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來得倒也快,顯見得早等候在外,這邊謝庸掃視了眼眾人,問道︰「如今還有什麼不妥當的,一並說了去,若是沒有了,老朽就宣布了。文字首發」
眾下你瞧我我看你,再沒人插話,謝庸這才道︰「老朽忝居謝氏宗族一長之位,如今我們本族長房卻是人丁無後,眼看宗續無繼,委實心痛,故而近日思之再三,又與眾位族中長老商議,便決定,謝家二房本就出于本宗嫡出,論根源並無不妥,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本宗子無子為繼,按族中規矩,父死子繼為主,兄終弟及為輔,子以嫡為主,弟以長為先,謝二爺乃續大房後嫡出二子,由他承繼謝家本宗,想必各位沒有什麼異議吧。」
這個提議,原本已經在謝家宗族里傳出來,大家心知肚明,早有準備,故而謝庸洋洋灑灑一大通,本意所在,大家都一清二楚,便是心中不快,也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意見,只交頭接耳,卻沒什麼人來說話。
王氏看了眼眾人,不由心中得意,挺了挺胸膛,扶了扶鬢角。
謝庸見眾人不說話,便又朝里長道︰「里長今日便在此做個證,今日我們謝家欲將本宗宗子立為謝濤,家族譜牒所更改處,請里長具名。」
里長拱了拱手︰「老朽不敢當,只不過今日巡按大人在此,合該大人出面吧。」
謝庸一愣,倒是把這尊大神忘了,忙側身道︰「大人所以為,如何?」
關同爾正支著胳膊一臉莫測,見問,便道︰「此事,倫理是你們族中的事,本官倒是不好多嘴,不過,論著以往各家做派,不該是過繼子嗣才是第一要緊?你也說了父死子繼為主,兄終弟及為輔,為何要越過主要的去,先選這輔助的去呢?」
謝庸聞言面皮子一抖,看了眼下首謝濤和王氏夫婦,這還不是得虧這倆夫妻鬧騰的?說什麼死也不願意將親生子過繼來,便是要過繼,也要跟著來養育,若非不同意,便一頭撞死,鬧的沒法子,他也只能同意了。
果然這就被抓住了把柄了不是?還是本州的第一長官,統管著三路軍政的都御使,他發話,便是他老頭子也不能不顧忌。
所幸他早有準備,忙道︰「話是如此,老朽原本是作此打算的,不過大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這位長房的嫡母,恐怕負擔不起養育嫡子的重擔,老朽與眾位族老商議,委實也不忍心讓一位寡居喪子的太太還費心里再去養育宗子這等要緊的大事,所幸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謝二爺與我等保證過,便是過了宗位,也不會虧待大嫂與長房二位姑娘,有我等老朽看顧著,族中各位都看著,想必不會有什麼不妥當。」
關同爾模了模下巴︰「哦,族長倒是所慮周全。」
「不敢當不敢當,此等大事,理當如此。」
關同爾笑了笑︰「話雖如此,不過這種事情到底也是挺傷人的,好端端讓人把宗子位置讓出來,也該多少問問人家孤兒寡母的意見不是?」
謝庸沒想關同爾這麼說,有些接不上話,關同爾卻懶懶轉過頭,先瞥了眼下頭謝琳瑤︰「謝家二姑娘剛才頗為敢言,本官給你個機會,你倒是說說,可願意讓你們家二爺來家里頭做主?」
謝琳瑤沒想著關同爾會親自來點名,一時愣了,眼瞧著大家伙將目光都轉向她,不由有些慌張,全沒剛才那樣的孤勇,偏頭去望向廊外尋找花氏,正和她目光對上,花氏一個勁和她使眼色,示意她點頭。
關同爾瞧見二人眉眼來去,便又道︰「這位就是府上姨娘吧,本官听說往日都督府上全靠著你主持,雖不成體統,倒也算得上巾幗,想必有些能耐,今日乃是貴府大事,容你也來說一說便是,你且上來說話。」
花氏猛然被點了名,心中一驚,轉念一想,忙整了整衣衫跨步進來行了禮,低頭道︰「賤妾人微言輕,承蒙大人看得起,委實惶恐,賤妾以為這內院之事,我們婦道人家尚可以置啄,此等宗族大事,不該婦人多嘴,便是長老與各位長輩決定便是,賤妾無有不听,賤妾也不過是一殘生之人,但只求新老爺日後給一口飯食,那便于願足矣,旁的,不敢多嘴。」
「哦,听你這意思,倒是樂意的咯?」關同爾問道。
花氏點頭,「賤妾覺得二爺當我們家老爺,也是合天人命理的,想必二爺是個慈善的人,新太太又是個有大富貴的面相,合該當此家業。」
花氏這麼一通馬屁拍過去,謝濤與王氏頓覺受用無窮,喜上眉梢之余,看花氏多少面容多了份親切。
關同爾目光掃過這幾人,又道︰「嗯,本官明白了,這就是你與二姑娘的看法,那麼大姑娘和太太呢,可有什麼意見?」
這才是真問到了點子上,真正受到威脅的,是盧氏以及謝琳瑯母女,所有人目光都朝著這對母女看了過來。
謝琳瑯見問,先看了眼盧氏,又瞧瞧關夫人,關夫人憐惜道︰「你家太太這會子我看是精神頭不濟事的,我瞧你是個伶俐人,就代你家太太說吧,休要怕,有我們老爺在,總是會給個公道的。」
這話听在謝庸耳朵里就有幾分不快,眾人亦是听出來了,今兒個這關家夫婦分明就是給盧氏母女撐腰來的。
只不過,再大的權勢,也壓不過宗族決定的私事,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便是一方大員,也不能過問人家宗族里的私事吧。
這事,怎麼看都是板上釘釘的,盧氏和謝琳瑯再有什麼本事,還能翻了天去?
謝濤王氏幾個甚是不虞的看著謝琳瑯母女,便有些人卻露出幾分瞧熱鬧的心思來。
只見謝琳瑯施施然走出來,給眾位尊長行了禮,才道︰「琳瑯不過一介女流,雖說忝讀些詩書,卻也不過是充個門面,家中大事,原也不該由小女置啄,只不過關大人既然動問,小女倒是有一事求教,不知當問不當問?」
謝庸還沒開口,關同爾已經道︰「本官說了,當今上廣開言路不拘小節,今日既然是族中老少的事,又關乎你們身家性命,說一說心中所想,也是可以的嘛!」
關同爾將這提升到了與國策同等的高位,謝庸終究不敢再說什麼,道︰「關大人既然同意你說,大姑娘就說吧。」
謝琳瑯莞爾一笑,端莊淑婉道︰「族長說父死子繼為主,兄終弟及為輔,那便該是前頭一樁才是先來的,可是這麼個理?」
謝庸愕然︰「是啊,剛才不是說了,正是如此。」
謝琳瑯又笑道︰「既如此,為何不先走第一步,反而要跳過了選後一步呢?」
一旁王氏冷不丁插嘴道︰「我說大姑娘,剛才不都已經說了麼,怎麼還糾纏這個?再說,你們家老爺若是還有留下一個男丁,還用得著今日這一趟麼?」
謝琳瑯點頭道︰「二嬸說的在理,只是二嬸難道說不知道,我家太太是有嫡子的,我也有一個弟弟的,不是麼?」
謝庸道︰「這誰都知道,可也知道你們家喜哥兒已經失蹤了有三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這人也找不到,還能指望什麼?」
謝琳瑯輕輕搖搖頭︰「失蹤而已,又沒說找不到,不是麼。」
此話一出,眾人皆轟然,竊竊私語之聲頓時有些熱鬧,只謝琳瑯低著頭抿著唇,任誰臉色如何,她八風不動。
那王氏頓時忍不住道︰「大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啊是啊,這都三年沒見著人了,一個娃兒三年不見面,還能尋得著去?」
「就是啊,這都見不著三年了,莫非你還想去把他找回來不成?」
「找得回來麼?莫說找不著,找見了是個啥時候?莫不是要這麼等下去?」
眾人唧唧咋咋插話,謝琳瑯只不言語,關同爾一揮手︰「吵吵嚷嚷什麼呢,讓人家姑娘把話說完不成麼?」
王氏眉梢一挑,有些拔尖了聲息道︰「關大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這大姑娘家家的待在後院里頭不管事,哪曉得外頭做事的艱難,大人您要是一味袒護著,日後偌大一個家業要是出了什麼不妥的,那可就罪過大了。」
關同爾斜睨過去,冷聲道︰「這位夫人可是指責本官徇私枉法不成?」
王氏哼了哼︰「民婦可不敢,不過萬事都要循個理字不是,大人也不能仗著官威就不顧旁的吧。」
關夫人一旁冷冷道︰「我家老爺何曾不循個理了?你們一大家子人要佔了人家孤兒寡母的家產,還不許人家申訴不成?」
王氏呼道︰「哎喲天可憐見的,太太您可別扣這麼大頂帽子給民婦,民婦哪當得起?咱可是替我們家大哥著想才來的,豈是佔人家家產,太太可別亂說。」
關夫人截然道︰「那就讓人家把話說完你再嚎,吵嘈什麼!」
關夫人面色發冷,通身的威風令人凜然,王氏面皮一顫,不敢再說。
關夫人也不搭理她,只朝著謝琳瑯溫言道︰「大姑娘既然這麼說話了,倒是該把話說個明白些,也好讓大家伙听清楚不是?」
謝琳瑯笑了朝她一禮,才道︰「小女沒什麼意思,只是有些感慨,當初我家弟弟好好兒一個人,出去玩耍一回便沒了蹤跡,合該好生尋一尋的,只是也不知為何姨娘當家的時候沒給尋著人,可憐我家弟弟平白就這麼失蹤了三年,委實令人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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