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一把攏住她︰「這般可心的人兒,本殿下如何舍得?」
「既舍不得,殿下打算如何處置奴家?」
看懷里閃閃亮亮一雙秋水瞳眸,四皇子只覺又是發緊,「三媒六聘,本皇子不會食言,不若這時候就去同太後祖宗說去?」
謝琳瑤一把拉住他︰「好哥哥,知道你有心的人,只這樣子去,你讓奴家如何做人?讓謝大人的臉面擺著何處?」
四皇子一挑眉︰「唔,那你要如何?」
「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殿下日後前程可長著呢,奴家想同殿下長長久久,殿下可願意?」
瞧那張笑意盎然的臉,嫣然嬌俏,狡猾若狐,便讓人如何自制,一翻身壓在身下,伏過去聲音嘶啞︰「全听妹妹的,只不過現下有個更要緊的來呢!」
…………
滴翠堂旁的宣水閣里,此刻卻正是燈火通明,只三皇子側室尹秭歸指揮著眾人將屋子里布置起來,蝦須簾幕,鮫綃帳幔,茉莉花吊著香球,雲母床上鋪著水紋涼簟,翡翠珊枕,點了鱷梨沉香檀,燻籠罩著,謝琳瑯被安置在里頭,御醫瞧過說是落了水受驚,身上卻無大礙,只開了一味安神定心的湯藥便下去了,眾人這才放了心。文字首發
尹秭歸又讓人趕緊去和太後報信,並遣了太監去和外頭謝家的人一並送了口信,只撿好話遞出去,也省得謝大人家眷不快。
一應事情妥帖,才又回轉,正瞧見謝琳瑯幽幽醒轉。
正由一應宮女伺候著喝著湯藥,顰著眉,咽了一口,便搖頭不願意再進,宮女哄了老半天,委實著急,尹秭歸瞧在眼中輕笑道︰「妹妹落了水,平日根基就不好,這碗藥好歹喝了它,可是御醫臨走開的方子,若是在這里頭留了根去,恐怕謝大人和夫人該心疼了。」
一邊又招呼著讓身後帶進來的人過去,正是謝琳瑯帶進宮來倆個丫頭鷯瑤和喜鵲,太後下了懿旨說是盡歡,只給來宮里頭的幾個貴女的貼身伺候都賜了一盞酒一碟子點心,引了去後殿歇息半會,謝琳瑯更衣時兩個丫頭便不在跟前伺候,只另外指派了宮里的人侍候著,這會子人家主人出了這等事,自然該把自家的丫頭招進來伺候。
見著姑娘喜鵲就撲過來眼眶發紅,道︰「我的好姑娘,怎麼奴婢不在一會子,出了這檔子事?奴婢不該離了您的。」
謝琳瑯搭著她手腕拍了拍,只又瞪眼道︰「說的什麼話,不過是我不小心,哪有那麼要緊的,你哭什麼!」
一旁的鷯瑤扯了扯喜鵲的袖口,瞥了眼一旁的尹秭歸,後者見狀又是一笑︰「你們主僕說會子話罷,好好兒哄哄你們家主子,她受了驚,合當多說說話寬慰寬慰的,我就不打攪了,有什麼事,盡管讓外頭宮人們來尋我便是。」
謝琳瑯客氣的朝她一點頭,欲起身送行,被尹秭歸勸回了床,才杳杳而去。
等人走出去,喜鵲才道︰「鷯瑤你扯我作甚,還不許我說一句牢騷不行?」
鷯瑤一伸手指頭戳她腦門︰「平日由著你胡鬧也就罷了,這什麼地方?不為你自個小命想,也該為咱們主子想想,你這指桑罵槐的,可是對著天家,你膽肥了不成!」
喜鵲由著她戳得腦門子只晃悠,碎碎念道︰「好端端姑娘進來第一日就落水,還不許人說不成!」
「你作死可別拉著旁人,還嘴 呢!」鷯瑤還待罵,謝琳瑯捂著頭道︰「行了你倆個,休要鬧騰了,把這藥給我倒了去,吵吵嚷嚷的有個完沒!」
鷯瑤忙道︰「我的好姑娘好主子,這可是宮里頭的藥,金貴著呢,您可不能糟蹋了。」
謝琳瑯皺眉︰「家里頭缺這金貴不成?便是喝家里的,我也不敢喝這,倒了吧。」
鷯瑤和喜鵲看了看彼此,面露狐疑︰「主子您這話,可是怕這藥里頭有什麼不妥帖的不成?不會吧……好歹是多少人看著呢。」
「有什麼不可能的?這麼多人看著,你家主子還不是落水去了!」謝琳瑯氣鼓鼓道,鷯瑤瞧出來主子有幾分不知名的氣性,也不敢再多問,只得端起碧玉藥碗來準備端出去倒了。
卻只听噗噗兩聲輕響,面前黑影一閃,還不待明白如何,便一陣頭暈目眩噗通往旁栽去,鷯瑤手中那藥碗眼看著就要傾倒了出去,卻在緊要關頭被人一撈操在了手中穩穩當當托住。
等那俊挺修長的身形站定在面前,謝琳瑯捧著腦袋才看清楚竟是醒來時已經不知所蹤的衛霜,落水前她終忍不住罵出聲,只為了賭最後一把,可落了水咽了幾口後滿鼻子滿嘴酸澀,徒生出幾分悔意,這池水涼倒是涼,可她委實不會水,撲騰之余覺著好生兒委屈,何苦這般折騰自己。
他不認得便不認得,本就打定主意重生了一回後再與他沒有瓜葛,如今人家視自己如陌路,可不就是遂了願了?緣何又因為他那一眼里的厭棄陌生,疏離冷漠就按捺不住,緣何就為了一回兩回瞧見謝琳瑤上桿子和衛霜若即若離便一肚子邪火?
他與她,早成了陌路,何必再做糾纏,那一肚子驕縱委實不像自己,倒真讓人厭棄。
悔意,在掙扎未果沉水後,越加深沉,只最後一瞬間腰間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圈住托出來,昏昏沉沉的委實不記得了,這會子又見著這張臉,平白生出幾分虛氣來。
眼瞧著兩個丫頭相繼倒地,不由驚道︰「你把她們如何了?」
「休要擔心,只不過點了昏睡穴,睡個把時辰罷了。」衛霜道,只托著手里的藥碗紋絲不動的盯著她瞧。
謝琳瑯只覺著頭頂那眼光如同火煉的釘子,燒灼著竟要將自己腦袋瓜子燒出倆洞來,低頭又開始裝孫子,只當沒瞧見,面上端出幾分從容來︰「哦,那就好,男女授受不親,少郎君緣何這會子在此中?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于理不合。」
她倒是猶沒忘了衛霜頭前說的話,原封不動回了去。
衛霜沉默不語,謝琳瑯猶不敢抬頭,自打知道有五年光陰,便再見著衛霜,真覺時光荏苒,屁大一孩子今日長得益發高大,明明實際上比自己這副身軀小了三歲,可偏偏便是自己瞧著,都絕對瞧不出是他小來。
這也太會長了些,憑什麼她就沒再長些個頭呢?
正覺不忿,頭頂道︰「我若不在,就任憑你把這好藥灑了去,這一劑藥,足有千金,你倒是好意思哄騙你家丫頭倒了去。」
謝琳瑯不敢看他不代表耳朵沒用心思,听出話里的揶揄,不由更加不忿︰「這宮里什麼不是千金,便是害人的,也是極品,我可當不起。」
但听頭頂嗤一聲笑︰「你這命,還真值不得用萬兩黃金的鴆酒。」
謝琳瑯听的刺耳,抬頭又要發作,便見面前一張笑臉頓時愣住了。
如春風消融了堅冰,堅毅的稜角磨出幾分圓潤,琥珀般的眼,在鎏金覆瓣蓮花荷葉燈下熠熠星輝,便使得那張本就俊美無儔的臉,多了難得的華彩,他瞧著謝琳瑯,目不轉楮︰「只這藥里有我親自盯著下了無市價的首烏丸,養生益氣,可是絕無僅有的,倒了真正可惜。」
被那笑容一震,謝琳瑯眼皮一跳,忙斂了眉目道︰「這藥,我當不起。」
衛霜端著藥碗走近,干脆蹲,伏在她床榻前瞧她,一字一頓道︰「旁人自然當不起,只若是姐姐,便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玩意,也抵不上她萬分。」
謝琳瑯心中一滯,悄悄在薄被下握了手,滲出些許汗來,也不知是喜歡還是忐忑,胸中打鼓,一陣蓋過一陣心悸︰「什麼姐姐?少郎君不要姐姐妹妹亂叫,我可不是你們衛府的姐妹。」
衛霜滿眼皆是希冀,只小心翼翼看著她︰「衛霜是沒有姐妹,也無須姐妹,只玉成,謝玉成有一個姊姊,上天入地只她一人對他好,不論是貧窮困苦,不論是饑寒落魄,更無論是眾叛親離,惡語中傷,即便生死攸關,她也只眼里,心里,但只有一個玉成,她不盼他功成名就,也不求他加官進爵,只求他一生安泰,便是剮了血肉舍了性命,也要換他平安,這世上,再沒有這麼一個對他好的人了,她只對一個人好,不求回報的好,玉成往日不知她,不懂她,直到失去了她,才知道曾經擁有過的,是多麼重要多麼深重的一份情誼,如果老天爺能把姐姐還給玉成,玉成願意斷了十年壽數去換這份情誼,去換姐姐回來。」
一滴滾燙的淚,滴在繡茵上,暈染開淡淡一圈,只拼命搖頭哽咽道︰「不,不要……」她不要他的壽數,她已經害了他過一回,這一回,便是該她還他的。
衛霜放開藥碗,從領口掏出來一塊平安符,合手放置在她被褥上,仰頭靜靜瞧著她滴淚的眼眸︰「皇極觀里姐姐減了壽數擔了劫難救了玉成,我便是不信,老天爺真這般狠,玉成等了五年,這一回,姐姐是回來了?」
淚,奪眶傾瀉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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