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聞言一嘆︰「哦,你們這些娃兒家的娘親一個個都是老氣橫秋的,沒得把個好好兒的孩子都教導得中規中矩,好生的沒趣。文字首發」
謝琳瑯敷衍一笑,默然不答,繼續裝孫子。
這時候只听外頭有喧鬧之聲傳來,老太後不及顧著再追問,揚聲問外頭︰「出了什麼事了?」
外頭一個女官急忙忙進來回道︰「太後老祖宗,是幾位皇子跟幾個大家的郎君們在提涼觀里頭同今上一起給您供了醮位祈了福,如今由三皇子帶著來給您老請安呢。」
提涼觀就在芳華苑內,緊挨著滴翠堂,再下個月便是太後的千秋壽誕,宮里早早便都開始準備,這也便是老太後不願意再往夏宮跑兩頭忙碌的原因。
老太後嘿嘿了兩聲︰「虧他惦記本宮了,趕巧正好,哀家正要讓把這些個娃兒們叫過來呢,讓他們不必進來擠著了,還是外頭寬敞些,姑娘們也同哀家一同出去見見,咱本朝這麼些個最優秀的兒郎們,若是喜歡了,直接和哀家說,哀家做主了!」
老太後百無禁忌這麼一開口,倒是把下頭幾個貴女們說的是面紅耳熱的,又眸子發亮,欲語還休。
本朝男女大防其實不甚,平素便是一般官宦人家也沒有拘束了兒女絕對不許外出的,只這些個大官宦外戚權貴人家自持身份,除了幾次宴飲外,通常也就只有這種以某家名義出面在佳節日子里邀請聚會的機會,才能夠見著幾面外男。
當然,誰家的面子,大概也抵不上當朝太後老人家的面子重,幾乎囊括著所有大家族大官宦的人家子女們齊聚一堂,不說心中不想是假的,都多少存了些心思見一見有可能未來自己夫婿的男子,便是在這樣花好芬芳的年歲里,有過幾次浪漫的見面,也是日後嫁為人婦後的念想。
只大家心知肚明,卻也不會真拿到台面上來說,也只有老太後這樣身份的人,才能這麼百無禁忌。
所有人皆面色微赧,只尹秭歸掩口一笑︰「太後老祖宗您再說,可要把姐妹們都給嚇得不敢動了呢。」
老太後起身下來,她忙上前欲扶,太後道︰「旁人都不敢動了,你倒是膽大,知道你如今是不稀罕了,可旁人還沒著落呢,你就不必扶哀家了,讓個沒著落的來扶著我,也好看清楚些,嗯,對了就你這個丫頭,過來搭哀家一把。」
伸手朝著謝琳瑯那頭過來,謝琳瑯無法,只磨嘰來恭謹的扶住了太後的手臂,太後借力便往下走了過來。
謝琳瑯眼角瞥著尹秭歸那面上一閃而逝的尷尬,卻仿佛立刻注意到了謝琳瑯的目光,神情一震,面上立時堆疊了一份完美的微笑,笑吟吟在一旁不急不緩的跟著,既不是太前,也不算是太後頭,脊背挺直,面容高貴。
謝琳瑯只瞥了眼,便收回視線,似她們這樣的貴女,縱然有千般磨難萬般不堪,總要有一點,風骨不可倒,且不論緣何听說太後待尹秭歸還是挺和善,只今日卻總不太願意給三皇子家的面子,尹秭歸這份精氣神倒也挺值得佩服。
若是論起如今謝琳瑯的身份,謝氏門庭在南部的根基已經有百年,有太祖親賜博望郡公的從二品二千戶爵位,在南方足有百代的望族,只當年同還是靈王的聖上在封地故交,如今隨著一同來到京城,雖然說品階上,還只是個禮部正四品下的通議大夫階,官位及不上尹家,可尹家卻並不是望族,沒有爵位,故而便是進了皇家,也只是做一個皇子側室,只不過看她這份傲氣,倒也絲毫看不出點滴的自卑。
從在鄆州,便瞧得出她圓滑周到,是個不甘人後的,如今,也算是上了一大步。
所謂世家嘛,日後得了勢,改族譜,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事,這世上,向來看重的是最後的勝利者。
只不過,謝琳瑯斂下眸子,傲骨這個東西,在她這樣從小由大家族培養過來的人來說,她出生是在主宅,只五歲後才回了京城,由祖母親自教誨,耳濡目染,他們這樣家族的人對傲骨的理解,卻並不是用不擇手段向上爬來支持的,謝琳瑯若是想做,舉手投足便可蔑然,只她不想,卻也不會為了旁人的不屑而自卑。
她謝琳瑯想做和不想做,只在一念間。
現如今因為有整整五年時間她都被撇離了京城,與上一世不同,身旁沒有幾個和她熟悉的世家女,但是不代表她需要像尹秭歸那麼辛苦,維系自己,維系皇家的臉面。
眾人簇擁著太後往滴翠堂外走來,便見廊下玉石丹墀一片,站著十幾名少年,最大不過二十左右,最小也就十三四,皆是蟒袍紫冠,玉帶輕裘,一個個不說容貌不凡,倒也俱是富家公子的做派。
謝琳瑯陪著太後走在前首,視線無阻,便最頭一個見著為首的三名紫玉金冠的少年,依次大約有十**左右,便見左手邊一個,面容並不熟悉,可一雙眼,卻有幾分似曾相識。
對方遙看到他,黑漆如墨的眼異光一閃,卻已經同另外兩個朝著太後行禮︰「孫兒見過太後老祖宗。」
身後一眾人皆隨著拜伏行禮。
清清朗朗的聲音里,還夾雜著有些沙啞,再抬頭,已經不見對方目光中深邃的驚詫,一如平波,浩淼無瀾。
太後呵呵一笑︰「好好好,都是些乖孩子,免禮吧。」又朝著謝琳瑯道︰「這便是哀家的三個皇孫,听你母親說往日你病著怕是都不認得吧,按著個頭,左到右,便是我的二皇孫,三皇孫和四皇孫。看看,我家老四,是不是長得很俊的?」
最後一句,聲音倒是很低,只四周安安靜靜的不敢喧嘩,怕是該听著的都听著了吧。
謝琳瑯飛快的溜了眼為首三個,三皇子面色有些沉,四皇子一雙鳳目流轉,如飛花游絲,倒是讓人不由得想到了那個乖戾的沈天放。
唯一不動聲色的,卻是那頭一個,二皇子,也是那個看上去眼神有些眼熟的人。
這位二皇子乃宮婢所生,故而在內宮及外朝都沒什麼勢力,也非皇家爭嗣之選,故而整個人顯得有些低調,不如另外二位袍服鮮亮,神情倨傲。
只不知為何,謝琳瑯始終覺著此人熟悉,只對方沉靜如水,卻也看不出端倪。
手背上被不輕不重拍了拍,謝琳瑯沖太後含羞帶怯的笑了下,也不言語,只一副女兒家羞澀之意,並不表態。
她的親事,自有她那個老狐狸父親做主,便是太後明著暗著想要把她撮合與四皇子,這最後的決定權,卻只在今上手中。
說白了,她們這樣的人婚事,不由得自己,當初能夠成功嫁給衛霜,自以為是自己抗爭出來的結果,可事實上,卻只是一場他人算計下的布局罷了。
這會子她倒是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這回她不去為了嫁給衛霜而爭,父親最終會將自己嫁給誰?
「這位妹妹可是前些日子听太妃娘娘說起來過的謝家的大姑娘?」那四皇子先一個開口︰「太後老祖宗怎麼也不和孫兒說一說?」
太後呵呵一笑,道︰「你們幾個平日自詡年少英雄,今日在哀家和眾位姑娘面前,倒是該先表現表現才是?若是入的了人家的眼,那還需哀家說什麼不成?」
一旁的三皇子插嘴道︰「正要稟告太後老祖宗呢,頭里和衛家的少郎君約定好了要比一場‘波羅球’,借著老祖宗您這地方寬敞,不知道可否請老祖宗和各位給咱們做個公道?」
太後哈哈一笑︰「你倒是會討巧,就怕你老子皇帝又罵你不務正業是吧,感情讓哀家替你在前頭擋?」
眾人皆是一笑,三皇子一副被說中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來,太後又笑道︰「要哀家做公道自然可以,可這彩頭,也該有個吸引人的去,當著這許多姑娘姐兒的面,你們幾個猴兒們都要給我拿出十二分的精氣神來比,誰要是輸了,哀家可不饒,誰要是贏了,哀家當著這許多人面就許個口諭在這里,贏了的,只要不失皇家臉面,什麼要求,哀家都應了,如何啊?」
眾人紛紛說好,早有機靈的宮女太監將整個廣場上的金貴花樹盆栽都去了,露出寬闊的場地來,滴翠堂前的院子,本來有個戲台子以便給來這里的皇家貴戚們看百戲的,這會子便成了女眷們的看台,為首自然是太後御座,在兩旁坐著各家貴女,四大北方世家有不少的,庶女們自然離的太後遠,嫡女除了謝琳瑯,便是衛家的衛爾雅離得最近,她與尹秭歸似乎挺合得來,坐一處竊竊私語。
謝琳瑯單坐一旁,北邊另外幾家嫡女因著家族關系,和謝琳瑯只是客氣,並不親密,另外一家原本倒是和謝琳瑯可能合得來的同為南方大族關家的,似乎因為嫡女近日染了風寒,沒來。
說起關家,便是當初關同爾一家,如今已經是官拜中書侍郎,以及人臣,謝琳本以為今日難得能見著關晴嵐,只听母親說她已經有了婚約,也不知過的可好,打定主意得了空,找機會要去認一認,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歷。
好在今日是踫不上了。
下頭這時候24面紅旗已經插上,平望若砥的場面里,由上牧監牽來的十幾匹上好的胭脂黃彪馬兒分成了兩組,分別頭戴紅黑二色的鞍韉和羽毛,打著響鼻,紋絲不動。
這些馬兒都是上牧監里訓練有素的上等馬兒,平日專門就是給用來貴人打馬球用的,個個膘肥體壯。
但听一聲哨響,眾人目光皆被場中逶迤而來的兩隊人馬吸引,竊竊私語,謝琳瑯也揚起頭,只一眼,便瞧見了今日她最想瞧見的那一位。
看無廣告,全文字無錯首發小說,-文字首發,您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