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被蔣嬤嬤一通好哄,才慢悠悠安靜了下來,又將目光定定瞧了會謝琳瑯,才慢悠悠道︰「是小糯兒啊,哎,怎麼就你一個,你弟弟呢?」
蔣嬤嬤笑道︰「太太您又忘了,喜哥兒在午睡呢。文字首發」
盧氏哦了聲,恍恍惚惚又道︰「媽媽你叫小糯兒什麼呢?怎麼又成了琳哥兒了?」
「哎喲太太您瞧您,不是您說叫著小糯兒姑娘大了不好听麼,可巧老爺給取了大名了,就叫琳哥兒做小名罷。您忘了?」
盧氏歪著頭又想了會,慢悠悠拖出一聲哦來,卻沒了下句,眯起眼打了個哈欠︰「媽媽扶我回去罷,我困了呢。」
蔣嬤嬤有些尷尬的看了眼謝琳瑯,謝琳瑯朝她點了點頭,蔣嬤嬤這才上來攙扶著盧氏的手臂小心翼翼往後堂走去。
從盧氏一站起來,謝濤便忙從座位上起身來,伏低了些身子,直到盧氏身影消失,這才又直起脊背,坐了回去。
謝琳瑯斜睨一眼,心道這位大老遠突然跑來的人怎麼一副不想告辭的樣子,莫不成還想要自己陪著聊天不成?雖說是親眷,到底男女有別,可是這家中,卻也沒有什麼男客。
到底大庭廣眾的,也不好冷落著,謝琳瑯便道︰「不知道二伯這回來,是要有什麼貴干麼?」
謝濤品了口茶,頭也沒抬,只道︰「年前就收著咱們謝家族老送來的帖子催著過來,奈何家中事務多,我也一時抽不出空來,如今也是先借著來收貨的間隙順道過來看看情況,不過倒是真像長老們說的,大哥家里頭這般情形,委實令二伯我看得心里頭不落忍,看來,我也只能勉為其難一下了。」
謝琳瑯略皺了皺眉︰「不知道二伯說的,是什麼?恕琳瑯駑鈍,听不得明白。」
謝濤呵呵笑了下,只捋了捋兩撇八字胡,視線依舊壓下︰「一家子沒個當家的,確實不是什麼長久之計,二伯也不是真想來為難你們娘倆,只是我們謝家總不能就讓他沒落了,你看你小小年歲還沒出閣,卻要出來拋頭露面的見客人,這成個什麼體統,我那大哥地下有知,怕是要難安生了,琳瑯你也別難過,我大嫂如今這般模樣也不能長久下去,二伯日後自然會好好照顧好你們母女的,斷然不會讓你們難過。」
謝琳瑯聞言沉默了下來,謝濤也不知她听懂了什麼沒有,只當她一個大閨女家的在他一個男客面前不好意思,自己也覺得局促,只把今天來瞧清楚謝家情況的目的做到了,便沒什麼必要再久待,便道︰「二伯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禮,只有幾樣小玩意給你和我大嫂,听說我還有個二佷女,一會你幫我把禮物給她帶去問個好便是了。」
說著就要起來告辭,卻听堂外有人道︰「听說二伯來了,怎麼也沒人去通知我呢!」話音剛落,謝琳瑤已經邁步走了進來。
自打那一日謝琳瑤割了脈鬧騰了一回後,謝琳瑯便沒再見過謝琳瑤,反正兩人相看兩厭,謝琳瑯也懶得去多管,只盡心讓人伺候著,從不短缺什麼,再加上她那天放了狠話過,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也不再敢去落井下石。
今日算是頭回見,卻又與那一日不同,精神明顯好了許多,原本她就是個豐潤俏麗的小丫頭,容貌承襲了花氏的長處,又是刻意打扮過,更是一番可愛明艷。
雙垂髫上攏著雪白一圈的兔毛發圈帶子,綴著琉璃墜的金絲海棠,鬢唇瓖嵌,托著一張圓潤臉蛋,格外俏皮可人,上身豆蔻紅銀緙絲窄袖小襖外披著薄紗茜紅的半臂,抹胸高腰繡牡丹花燈籠裙,腰間系了鵝黃色垂鈴鐺的腰帶,動搖間便脆聲玲玲。
手腕上金釧臂環累絲嵌寶玉,額頭一抹梅花額妝,靈動非常。
進了屋來便笑吟吟對著謝濤斂衽行禮,脆生生道︰「琳瑤見過二伯,二伯好!」
謝濤聞言略略一驚,隨即笑了下點頭道︰「好好,我大哥委實有福氣,倒是生了對如花似玉好閨女,好啊好。」
謝琳瑤笑容可掬道︰「二伯伯夸得琳瑤可不敢當,琳瑤不懂事,常給大姐姐添亂去,今兒個原本大姐姐不敢讓來,想必是怕毛手毛腳的讓人笑話,我也是偷偷溜過來,就想先讓二伯伯知曉了心里頭有個數,也省的日後二伯伯為了琳瑤淘氣不懂事生氣呢。」
謝濤笑道︰「二姑娘倒是生了一張巧嘴,我大哥可惜走的早,倒是委屈了你們倆個。便是你大姐姐,最是辛苦了。」
謝琳瑤笑嘻嘻走近了些,道︰「可不是?爹爹沒能疼著我們,又讓姐姐這麼早早兒操持著,琳瑤都覺得辛苦,琳瑤如今把二伯當爹爹了,二伯可要多疼惜琳瑤和姐姐,琳瑤替姐姐在這里先謝過了。」
謝濤道︰「這哪里話,便是二伯應當的,一家子謝什麼。」
謝琳瑤嫣然一笑,道︰「二伯伯遠道而來,琳瑤和姐姐都是不知事的丫頭,也不知道該怎麼招待人,我們大太太身體不好,家里頭沒什麼人可以商量些,故而琳瑤斗膽去偏院問了問我們家里頭的姨娘,整了一桌家常菜,不知道二伯喜不喜歡呀,可不可以請二伯賞個臉,這里頭還有琳瑤親手做的,二伯是長輩,琳瑤略表些孝心,您不會拒絕吧。」
又朝著不說話的謝琳瑯掬了個躬︰「姐姐可不要生我的氣,妹妹怕我們姑娘家家的單獨陪著不妥當,又不想讓二伯怪我們不夠禮數,所以斗膽去請了姨娘過來一通陪著,姐姐要是願意,不如一起?」
謝琳瑯瞧著謝琳瑤那張笑顏如花的臉蛋過了會,才似笑非笑道︰「姐姐倒是願意,就怕沒有妹妹伶俐勁擰巴了好端端氣氛,妹妹就和姨娘權當幫我盡心吧,我有些乏了,二伯就給琳瑤個面子再坐會子走,恕琳瑯不多陪了。」
謝琳瑤微微一怔,卻將頭顱一揚,對謝濤又殷勤笑了起來,只把謝濤哄得老臉發紅卻之不去,被謝琳瑤拉著去了。
等人散去,翠翹先憋不住道︰「二姑娘可真……她也真太不把大姑娘放在眼里了吧。」想了想,又道︰「哎喲,她這還敢先斬後奏呢,居然把姨娘帶出來了,當真就不怕你和她算賬不成?她屋子里倆個丫頭也是死的,竟然都沒來通報這麼大事。」
謝琳瑯微微笑道︰「我這好妹妹什麼時候把我放在眼里過?倒是難得,她有這份魄力能這般行動,想必是蓄謀久了吧。定然是得了消息等著我們在這里招待客人,後腳她就去接人的,倆個丫頭哪來得及通知,便是想,也遞不進來。」
翠翹聞言有些急︰「那姑娘,要不要派個人去盯著。」
謝琳瑯淡淡道︰「不必了,廳堂里有那麼多人伺候著,明面上,她們是不敢明目張膽的,我倒是對我那二伯來的目的很有些興趣,你當他來是做什麼的麼?」
翠翹搖頭,雲嬤嬤是個老的,倒是有些明白︰「听口吻,怕是謝家族老叫他過來的,莫不是要過繼什麼來?大爺府上沒有男丁,日後便就斷了根,族老怕是想找什麼人繼承這香火。」
謝琳瑯眯了眯眼,搖頭︰「只是過繼,怕還好說,你看我那妹妹的殷勤勁,我倒是猜著個更大的,听聞我二伯伯有幾個兒子,香火很旺,只是我二嬸娘記得小時候見過一面,卻不是什麼善茬,只過繼他家兒子,怕是她未必肯,況且,他兒子還都小,過來了誰管?」
雲嬤嬤一琢磨,心中一凌,道︰「某不是……,哎呀,這,這可就完了,難怪二姑娘這麼殷勤去巴結,日後咱們府上要是讓二爺做主了去,那姑娘的日子可就又要……!」
謝琳瑯冷冷道︰「不止我,怕是太太也要……,二嬸娘能容得了我們?她可比花姨娘有本錢多了。」
雲嬤嬤一跺腳,道︰「哎,哎呀呀,這可真是,虧得那幫子老不死的想得出來的,難道就不想想姑娘和太太孤兒寡母的多不容易?這是要往死里逼咱那,這可怎麼辦喏!」
謝琳瑯淡然道︰「父死子繼,宗祠不滅,此乃人倫根本,世家里沒少這些個事,若是沒有男丁,便是再有本事,也不成事的,這不是什麼稀奇事。」身為謝家長女,大家族那點根深蒂固的東西,為了維護它而使盡的手段,她見多了,無怪乎哪一家哪一戶生男是頭等大事,便是一個帶把的,才是這個家的希望。
憑你是天潢貴冑後妃世婦,沒有個兒子,便沒有依仗,女兒家再出色,也是沒用的。
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也正因此,她早有盤算。
只是想不到,這事情會來的這樣急這樣快,顯見得有些人是憋不住的。
她突然笑笑︰「虧了我這個妹妹心里藏不住事,這麼著急就來炫耀,不然我還真不見得明白是怎麼回事。」
雲嬤嬤道︰「莫不是,姑娘您有什麼法子?」
謝琳瑯微微搖了下頭︰「沒,本想著慢慢想個法子的,沒想來的這般快。」
雲嬤嬤嘆氣道︰「要是喜哥兒在,這些事根本就不用擔心,可如今,殺千刀的,喜哥兒也不知如今在哪兒呢。」
謝琳瑯突然拗起身,眼中一亮,倒把雲嬤嬤嚇了一跳︰「怎麼,姑娘……!」
「如今這府上還有誰認得喜哥兒?」
「沒有了,都被那花姨娘賣了,便是有我和蔣嬤嬤,也記不得哥兒清楚模樣的,小人兒可是一天一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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