李錚反問,「你確定你知道你來的是什麼地方?」
「神醫谷,你以為我這麼笨,連這個都不知道?堇崢,你若是不想幫我,大可以袖手旁觀,這樣捉弄我,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李錚抬頭看她,表情有些無奈,「明路我已經指了,信不信由你!」
聞言,常笑愣住,低眸一想,似突然明白了什麼,月兌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白蘞最看重的是醫術!」
李錚笑,「還算不太笨,你不想嫁給他,也不想嫁給我,又想讓他幫你,只有跟他攀交情了!是個人都有弱點,白蘞為人冷漠,卻嗜醫如命,想要引起他的共鳴,唯有從此間下手!接下來,白松可能在村子里安排一間房子給你住,他不會讓你接近白蘞的,機會要靠你自己創造!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祝你好運!」說罷,揚長而去!
徒留常笑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果然,接下來,白松將她帶出神醫莊,安排她住進村子的空屋子里。周圍的人都對她很好奇,卻沒人來看望她,小孩子門圍在她院門口,也在她出來的時候,一哄而散。
但有一個人,卻不顧眾人眼光,大大咧咧地來找她,此人便是白蘞之妹,白蓉!
因著常笑想求白蘞,對于白蓉,也十分客氣。
白蓉主要是在神醫谷悶久了,又是好玩的性子,陡然間來了陌生人,便想湊熱鬧,乃至于挖掘一些好玩的東西!
常笑發現,這個神醫谷的大小姐,性格真是率真可愛,不同于項月那種故意表現出來的天真,白蓉因著自小生活在世外桃源,骨子里就是個很單純的姑娘,且心底善良,而且,特別喜歡說話!一早來找到,都到晌午了,還沒停過嘴兒!
她大多是問些谷外的事情,常笑能答便答,且說的詳盡,讓白蓉大戶爽快,深以為知己!
只有在問起李錚的時候,白蓉才略有不同,「李姑娘,你和錚哥哥是怎麼認識的啊?」
這話雖然問的含蓄,但是,她本就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常笑又精明,自然也看出些門道,為了消除白蓉的敵意,實話之中,又刻意保守,「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恰巧同住一間客棧,後來又幫助衙門破了一起黑店案,勉強算半個朋友吧!」
聞言,白蓉大松口氣,瞬間對常笑好感倍增。
白蓉如此緊張常笑和李錚的關系,倒讓常笑有些忍俊不禁,這丫頭,只怕是對李錚有那個意思,想想李錚那張迷人的女圭女圭臉,性格上,又有些亦正亦邪,倒是挺受這些小姑娘喜歡的。似想到什麼,常笑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和堇崢認識很久了吧?我看他對你很特別。」
套話,就不能明目張膽地問,而是要旁敲側擊,更要迎合對方的心意。像白蓉這樣單純的人,是很容易問出答案的,而且,她也不會往深處想。說的她高興了,你可能還會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信息。
果然,白蓉一听,眼里又驚又喜,還有一絲羞澀,「真的嗎?我也覺得他對我挺特殊的,雖然有時候愛堵我,但是,他對別人可不這樣呢!我和哥哥,確實認識錚哥哥很久了!那念,我七歲,哥哥十三歲,因為爹娘很久沒回來了,我們便想出谷尋找。
誰知,我們遇到壞人,錢被偷光了。那時候,我們已經走出神醫谷很遠了!天氣又冷,我又生病了,哥哥雖然會醫術,但是沒錢抓藥,眼看我就要病死了。這時,我們遇到了錚哥哥,錚哥哥不但給錢讓我們治病,還給我們安排住的地方。病好之後,我們就成了好朋友,之後,每年都有來往的,一開始是寫信,後來,我們就帶他來神醫谷玩兒!」
常笑又道︰「我看他很貴氣,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吧?蓉兒去他家玩過嗎?」
她一直很好奇堇崢的身份,出身富貴是一定的了,卻感覺不那麼簡單。既然是跟她有接觸的人,知根知底,也免得將來措手不及。
白蓉皺眉,語氣失落,「蓉兒沒去過呢,就連上次去京城找他玩兒,他安排的也是別院給我們住,我都沒見過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不過,哥哥一定知道,但是,他不肯告訴我,說我是大嘴巴,真是太過分了!」說到最後,白蓉撅著嘴,很不滿的模樣。
聞言,常笑失笑,眼里卻有抹深思。
堇崢,竟是京城人,但上次,他明明說,他家住的很遠……
常笑一直在想辦法接近白蘞,或者說,創造一個和他交好的契機,卻一直沒有進展。
直到,住在常笑隔壁的一家,有個小孩兒病了。
神醫谷並非每個人都會醫術,事實上,神醫谷的醫術集中營不在于這個村子,而是神醫莊。神醫莊是白家一手創建,這些村落的人,都是白家的旁系,或者說是白家這個大家族里的下人。時間一久,生息繁衍,便演變成一個村落。白家從村落里挑選有資質的人進神醫莊,傳授醫術。但真正能掌握白家絕學的人,只有白家嫡長子,例如,太虛神針,便傳男不傳女,傳嫡不傳庶。
但是,白家流落至今,也只剩下白蘞和白蓉兩個正系子弟,其他的都因意外枉死了,因此,神醫谷才如此避世而居。
神醫谷和神醫莊尚有一段距離,這小孩兒又病的急。
常笑聞訊而去,人命關天,倒是沒想別的,只是想著救命要緊!
這家的小女孩兒才五六歲,得的是泄痢。這種病對于小兒來說是非常危險地,甚至有生命危險。
常笑倒是一心為病患著想,扒開人群,就想上前診治。誰知,卻被人攔住了去路,這家的女主人不好客氣道︰「你這個外來的,想干什麼呀?」
常笑很謙遜,「孩子病的很重,我只是想給她治病。」
女子就冷笑,語氣很尖銳,「治病,你會治病,還上這來求醫?再說了,這里是神醫谷,要治病,也輪不到你來治,你給我出去!」說話間,一邊把常笑往屋外推。
周圍的人也發出嘲笑的聲音,更有人幫著把她往外推,常笑又急又氣,「你們再這樣,孩子就沒命了!」
這時,門口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你們在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