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樓裝修得非常雅致,一點也不像別家那樣俗艷,我們所在的包房名叫「紅塵婉約」,房間四周擺著大盆大盆叫不出來名字的常綠植物,而在這些綠葉的襯托下,便是那三位各分秋水的人。
姜淮身著一套騷包的長衫,正宗的孔雀綠,猛一看還以為他是在哪片林中迷路後誤入了紅塵深處的老孔雀。這麼大膽的衣裳想必價錢一定也很大膽,他簡直就是算命界的土豪劣紳級別,旁人遙不可及。
連錚就正常多了,一身暗紅色的衣裳配著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細長的鳳眸微微下垂,顯得謙和又有禮。我覺著他的氣質仿佛就像大海,但隱約又覺得那海面下燎得會是熊熊火焰。
而最不得不提的,便是我那史詩一般的犀利叔,傅東樓。
他平素從不穿黑色的衣裳,基本上均不離高貴的明黃,可此番他卻披黑踩月而來,神情和戲本子里那些匆匆趕回家抓奸的丈夫並無二致,都是森嚴冷漠,都是內心多戲輾轉成歌,而面上卻維持著仿佛一點也不心虛的傲嬌氣質。
哎,傅東樓就像一本深奧晦澀的書,在大岐國的圖書榜上穩居第一,沒人會比他更難猜難懂,而書名,我想應該是叫做《不忍卒讀》。
我一個穿著男裝的大齡少女,被這三位的目光輪番掃蕩,感覺委實是黯然蝕骨,**不已。
我擦了一下眼角隱隱的淚花,對傅東樓道︰「叔,你今個兒真是氣質卓絕,令吾輩望塵莫及,難以匹敵啊!」
這話說出來真是何其酸牙,但阿諛奉承一向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我坦然了。
傅東樓聞言,便淡淡地掃了我一眼,那張君子之口輕輕一啟,吐出三個字,「小蠢貨。」
「……」我叔說話好直好傷人啊!
如此這般,可見這紅塵並不怎麼婉約。
姜淮哈哈一笑,用金陵折扇不斷砸著手掌,「妙,這就是慧眼辨真知!心肝啊,聖上贈言,需不需要我幫你裱起來掛你床頭啊哈哈~」
仿佛連錚也笑了,不過他用茶杯擋了一下,我看得並不分明。
即使我很不樂意,但不得不說,氣氛因此緩和了不少。姜淮把老鴇叫了進來,點了三壺「情里浪」,又點了許多听上去就很貴的小吃,比如黃金酥仁果,富貴龍涎糕,翡翠乳鴿湯這類……
我的心頭肉重重一疼,因為我不傻,自然就不想當那被宰的冤大頭,所以我就頗為不滿地敲了敲桌,「錢是你掏嗎?!你點這麼多!」
姜淮又樂不可支地聳聳肩,「哈哈,自然是我掏啊~沒辦法,哥哥我天生闊綽難自棄啊,一日不花錢就渾身不得勁兒~~」
我頓時靈台一片通明,我覺著,他患得可能就是傳說中百聞不如一見的———賤病!
沒過一會兒,美食美味與那頭牌醉春風就一齊進來了。
姜淮眉開眼笑,「春春,今個兒你可要好好彈上一首曲兒,若是諸位爺高興了,那就盡情地賞你~」
「那淮淮哥哥就與諸位爺好好品一品吧。」
為醉春風抱琴進來的是一個白女敕小倌,他朝我含羞一笑,「客官,借過一下。」那小聲音別提有多嬌女敕了,就像一截剛削了皮的小黃瓜,我真想咬他一口。
他放下琴就要走,我大度地一揮手,「既然都進來了,那就———」
話都還沒說完,我就察覺到右側瞬間傳來一陣寒流,如華山頂峰的薄雪夾雜著烈風刮來……右側坐著的,是我叔。
「那就趕快走啊!不要影響小爺我听曲兒!」我還真是一個會見風使舵又格外機智的小慫蛋啊……
小倌離開後,又進來一個姑娘,她不往我和連錚身旁坐,偏偏選中了我叔,「小蝶前來伺候客官,客官喜不———」
我猛然間從聲音中辨別出,此女便是上次與官差纏綿床榻的小騷狐狸,我是萬萬不能讓我叔沾染這樣的風塵女子,不然後宮要是動蕩不安了,我也難則其咎。
我迅速一把將小蝶從我叔身旁拽過來,「我叔有我伺候,小蝶姑娘你伺候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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