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分著主賓落座各自都由小丫頭奉上了茶來，秦氏听老太君屢屢提及身後的謝琳瑤，不由將目光看過去，伸手招呼謝琳瑤過來，拉起手來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老太君果真好眼力，這丫頭我瞧著也是不凡，倒是和我們家文蘭有些相像呢。文字首發」
衛老太君低頭品茶，一面道︰「可不是？你們同宗，又是同年的，會像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瑤丫頭，你不是時常念叨著想有個家人的麼，怎麼這會子倒是鋸嘴的葫蘆不開口了？」
謝琳瑤這才略帶羞澀道︰「老太君和太太一直都在夸贊小女，令小女汗顏，哪敢再出頭亂說什麼，只我見著文蘭妹妹，頗覺她與我那姐姐長得相像，便想起我那苦命的姐姐來，心里頭難過，又怕攪擾了太太和文蘭妹妹的雅興，失禮了。」
秦氏面露訝異︰「哦，你姐姐是哪一個？」
衛老太君道︰「這丫頭與姐姐乃鄆州提調軍馬都督謝劌之後，六年前謝府家走水，一應老少都搭在了里頭，可憐見底就留了這麼一個丫頭，趕巧我那個大孫子在鄆州游玩，曾經遇上些麻煩事，是這丫頭同家人一起幫忙解決的，那日恰好路過，便讓人進去救人，也只救出了這一個，憐惜她幼苦失怙，沒一個家人，便帶她一同回京來，養在我身邊，這些年這孩子倒也乖巧，最會哄我開心，我是越發的疼她，難得她同你們家文梅有些來往，如今看她像是尋著了親人一般，倒也是怪招人疼的。」
秦氏恍然，露出些許同情︰「哦，原來如此，還真是可憐見底的，這麼小，竟然有這份坎坷在，鄆州謝家？唔，好像我們老爺還是有這麼一支旁系，曾經听老爺說起過，回頭倒要問問老爺，若真是同宗的，倒是巧了呢。」
衛老太君點頭︰「可不是？老身也覺得，看這孩子難得和人親近，若是夫人您不棄，就留這個孩子在府上住些日子，同你們家文梅文蘭做個伴也好，日後她也算有個歸處。」
秦氏略覺意外，只面上笑道︰「這算是個什麼事，姑娘要是喜歡，住多少日子都可以，文蘭，你便替為娘好生招待著，可別委屈了琳瑤姑娘，讓老太君心疼可就是大罪過了！」
謝琳瑯沉默著坐在下首，只沒迅速回應，秦氏看她有些失神，不由蹙眉，謝琳瑤咬著下唇幽幽道︰「文蘭姐姐可是不樂意，便是如此，琳瑤不敢強求，妹妹莫要為此不開心。」
謝琳瑯默然良久之後，終于淡淡道︰「老太君喜歡，姐姐又如此身世，琳瑯豈會不樂意？只是我听二妹妹說，姐姐同衛府上一慣親密，便是那位大公子也最親厚，姐姐住在我們這兒，我怕老太君和府上大公子會惦念呢。」
謝琳瑤風情微瀾的眉梢微微吊起，眼皮抖了抖，瞧著謝琳瑯笑道︰「大姑娘不嫌棄，琳瑤也就放心了，老太君和大公子一向待琳瑤好，豈會為了琳瑤歡喜的事惦念呢，況且我也就住幾日，只希望能和大姑娘多親近些，過些日子便回，我也舍不得老太君呢。」
那衛老太君這會子低頭品茶不做聲，只她身後跟著的一個沉香色妝花緞子遍地金通袖大袍的中年貴婦笑吟吟道︰「可不是？咱們老太君和大公子最疼這位謝姑娘，只若能得了謝大姑娘和謝夫人歡喜，那也是這丫頭的福氣，高興還來不及，豈會舍不得呢，你說是不是？妹妹？」
她問一旁的另外一個婦人，年歲比自己小，只一身金絲翠葉冠大紅夾纈花樹對鹿紋樗蒲稜錦大袖袍的打扮，比她要看上去鮮亮，面相更是艷麗。
那婦人輕挑了眉梢只撇了撇嘴角，引得頭一個婦人面色微虞，卻看了眼衛老太君，沒再開口。
這二人謝琳瑯都認得，頭一個便是衛國公長房續室姜月華，另一位乃是三房夫人王喜蘭。
謝琳瑯坐著椅子上，對她人言語均不在意，微微仰頭瞧站在面前嬌笑如花的謝琳瑤，耷拉下眼皮︰「既然如此，妹妹理當歡迎。」
謝琳瑤歡喜得過來拉著她手喜盈盈道︰「多謝妹妹不嫌棄，我早覺著和妹妹投契，這幾日咱倆好好兒說說話去。」
一旁的衛老太君歡喜道︰「我瞧這兩個孩子就是有緣，眉眼兒多像，便說是姐妹也都信的。」
眾人笑著附和，衛府跟來最小的一個衛爾雅插嘴了句︰「依我瞧，指不定原先謝夫人是養了兩個不知何時丟了一個，如今找著了，老祖宗您說是吧。」
衛老太君瞪她︰「胡鬧亂說話，沒得讓謝夫人笑話，這話也好亂說的，沒規矩！」
衛爾雅努努嘴不以為然，秦氏一旁笑道︰「童言無忌，倒也有趣，若我真有這麼一個伶俐丫頭，倒也是好事，只不過我這要領了人走，你家老太君可就該埋淘我和她搶人了喲。」
衛爾雅撇了嘴︰「是喔是喔。少了琳瑤姐姐，咱們家老祖宗可就該吃不香睡不著了呢，咱可沒本事像姐姐那樣哄老太君開心記掛。」
衛老太君笑罵了聲︰「就你嘴禿嚕，你也學學你琳瑤姐姐，見天兒外頭野，今兒個帶你來看看人家大姑娘該做什麼，好好學！」
謝琳瑤一旁安撫笑道︰「老太君可別太拘著爾雅妹妹，我和她一般年歲的時候，還沒能這麼懂事呢，見天讓我家太太記掛。」
說罷，眼圈一紅，只過來又拉住了衛爾雅的手道︰「好妹妹，我不在府上這幾日，你可要多替我在老太君跟前盡孝，莫要淘氣讓太君和太太操心，別學我，等想著明白了，卻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了呢。」
衛爾雅皺皺眉想抽手，只半日沒抽出來，面上有些個發紅，卻又發作不得，看了眼笑盈盈的謝琳瑤，撇過頭去。
衛老太君卻是喚道︰「唉，苦命的丫頭，要不怎麼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沒栽了跟頭豈懂珍惜，丫頭，過來。」
摟過謝琳瑤，瞧著秦氏道︰「丫頭這幾日可就拜托給太太了，也不知怎麼的這會子沒走我就有些個舍不得，太太可要替我多疼疼這苦命的丫頭，要不是見她和令千金投契，老身還真舍不得，若是缺了什麼吃穿，讓人過府說一聲，我自會差人送過來。」
一旁的王喜蘭抿嘴一笑，狀似無意說了句︰「老太君舍不得，還不如就算了，又不是離的遠，不若請謝夫人和謝大姑娘到咱們府上來住幾日？」
那姜月華白了眼她，忙道︰「弟妹這話說得好生無禮，哪有為了個丫頭讓人家大姑娘和太太上咱們府住的？難得琳瑤和人家投緣，又是小輩，在謝府住幾日還算是說得過去才是。」
王喜蘭只攤了攤手，笑道︰「不過隨口一說，大嫂何必生氣。這不是哄老太君開懷的。」
秦氏看這架勢，倒像是真準備讓謝琳瑤過來住著，雖然不知道衛府打得什麼主意，可是人家姑娘今日在自己大姑娘的及笄禮上做有司算是幫了大忙，只這份情義也算是衛府給的，自然不好拒絕，便笑道︰「老太君舍不得，我這倒也舍不得呢，琳瑤姑娘看著便是個乖巧的孩兒，我也看著喜歡，便是能得老太君放手，多住些日子才是，老太君盡管放心，絕不會讓姑娘受什麼委屈的。」
衛老太君這才笑道︰「這話可是你說的，我旁人不信，但就信你！」又把謝琳瑯手拉過來一左一右拉著倆個姑娘左右看了看，滿意道︰「二位既然有緣，大姑娘我可就把丫頭交托給你了。」
謝琳瑯忙起身道︰「老太君放心，我自然不會讓姑娘少一根毫毛去的。」
這時候外頭有個婆子進來稟報道︰「稟夫人，府外頭來了位公子爺，說是衛家的大少爺，來接他們家老太君和各位太太小姐呢。」
衛爾雅先月兌口道︰「哎呀，哥哥追過來了！」
那王喜蘭看她一眼又瞄了眼皺眉的姜月華，不由掩口輕笑︰「看看吧，活祖宗來討人了呢！」
只衛老太君面色不變，卻是起身對秦氏道︰「坐了這麼一會子，老身這把老骨頭也委實坐不住了，多有打攪是該回去了。」
秦氏忙起身來送︰「老太君不多坐會？府上大少爺來了？也該請他進來坐會兒歇腳再走。」
衛老太君只淡笑道︰「太太主著府上中饋，多少事要忙，哪有老身這般一應的雜事都丟給小輩們忙乎，如今再不走怕是要討嫌了，我那個猴孫兒可不是好茬，讓他來豈不是要讓夫人頭疼，罷了罷了，告辭吧，省的他進來添亂。」
眾人見衛老太君執意，便都只好跟著站起來送行，秦氏忙明人趕緊將謝禮單子交給老太君的大兒媳，各自客套一番後簇擁著老人家往外頭走去，一路來到儀門口，便只見門外正門前浮雕獅首石敢當側一人當馬而站，長身玉立，威儀堂堂。
謝琳瑯只覺身旁什麼響動都已經遠離了塵囂世外，只那青石碑帖般丈許高的獸首敢當如山巒鎮守，頂天立地，傍晚的斜陽赤日如霞，將一縷金紅掠過石碑揮灑在少年郎青玉色的箭袖蟒袍之上，暗色錦流雲紋華彩熠熠，听得動靜偏過了頭來，卻背著陽，瞧不真切那面容，只听他朗聲冷峻得道︰「老太君。」
只一聲喚後，便見一雙鷹隼之目透過霞煥之色往這邊掃了過來，只在謝琳瑯面上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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