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琳瑯怡然由著人簇擁抬著軟兜一路招搖著來到大門口,來時的角門此刻兩扇黑漆大門敞開,門前青石板道上停駐著一排車馬,黑壓壓一群人,馬車前有四個排軍領路,又有藤棍喝道,四名校尉模樣的人來抬著幾箱衣籠鞋帽,俱是關夫人送給謝琳瑯的謝禮,另外有幾個青衣僕役錯後隨從,張媽媽和小翠坐得一頂青衣小轎,只謝琳瑯備了輛翠蓋朱瓔的八寶油桐車,轎子頂垂珠掛蘇,裹著天青重沿的銷金轎衣。文字首發
張媽媽先扶了謝琳瑯送進車內,後頭瞧見謝琳瑤母女倆個並花姥姥和丫頭又綾,小花,便皮笑肉不笑道︰「請二姑娘上車,姨娘和列位後頭上轎子。」
花氏瞅著這陣仗,自己甚至還不如個管事婆子和丫頭坐得轎子,鼻子都歪了,哼了一聲甩袖不搭理,謝琳瑤怒道︰「媽媽可不要欺人太甚,我們自家有車馬,我便要同二太太一道坐自家的。」
張媽媽淡淡道︰「那馬車已經被打發回府了,若是幾位不坐老奴也不勉強,老奴可趕著陪你們大姑娘回去呢,我們太太送了好些禮給貴府太太,這許多事怕是一會該忙不過來了。」
說罷竟也當真不理睬幾個人,縮身回了轎子里吩咐道︰「起吧!」
眼瞅著一路執事浩蕩排開真的要走,花氏不由急了,這要是真被拉在這里再去雇轎子回去,誰知道等她回去家里頭翻天成什麼樣了,左思右想覺得不能這麼做,好歹一同回了府,那里終歸是自己的地盤,也能從長計議。
便只得忍氣吞聲的偕同著女兒上了後頭的小轎,花姥姥等幾個見花氏這般,也只能乖乖擠入一輛小車里,隨著隊伍浩蕩回了謝府。
謝府門人早早得了信報,說是巡撫關大人府上送他們家的大姑娘回來,真琢磨著這平日連個聲響都沒的大姑娘怎麼出去一趟回來還這麼大陣仗,外頭便听到一陣陣鼓樂銅鑼聲。
守門的瞧著這氣勢便有些嚇蒙了,忙不迭進去喚管事的來,一邊急急忙忙把正門前的大紅銅門給推開來,等管事的整著衣帽匆忙奔跑過來立定在門首,這邊轎馬已經停駐了下來。
瞧著這陣仗,這個管事也是心中慌亂,他本是花氏提拔上來的人,有些個小家子氣,平日這宅院也不大接待什麼體面的人物,沒見過大場面,這一瞧來的頭幾個便是膀大腰圓一臉煞星像的衙差模樣,腿肚子就有些個發軟,作揖打躬上來陪笑道︰「列位爺爺有禮,不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恕罪恕罪,里面請!」
卻不想對方並不搭理,只將排棍往地上一戳立在當場,管事的有些傻眼,就瞧見後頭一輛翠蓋華麗的車馬停駐下來,上來一個面容嚴謹的婆子,也不言語只是揮了下手,上來四個排軍將那頂錦繡轎子一抬便往里頭走。
管事的愣愣瞧著也不知該不該攔阻,眼睜睜看著對方大咧咧入了門內。
這才又看到後頭緊隨著個小轎子抬進去,依稀瞧著里頭大概幾個年輕女子,又幾個婆子悶聲不響後頭跟著進來,一臉整肅,把個管事唬得一聲不敢問,再後頭才見著個熟悉的面龐,正是花姥姥,此刻花姥姥攙扶著一臉憔悴的花氏慢騰騰走過來,出去的時候分明瞧著是光鮮靚麗的打扮,這會子卻生生蔫了大半。
正趕著上來問,便又被里頭出來個婆子撞了下,那陌生的婆子瞥了眼他,道︰「這杵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我們太太送過來的東西抬進去!」
說完也不等他開口,已經自顧自指揮著門里門外的人抬東西的抬東西,卸貨的卸貨,魚貫而入,好不熱鬧,把個花氏愣是擠到一旁,連罵都來不及張口。
管事的直愣愣看著這些個陌生的人只把謝府當成自家門庭進出若定,門口立著的衙差如同煞星門神,杵在那里頭便是有再大火氣也不敢出一聲,好半晌才見著這些人魚貫進了大門里,這才模近花氏戰戰兢兢問道︰「二女乃女乃,這,這是要做什麼?!莫不是哪家大人要來抄家不成?」
花氏一頭心火,眼見著關家來的人如同強盜一般不由分說便把家門佔了,自己這養著的人竟然沒一個出來敢說一句,不由一通火氣撒到管事身上,啐了口過去罵道︰「沒用的狗東西,平白養著你們有什麼用場,一個個都是王八羔子黃貓兒黑尾,正經事一件干不成!」
啐過後忙不迭追著人尾巴往里頭趕,那管事的被沒頭沒腦罵了個狗血噴頭委實覺得冤屈,瞧人走遠了一抹臉,也往地上啐了口罵了聲︰「老子是王八,你也不過是個粉嘴的娼婦,我呸,什麼東西,老子不干了,逛窯子操他婊子去!」一甩袖子抬腳走了。
但說前頭謝府這下子來的這麼多人頓時熱鬧起來,院子里听聞風聲的都過來瞧,說是本州頂大的官老爺家陪著大姑娘回來了,那家伙抬得一籠一籠的東西,上好的綢緞器皿糕點,說是來探望謝家夫人並做大姑娘的謝禮的。
眾人紛紛圍攏來,又因為關家來的人一身的氣派,不敢湊得太近,只遠遠在廊檐下山石旁偷偷瞧,目光閃爍,咬耳嚼舌。
張媽媽陪著轎子入了二門,這才讓排軍退下去,忙和後頭跟著來的小翠上來將謝琳瑯從里頭小心翼翼扶出來,一左一右攙扶著往正屋大院走。
一路行來不緊不慢,後頭妥帖跟著一干眾人,均是手捧禮物低頭不語,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落入眾人眼中別樣的威風,下人們瞧著分外詫異,都一時差點認不出這頭一個是自家的大姑娘來。
謝琳瑯知道張媽媽扯著自己這麼一路威風著走是給自己長臉,尋常這點氣勢在京城里她可沒少擺譜過,倒也習以為常,只張媽媽瞧著她這麼氣定神閑目不斜視走著,還真是威儀自定,不落分毫,心中更添幾分敬畏,自家太太這眼光是真沒錯,謝家這位大姑娘可真不是尋常人的,什麼氣場都能壓得住,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可委實難得。
這邊一路浩蕩著進了正房大院子,東廂的人都早得了信,幾個丫頭慌得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一時不知道該去找誰,也是花氏太過輕敵,自以為把盧氏拿捏在手穩操勝券,這邊只留了幾個沒本事的小丫頭,只當看住了人便好,如今哪有能壓得住陣仗的,她又沒出現,便真如一盤散沙毫無應對。
謝琳瑯這頭進了廊檐,也不見個人出來迎接,張媽媽喝了一聲道︰「這里頭當值的是哪個?為何沒人出來迎接?」
屋子里鬧哄哄把昏沉沉的盧氏也給鬧騰醒了,便問道︰「外頭吵鬧什麼呢?」
守著她的丫頭子紋慌張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訥訥不語,盧氏皺著眉︰「蠢丫頭也不會去外頭瞧瞧?杵著做什麼的。」
子紋不敢反抗,只能訥訥應了小跑著出了內室,又探頭探腦站在門口,四下瞧瞧,卻真的是一個人影也沒有,暗罵這些奴才個個油滑,卻把自己給推在油鍋里去煎熬。
張媽媽一雙利眼早瞧見了,喝道︰「哪個在那里頭鬼鬼祟祟的,還不滾過來!找打不成!」
子紋嚇得一哆嗦,屁滾尿流的爬出來,跪在地上直哆嗦︰「姑娘,姑娘,奴婢是子紋。不要打奴婢。」
謝琳瑯放開扶著二人的手,走過去道︰「起來說話。」
子紋猶豫著抬頭,看見謝琳瑯一臉祥和,才略略定了心,爬起身來道︰「奴婢不知道大姑娘要過來,大姑娘這是要有什麼吩咐麼?」
謝琳瑯淡淡笑道︰「我來瞧瞧我們太太,今兒個她精神可有好些?」
這話謝琳瑯這每日都要問一回,子紋也不覺得有異,只道︰「回姑娘話,還是和往日一樣,不見大好也沒什麼不妥的。」
謝琳瑯不經意問道︰「今兒個藥可有吃了?」
「上午一帖已經進了,這午歇後一帖可還沒端上來呢。」
「哦,」謝琳瑯道︰「這麼些日子太太吃了都不見效,可見這方子不管用,這中午的一帖就先別上來了,回頭我讓人去請別的大夫來再瞧瞧,換一個來試試罷。」
子紋略有些詫異,只不過看了看謝琳瑯身後那架勢,眼珠子四下瞧了瞧,卻沒瞧見花氏,心中不安,卻也不敢問,只把那口中的話咽了下去,
謝琳瑯掃視了她幾眼,挑了下眉毛︰「怎麼,子紋姐姐覺著可是有什麼不妥?我數日少在太太跟前,只你一個陪著太太日子久,想來你便比我多知道些,可是有什麼覺得不妥當的,只管講來便是,我也不會拿你如何的,休怕!」
子紋听著卻心中越發不安,插燭似地又直愣愣跪下去道︰「姑娘可別疑心,奴婢不敢有什麼意見,但有主子吩咐便自當遵從。」
謝琳瑯凝神看她半晌,卻又伸出手來攙扶起她來,和顏悅色道︰「我知姐姐替我孝順著太太,感激還來不及,何來什麼意見,只不過姐姐既然懂得做奴婢的分寸那便最好了,日後該听什麼人吩咐不該听什麼你也理應明白。」
子紋低頭只嗯了一聲,大氣不敢出。
謝琳瑯卻又挽住她手道︰「我這會子剛從關家太太那來,可巧又是我們太太的故交,她忙不開不能親自來,托我帶了許多禮回來,你陪我一起去和太太說,也好讓她高興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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