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嬤嬤听著大姑娘的話,微微一愣神,她在宅院里過了半輩子了,女眷們來來往往的看得多,大宅門里頭哪家哪戶沒有點煩心事,這屋子里女眷多了,又牽扯著各自利益,少不得各種手段各顯神通。文字首發
似她這樣管事嬤嬤身份的,第一要緊莫過于自己的主子能出頭,當初夫人把自己調給大小姐,也就是本著讓她幫襯著姑娘,不論是在自己家,還是日後嫁出去到夫家。
從她女乃姑娘第一口起,這情緣,也就是定下了的。
無論是從道義上,還是情感上,這都是她本分。
奈何姑娘命不好,老爺走得早,家里頭沒有了頂梁柱,就是夫人,如今也是自顧不暇,故而對謝琳瑯平日陰沉的性子她是擔憂多過不滿,這麼小的年紀家中無人能給個幫襯,就是日後嫁出去,那也是要在夫家難過的。
今日瞧著,大姑娘倒像是變了個人,氣度不說,這話里的意思,她可不笨,這是姑娘不甘心這麼被那一房的壓制著了。
要說大姑娘想制服花氏母女,雲嬤嬤是很贊成的,哪一家的官老爺府上是由著個私窠子出身的婊子來當家的?何況自家老爺還曾經是這個城里的護國英雄,朝廷欽賞的侯爺。
謝琳瑯是地道的嫡出大小姐,如今這幅光景,委實讓她不忿。
可惜她到底是個下人,沒有主子撐腰,她也是很難有所作為的。
謝琳瑯肯出手讓花氏吃排頭,那再好不過,可問題是,謝琳瑯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花氏再糟,也是名正言順的庶母,沒有小輩毫無理由去和長輩對著干的。
說到底,這個家當家的,還就是花氏,這點,就是家族里的長輩出面,也是不好駁斥的。
除非這個家,不再是老爺名下,那麼即便是大小姐,也就更沒理由來置啄了。
想來想去,都沒個好法子,雲嬤嬤除了多看顧著些謝琳瑯外,也是一籌莫展。
所以她以為大姑娘這回是不是又要去和花氏鬧騰什麼,不由搖搖頭勸道︰「老奴知道姑娘心里頭苦,可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姑娘寬寬心才是,若是一味和那位去鬧騰,吃虧的還是姑娘,老身知道您不愛听,不過為今之計也只有忍一忍,老奴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總會有姑娘出頭一天的。」
謝琳瑯淡淡點了下頭,明白雲嬤嬤確實是為她好,因為畢竟這個身體是個十幾歲大的孩童,拿什麼和已經成了勢的花氏正面交鋒呢?
若是一味鬧,除了把自己加速送進另外一個婚姻墳墓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她道︰「嬤嬤的話在理,我明白的。」
雲嬤嬤勸了這麼多回,哪一回不是被姑娘尖刻的頂回來,沒曾想這回不僅不罵,還好生听了,不由心中酸澀,又是歡喜。
卻听謝琳瑯又道︰「嬤嬤是為我好,琳瑯自然曉得,花氏如今在府里作威作福,仗得,便是她這個名正言順四個字,只不過,嬤嬤,你可知,這名分,是誰給的?」
雲嬤嬤愣了會子,這才道︰「自然是老爺,和夫人!」
謝琳瑯點頭︰「正是,如今老爺不在,便是夫人,夫人才是這個家唯一也是真正的主子,她是主子,亦是琳瑯的親娘,嬤嬤說,若是真論個名正言順,那誰才是那個順呢?」
謝琳瑯一番話,讓雲嬤嬤沉吟許久,恍然︰「姑娘說得在理,」卻又猶豫著道︰「話雖如此,可是夫人已經不管事許久,當初讓那一房管事,也是她親口允了的,如今這府上大半數的人都是她的人,夫人又還能如何?」
謝琳瑯一笑道︰「再是誰的人,這名分上,也都是夫人的人,夫人發了話,誰敢不听?」
雲嬤嬤沉思著點頭︰「姑娘的意思,老身明白,這內院府宅,自然是正房的夫人才是真正的主,旁的,說得做得再好,那也是虛的。」
說白了,花氏的權力,不過是建立在盧氏這個正房名頭之下。
謝琳瑯點頭稱是,雲嬤嬤卻又皺眉︰「可說來說去,還是在一個問題上,夫人如今不管事,您要想從那位手里接過管事的權力,那位頭一個不會同意。何況,這家,也沒有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管事的道理呀。」
謝琳瑯笑了笑︰「只要夫人出面一句話,花氏不願意又能如何?至于該不該我管,只要我沒邁出這家門,我便是這個家嫡親的大小姐,替母親管一管事情,算不得出格的大事。」
雲嬤嬤還是有點愁眉不展︰「可是夫人如今連面都見不著,可該如何是好呢?」
謝琳瑯道︰「這就要慢慢來了,我已經求了花氏,讓她同意我去見夫人,畢竟我是夫人的女兒,她沒有理由阻止我去給夫人請安,您老就陪我去瞧瞧,夫人究竟得了什麼病,三年五載的都不見好,連面都不露。」
雲嬤嬤略顯詫異︰「怎麼,那位竟然肯讓姑娘去見夫人?平日可把著緊實得很,老奴想著求見了許多次,都被她擋下了。」
謝琳瑯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著手里的絡子︰「只是說話客氣些,她也不好真攔著我,這麼多日我也沒好好晨昏定省的做規矩,即便是她真想把我早早送出門去,也更該讓我好生學學這些規矩不是?」
雲嬤嬤看著謝琳瑯,垂著眸子的臉上,面盤子雖然依舊稚氣,卻多了幾分深沉,細細琢磨了下她剛才的話,還真是越覺有理,心中大定,面露喜色︰「既這麼著,那老奴自然要陪著姑娘去,老奴也是多少日子沒去上房請安,也該去聆听一下夫人教誨才是。」
謝琳瑯抬眼與雲嬤嬤相視一笑。
隨即雲嬤嬤又想著一事,道︰「既然姑娘有心要做些事情,那可要提防些你房里那個花丫頭,這小蹄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見天招蜂引蝶不說,還是根格人的刺呢。」
謝琳瑯笑道︰「二太太做事有些門道,用人卻是不見得聰明,也許她算盤打得是不錯的,只不過這刺鉻著的是誰,那還兩說呢。」
瞧自家姑娘一臉鎮定,雲嬤嬤倒是徹底放下心來,到底是沖鋒陷陣的老爺留下的嫡親血統,姑娘哪是真被人欺負的種?
越想越覺著開心起來,瞧瞧天色不早,忙起身道︰「既這麼著,姑娘更要改好生保養身子,剛好些還是多多修養要緊,老奴不打攪姑娘,讓小翠來伺候你,老奴把屋子里衣衫整理下,明日去見夫人也好讓她瞧著開心些。」
謝琳瑯知道如今她這個屋子沒得心能用的人,狗仗人勢的卻多,見著她不得寵沒幾個真心做事的,大半的事情都依賴著雲嬤嬤,便也不多阻攔。
雲嬤嬤自去下屋,小翠從外頭掀簾子進來,對謝琳瑯道︰「姑娘你可真厲害,三言兩句把小花姐姐給唬著了,這會子她可老實在屋子里納鞋底呢。」
謝琳瑯一挑眉︰「哦,她這是給自己備嫁妝?」
小翠聞言臉一紅︰「姑娘說話怎地越發沒遮攔,這話可不該是姑娘說得呢。」
謝琳瑯呵呵一樂︰「哦,怎麼說?難道小翠沒想著給自己備什麼親手納線的嫁妝?」
小翠一跺腳︰「姑娘!和您說正經話,怎麼老拿人家打趣嘛!」
謝琳瑯也不知如何,三五句說過便不由得逗上了這丫頭,大概是瞧著她這臉紅耳赤的模樣想起些往日的事,往日的人,有些唏噓。
隨口道︰「哪個姑娘大了不思春,你再大些,也該想著嫁人的,你放心,你家姑娘我定然不會讓你吃虧的,保你堂堂正正日後從我這屋子里八抬大轎抬出去,如何?」
小翠連嗔帶怒都快哭了︰「姑娘!你,你,你,看回頭讓嬤嬤來撕了你這嘴,婢子以後再不敢和主子亂說什麼,省的主子沒事老是燒邪火到奴婢身上來!」
謝琳瑯瞧鬧過了,這才意識到畢竟這還是個小丫頭面皮薄,哪里是原先京城里大宅院里被教導多年的丫頭什麼場面沒見過,可禁不起這些玩笑話,忙告饒道︰「好翠兒莫惱,我和你說著玩的,我不說了就是,小花是小花,你是你,再不該拿你和她說事比較,是我錯了還不行嘛?」
小翠氣呼呼得鼓著臉頰,卻也不好再說什麼,謝琳瑯想了想,道︰「好翠兒,饒我這一回罷,回頭我去求二妹妹屋里的又籮,你看她手藝巧,做得點心又好看又新鮮,一回咱就去求一些來給你嘗嘗鮮如何?」
小翠聞言到底噗嗤一聲沒忍住,嗔道︰「好沒臉的主子,分明是自個肚子里饞蟲叫喚,卻變著法的哄奴婢,又籮姐姐那手藝可是給主子做的,哪有我這做奴才的份?」
謝琳瑯忝著臉道︰「我與姐姐是什麼交情,還分什麼彼此!」
小翠指著謝琳瑯伸過來的臉戳了戳︰「哎喲我的好主子好姑娘,奴婢可是頭回瞧見您這麼沒臉沒皮的,可別姐姐妹妹的亂說話,主子您可比小翠還大一歲呢!」
「嘻嘻,大一歲那便是妹妹好了,姐姐有錯,妹妹大度原諒了姐姐可好?我這腿酸,到底沒活動開,原該是我親自去討,可是委實走不動了,還是煩請小翠妹妹跑一趟,順道幫我也討些零嘴回來?不拘什麼,妹妹喜歡什麼,給我留幾塊就好!」
小翠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下,俏面含春,嗤笑道︰「可算是看明白姑娘了,感情您這是又賣乖又得便宜,得,奴婢呀,也就是個跑腿的命,糕點麼,奴婢可不敢私吞,您還是給個明話,要什麼樣式的?也省的奴婢多跑!」
謝琳瑯對著湊過來的臉頰勾了勾手指頭,剮過她的鼻梁︰「就你機靈,也不拘什麼樣式,你就幫我問清楚,平素二妹妹何時出門去上房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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