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正跟劉全在書房商議對策,忽听屬下來報,說皇後來訪。
李錚便有些不耐煩,終究揮了揮手,道︰「傳!」
劉全立即說道︰「奴才親自將皇後娘娘請來吧?」
李錚點了一下頭,便徑自走到書桌後坐下,劉全立即出去請人了!
皇後祁宛如風風火火地來了,將一干隨行宮婢統統留在了外頭,獨自走進了書房,想來是有密事要跟太子商談。劉全本來也要跟進去,被祁宛如眼楮一斜,訕訕一笑,便乖乖留在了外頭。
當今皇後祁宛如,時年四十,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跟李錚站在一起,不似母子,更似姐弟。其容貌端莊秀麗,到了這個年紀,更有一種成熟女子的誘人風韻,若她的個性不那麼尖銳,表情不那麼刻薄,或許不失為一個合格的皇後。
但是她權利心太重,或者說,從一開始便失去了丈夫的喜愛,她只能熱衷與權利,否則,一無所有,將使這個困在深宮的女人無法生存下去。人,總需要一個信仰,才能有滋有味地活下去,不是麼!而她的所有希望,都系在這個唯一的兒子——李錚身上。
可想而知,有個個性這麼要強的母親,李錚的童年生活過的有多麼不容易。所以,他在成年之後,也變得性格乖張,難以管教。索性,他有一顆聰明的頭腦,加上心狠手辣的個性,多年來,竟也無人能撼動他在朝中的地位。直到,出現了一個李熙,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祁宛如進來,見李錚正在看奏折,不禁冷笑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這些!」
李錚眼也沒抬,「怎麼就不能看這些了?」
祁宛如道︰「那個野種都要將你的皇位搶去了,你看這些有什麼用,看的再多,也是替他人做嫁衣!」
李錚這才丟了奏折,本也就是隨手翻翻,抬起眼望著祁宛如,笑容有些莫測,「母後別這麼說,好歹他也是我的親哥哥?」
「親哥哥?」祁宛如嗓音拔尖,語氣嘲諷,「我不信,你真願意多這麼個哥哥。」
李錚輕哼一聲,「不願意有什麼辦法,誰叫父皇這麼喜歡他呢!」
見李錚還是這麼漫不經心,祁宛如有些急了,「錚兒,說真的,你不能再這麼放任下去,否則,你的太子之位就要不保了。若真讓那個小雜種登上了皇位,咱們母子乃至于你舅舅家如何在京城立足?你一定要保住這個皇位,一定要榮登大寶,母後的所有希望就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你不能讓母後失望啊!」
聞言,李錚也正了臉色,望住祁宛如道︰「那母後想怎麼辦?」
祁宛如冷笑一聲,「你父皇本就是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把持朝政這麼久,也該退位讓賢了,你說是嗎?」
李錚淡淡一笑,「母後難不成想逼宮?」
這句話,他說得很平靜,好似在談論家常便飯一般,這份沉穩,倒也難得。
祁宛如搖了搖頭,「你當母後我這麼沒腦子?現在太平盛世,逼什麼宮?反倒落個亂臣賊子的名聲而你,更是成了弒父之君,何以服眾?逼宮只會後患無窮,你已是太子,自當名正言順地登基。」
「只怕父皇不會同意!」李錚皺眉,從李曜最近的一切舉措,明顯偏向李熙,李錚還是從中看出一點兒端倪。更因為朝中一些臣子,見風使舵的舉動,讓李錚很是不爽。
「那就讓他沒有機會反悔!」祁宛如倏然站出一個冷笑,眼里幾分陰狠。
李錚見自家的母親露出如此狠毒的神色,仿若對付的不是相伴幾十年的夫君,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知她是懂了殺心,饒是李錚,也不免微微嘆息,「他到底是我父皇,母後,得饒人處且饒人!」
李曜對柳如雲的偏心,對祁宛如的記恨,也讓祁宛如徹底舍棄了這段夫妻情分,全然將李曜當個仇人對待,關鍵時刻,甚至能下必殺之心。
一個女人,做到她這種程度,李錚其實有點可憐她,但他的母後,又是一個極端高傲的人,即使遍體凌傷,也不需要絲毫憐憫。她早已听不進任何勸她回頭的勸告,她只埋著頭走向自己認定的目標。
而李錚,近一年來對她態度的改觀,也是想通了這一點,像給予這個看似風光無限,其實貧瘠得只剩利益的女人最後一點兒人情的安慰。
而對于李曜,李錚其實並不如祁宛如那麼恨他,他至多只是覺得這個父皇對他不夠關心,從小到大,教導他的只有母後,極少見到父皇。後來懂事了,李曜意識到未來的江山遲早要交到這個我唯一的兒子手里,不能任由皇後扭曲這個兒子的價值觀,這才稍稍從旁提點了一點兒,更多的是為他請來良師,教導他為君之道。
這讓李錚對他的不滿稍減,但是,他在心理,仍舊覺得李曜沒有做到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他有時候叛逆的舉動,有一部分是為了引起李曜的注意,讓他正式這個唯一的兒子。有時候,李錚想,若是李曜從小便用心地教導他,他或許不會成為今天這個人人談之色變的太子,或許,會成為像他一樣賢德的人。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他因柳如雲之死,怨恨著祁宛如,也終究連累到了他。
雖然父子情淡,但李錚,終究認了這個父皇,他病了,他可以不痛不癢地問候幾句,但是,若真要自己與他人合謀置他于死地,李錚自問還做不出來。何況,這個人還是他的母親,這便讓他感到一種寒心,一種人情冷漠的寒心。
人世間,若是親生父母都不可相信,那他,還有什麼可信的呢?
祁宛如卻不這麼想,「你想饒了他,他怎麼不想著饒了我們?我當初那麼對柳如雲,險些弄死這小孽種,這小孽種一回來,就處處跟你做對,將來得了勢,還不得立即給他那死鬼娘親報仇。到時候,母後只怕就沒了活路。母後若是死了,祁家也就倒了,錚兒你若想東山再起,都沒有門路。再說了,母後听說那小孽種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一次就端了南邊兒好幾哥封疆大吏,那可都是你的人吶!可見,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帝王之爭,成者王,敗者死,你以為,他到時候就能放了你?不過也是三尺白綾,一杯毒酒的事兒。咱母子,只怕就算死了,還會被人挫骨揚灰。」
「母後,別說了!」李錚斂眉,凝重的神色透著幾許疲憊。他不怕對抗李熙,但他有些受不了,他的生身母親逼他害死他的父親。
祁宛如卻不依不饒,還下了一劑猛藥,「錚兒,你何時變得這樣心軟?」
李錚以手撐額,閉上眼楮,不再說話。
見對方軟硬不吃,祁宛如也有些沒轍了,凝眉想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似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這樣吧,錚兒,這件事,你就別插手了,交給母後處理!我看你也累了,便好好休息吧,母後改日再來看你!」
李錚用空余的一只手,輕輕擺了擺,卻沒有睜開眼楮。
祁宛如欲言又止,終究轉身走向門口,打開門的時候,祁宛如又回頭說了一句,頗有些語重心長,「錚兒,你是母後的命根子,無論母後多麼十惡不赦,對你,母後永遠不會起壞心。」
說罷,抬步走了出去。
錚兒,你總以為,母後重利,為了權,什麼都不放在眼里,孰不知,母後做這麼多,很大一部分是為了你。你是母後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真正的血脈相連,在這個冷漠的宮廷里,只有你才能給母後暖心的安慰,母後如何不為你,如何舍得不為你!
這件事由母後來做也好,若是成功,我們一榮俱榮,若是失敗,母後也絕不連累你。
我和你父皇,這輩子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命了,偏偏,你還不明白,不明白呵……
常笑知道了霍長青能領兵的消息,高興得不得了,早早就從醫館回到了王府,為李熙準備了美味的飯菜。但是,當遠遠地看到李熙披著夜色走來的身影,常笑的心,還是有些忐忑,畢竟,李熙並不是很贊同她前往東南擔任軍醫。
但是,東南一行,她又非去不可,不僅是為國效力,為朋友排憂解難,更是為了捍衛這段愛情和自己的尊嚴。
果然,往常李熙回來,若是看到常笑準備了溫馨的飯菜,再凝重的神色都會放輕松了,今日,看到這比往常更加豐富的食物,他臉上的表情卻很淡,干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似得,頗有些無力之感。
常笑知道他還沒過了那道坎兒,不面積走過去,拉住他的手,笑道︰「阿熙,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你就別板著臉了,好不好?你這樣,讓我挺害怕!不然,我就不去了,好不好?」
話是這麼說,常笑可是滿臉期待地望著李熙,若李熙真不讓她去,接下來的好一段日子,常笑只怕都會寢食難安,更可能偷偷跟著霍長青去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