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盧氏對花氏稱謂的改變,張媽媽便明了盧氏是對花氏真起了嫌隙了,便再趁熱打鐵道︰「可不是?唉,到底是那等地方出來的,沒得讓人詬病,我們太太說好歹大姑娘也已經大了,議親的事也多少近了,若是再讓人瞧著府上由這等人把持著,誰知道會怎麼傳去,為了姑娘日後的名聲,太太也該出來管一管了。文字首發」
盧氏這時候倒真是被說動了,想想又為難道︰「我倒是想,可是這精神頭到底不濟,委實怕管不了事,就是出去,那些人也未必服我管教,唉,也賴我,平素吃齋念佛慣了,到底狠不起心來,怕是不行。」
張媽媽不由笑道︰「太太是個吃齋念佛的這又不是壞事,便是一尊佛,能鎮著那也是好的,哪里需要太太去真管什麼事,眼前就有個合適的人選,回頭太太只需要在後頭做個樣子鎮著給壓壓場,便是誰也不敢翻了天去了。」
「哦?媽媽說的是誰?」盧氏好奇的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太太跟前誰最親不是?」張媽媽笑眯眯道。
盧氏順著張媽媽眼神看過去,瞧見謝琳瑯低著頭不言不語,心中一動︰「媽媽說的可是琳瑯?」又有些狐疑道︰「這,這妥當麼?姑娘當家,說出去怕也不好吧。」
張媽媽道︰「有何不妥?有道是長者為尊,長幼有序,太太管不了事,自然該有家里頭嫡子管,若是沒哥兒,姑娘是太太嫡嫡親親的閨女,一府的嫡大小姐,幫襯著太太管一管府內事物合該天理人倫,豈會不妥?太太只需後頭坐鎮著,即便真有不妥當,也能隨時指點,還怕什麼呢?」
盧氏還有些猶豫︰「可這不是小兒家玩鬧的事,我兒到底還小,我怕她處置不過來,反倒累壞了去。」
張媽媽勸道︰「太太該這麼想,日後姑娘少不得要嫁出去,上要敬公婆,下要事夫君,偌大個家可都要操持,若是能早早兒的管起來學一學,有太太給指點著,那還不是姑娘的造化?」
盧氏果真被說動了心,低頭問懷里的謝琳瑯道︰「乖兒,張媽媽提議的事,你可願意?家中大小事物交給你管,你可行?」
謝琳瑯微微一笑,道︰「女兒拙笨,本不該當此大事,只是嬤嬤說的也在理,我也年歲不小,若是能在太太跟前好好學一學本領,日後必然受益匪淺。」
張媽媽拍手道︰「太太你可該放心,就是我們太太都說貴府的姑娘是一頂一的好,必然能有所作為的。」
盧氏深深出了口氣,卻道︰「這好是好,卻也委屈了,唉,我是不求我們姑娘有什麼作為去,一個姑娘家,有人能捧著疼,有兒女承歡膝下,方才是最大的福氣啊。」
謝琳瑯聞言笑容不由一滯,盧氏的話,便是那經歷人倫滄桑後的沉澱,淒惶的語氣里不失為她個人經歷的感慨,可這些話,經歷過兩世的她,又何嘗不感同身受?
不由有些怔忪,她這一世,可還有那機會得一良人,與子攜手,生死契闊?可有機會兒女承歡,子孫滿堂?
便是真有那一個,心已涼淡的她,還能與另一個人共效于飛麼?
一時間母女各自沉吟,有些低沉,張媽媽瞧著二人都有些消沉,不由陪笑道︰「既然這麼著,正好這會子我們太太送了許多禮來,老奴瞧著府上的管事也該來回事了,太太正好同姑娘一起出去見見,也立立威。」
盧氏醒過神來,道︰「哦,這就辦麼?」
「可不是,打鐵要趁熱,老奴瞧著正好。」
謝琳瑯那點小小的低沉很快被壓了下去,也起身道︰「倒也是,我這就和太太一起到前廳去理事,少不得還要請嬤嬤提點幫襯著呢。」
張媽媽忙道︰「老奴自當盡力。」
兩個人又哄又騙鬧得盧氏稀里糊涂真被拉出屋外,也不走遠,只是從內屋移到正房上的前廳,這里本就寬裕,身後是兩根紅漆高柱,上表金漆瓖邊對聯一副,正中牆上畫著謝老爺身像,蟒袍玉帶瞧著分外威嚴。
謝琳瑯請盧氏上座高堂,自己在下首第一的高背椅子上坐了,小翠忙不迭給送來兩個腳蹬,身旁的高幾上各自送上一盞雨後雀舌香茶,這才讓人去通知外頭各屋各處的婆子丫頭們來回事。
外頭的媳婦婆子早得了信,說今兒個千年不照面的太太出來見人了,便是府上的大姑娘更是在廳堂里頭等著回話,如今正在大太太東廂的正堂上頭呢。
大家伙听著新鮮,卻也不敢怠慢,一溜煙從西廂花氏的廳堂里頭過來,進了院子。
在外頭便瞧見一溜排四五個三大五粗面如煞星的婆子立在廊下,門廊邊角都有丫頭立著垂首不語,有丫頭進出捧著茶盞,只是低頭做事,愣是听不著一聲來。
大家伙心下打鼓,也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子事,有幾個原本想去先和花氏花姥姥通氣,奈何沒頭蒼蠅一般亂撞,愣是尋不著人來,她們不知,那花氏和花姥姥本是想徑直來前院正房,走半道上就被幾個婆子攔在外頭,花氏就是想硬闖,奈何前頭這幾個婆子跟鐵塔似的堵著,愣是生生把人給堵在正房外的道路上,這會子真拉扯呢,她們又被召進了正房院子里出不得去,哪里能遇得上。
這些人戰戰兢兢到了廳堂外,便瞧見廳堂正面八扇大門系數洞開,里頭上首下一溜排十六張方凳列著,最上頭坐著大姑娘,真低頭吃茶。
但瞧上首的太太披掛著大紅色閃緞五彩遍地錦織金短襦,絳紅色夾纈金絲邊裙,有些慵懶的歪著,身後丫頭跪著捶腿,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扇面。
這麼看著上頭那尊佛倒是一臉慈善,下頭這大姑娘平素一慣是個好氣性的,便是見著了也沒什麼高聲,大家伙心中安了安,不就是兩尊瞧著貴氣的菩薩,哪有花氏平日那等氣焰,這些人大半都是花氏後來指派的,對花氏敬畏慣了,都覺得大太太和大姑娘平日只一慣吃齋念佛,也不知今日是一時起了什麼念,倒想拿大了。
心中存了幾分僥幸,只怕這兩位不過是吃飽了撐著想來行使個威風,便是正經管事起來怕還得仰仗花氏,也就抖擻幾日最多了,只要拿出幾件為難的,這對母女保不定當場就慌了。
許多人都存了這個念想,只是又都怕充大頭來,一個個你推我我推你的推搡半日,才有個平素就比較刁蠻的婆子先走了上來。
朝著廳堂里頭二人鞠了躬行了禮,那婆子回道︰「大姑娘,頭前二太太請了來前院里栽樹的工錢該給了,已經回過二太太了,二太太說過知道的。現回大太太和大姑娘來。」
說罷便低頭侍立,只做個悶葫蘆候著。
頭上半晌不見動靜,婆子納悶,抬頭瞧過去,大姑娘垂著眼簾只一味端著茶盞抿,身後的小翠跟個蠟燭似的不做聲,一旁站著個陌生的婆子倒是有幾分顏色,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恭敬站立,盧氏更好,感情正一個頭點一個的打瞌睡呢。
婆子抽了下嘴角,正琢磨要不要再回上一回,只瞧著謝琳瑯將手中茶盞一放︰「知道了。」
婆子一愣,仿佛有些反應不過來,又听謝琳瑯道︰「下一個。」
那婆子愣了半晌回過神來,卻是更模不著頭腦,這知道了啥意思?好賴給個吩咐,同不同意支出,支多少,合該給個牌子來好去賬房領錢不是?
眼瞅著謝琳瑯仿佛真當這事已經回完了,眼也不瞧自個只又道︰「誰再有什麼要回的?」
那婆子頓時急了,道︰「姑娘,姑娘,您可給個回復呀。」
謝琳瑯沖著她一挑眉︰「哦?什麼回復?」
婆子嗤了聲︰「哎喲我說姑娘哇,老奴不是說了要給那幾個工匠工錢麼?姑娘您既然知道了,那就該示下好讓老奴去領那。」
謝琳瑯惘然的道︰「示下?示下什麼?媽媽這話說得,不是你說昨兒個已經回了二太太了?既然你們二太太都說知道了,那我便也是知道了,有何不妥?」
婆子聞言頓時一噎,張張嘴竟說不出什麼來。
謝琳瑯似笑非笑道︰「既然已經都知道了,媽媽也該無事了,還不快下去?」
那婆子心中一凌,趕緊道︰「哎喲可是老奴糊涂了,沒和姑娘說清楚呢,那工錢須得要主子同意了才好去支,老奴說二太太知道了,可還不曾示下何時領,故而來姑娘這領個牌子好去賬房支取。」
謝琳瑯卻道︰「媽媽也是個老人了,做事怎麼這般顛三倒四拖拖拉拉的?姨娘素日便是這麼听你們回話的?主子說一句,你們回一聲,我若不問,那豈不是耽擱了去?既然這麼著,我看您老也別做了,沒得這里頭佔著位置不辦事,平白讓人看笑話不是?」
說罷一揮手︰「來,請媽媽回去歇一歇吧。」那婆子一張臉被謝琳瑯堵得紫漲一片,還不等來得及辯解,下首那幾個傍圓的婆子一擁而上將她反剪了雙手,拖出了廳堂。
大老遠才听得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太太,姑娘!饒了老奴吧……」
廊下卻一時間鴉雀無聲了起來,便是有那幾個探頭探腦的,也立馬壓下頭顱大氣不敢多喘起來。
謝琳瑯卻是端著面龐微笑了起來︰「還有要回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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