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紅柳綠三月節,最是奼紫嫣紅時。文字首發當婚嫁之時到時,已經是滿城煙柳,桃花滿枝,煙霞空蒙,翠玉金黃,極是一個好時光。
這一日日過去,過了繁瑣的納彩,問名,納吉,二月過大禮,足足送來了三十抬的箱籠聘禮,三百匹玄兩端束帛,儷皮,吹吹打打的只鬧得滿京城都知曉衛國公家少郎君禮聘謝郡公府的大小姐,直讓人議了小半個月,便是很快到了謝衛兩家娶親的日子。
因著國公府下的聘禮分量十足,極給面子,便是一向不形于色的謝懷成也是頗有些得意,近日在朝堂上同衛國公也是親家和氣,也不知被今上調侃了幾回。
後院里秦氏更是難得的喜上眉梢,雖說總覺著女婿看起來太過嚴苛,到底人家給的面子十足十的,也終讓她在一干命婦中抬得起頭來,女兒家的顏面,說到底還是要靠夫家給撐得起,國公府這般給顏面,想必女兒嫁過去算是幸運。
心中大定,更是費勁心思安排妥帖今日一場婚禮,一大早謝琳瑯便被人叫起,燻香沐浴,絞面上妝,折騰半宿,只把謝琳瑯弄得想要瞌睡。
雖說心里頭也不是不期望這一場婚禮的,只不過滋味卻有些奇特,人生有幾回像這樣重來一次,再嫁一回,卻是同一個夫君,不同的年歲。
有一種恍惚,時光從未改變過,只是前世不過是場夢,警醒自己,也警醒他人。
這般想了又想,卻是難以入眠,結果好不容易入睡,便被人叫起,忐忑一晚上的心境全都被瞌睡蟲給攪擾了去,若不是那絞面有些刺痛,她早又會了周公去。
只一旁喜娘瞧著大是感慨,要不怎麼說世家大族頂級的人家出來的便是不同,這種時候哪一家的新娘子不是戰戰兢兢淚水漣漣的,患得患失新郎君好是不好,姑婆可好相處,離了親爹娘再不能驕縱,凡是重重,種該緊張才是,這位倒好,口里頭含著身旁貼心的丫頭給喂著的一口粥,也能閉了眼睡過去。
且不說這些人如何想歪了去,整了妝容完畢,這便要過去同父母拜別,一身新裝的謝家二老也早就在正堂前高坐,秦氏今日格外神氣,並不見多少細紋的面上勻了細粉,描了遠山眉,面靨斜紅,描金畫花,一身金絲錦緞五彩繡線遍地錦牡丹富貴通袖大跑,描金披帛,富貴逼人,倒是把謝懷成老大一顆心思引過去一多半,悄悄兒瞄了幾眼老妻。
秦氏卻是沒注意謝懷成心思,一門心思等見著梳洗打扮完畢來拜別的女兒,又是歡喜又是難過,攔了謝琳瑯下拜,持著女兒手細看,金縷翠疊花冠子下垂著珍珠簾子蓋著輕紗,面上的桃紅妝透過茜紅輕紗顯得更是奪目艷麗,比平日的端方沉穩只多了幾分妖艷豐媚。
通身織金五彩鴛鴦戲水吉祥紋的釵鈿禮衣襯得人行動間華光流彩,鏤金煥彩的,極是動人,卻也不見真實。
想著自己最得意的女兒便要成了他人家的媳婦,秦氏又是一陣心酸,干脆摟過了來好一通喚︰「我的兒,我好心肝的兒,日後可要辛苦了。」
身後陪著的榮氏等姬妾忙勸慰一番,便也有跟著抹淚的,一旁謝懷成咳嗽一聲道︰「好好兒今日大好的時辰,你們女人家的何至于這般,倒像是……,夫人快些收了淚,仔細讓親家笑話去!」
秦氏聞言總算是抹了淚去,這才道︰「瞧我,這一時歡喜不住,是不該,只是有些舍不得。」
謝懷成哂笑道︰「左右不過兩坊之隔,又不是嫁出去遠地,看把你難過的,有什麼話,早早兒說了去,親家的花轎該到了。」
秦氏只得忍了心中酸澀,強露了笑顏拉著謝琳瑯手道︰「兒可不要忘了娘昨夜里囑咐過的話,切記切記,侍奉公婆,休要使性子去,同夫君和睦,有什麼委屈不快的,吃些小虧不要緊,真不樂意的,讓人回來同我說,萬萬不可在人前跟夫君置氣。」
謝琳瑯耐心等秦氏將這些重復了許多遍的話又叮嚀一番,只做點頭,隨即跪下道︰「太太教誨,兒銘刻在心,只盼太太日後在家,休要讓女兒記掛,該操心的事,多讓容嬤嬤和幾位媽媽幫襯著,莫要總是憋屈了自己,女兒不能侍奉膝下,但求太太能長命百歲。」
一句話,又將秦氏說得忍不住落淚來,謝琳瑯持著帕子替她抹去眼淚,實心實意道︰「太太一心為兒,兒無旁的所求,只盼著母親能萬事順遂。」又抬頭對榮氏叮嚀一番好生照看太太,說得榮氏直抹淚連連答應。
一邊又過來同謝懷成磕了三個響頭︰「老爺對女兒的教導和養育之恩,萬難回報,只孺慕之思從未忘懷,但求老爺能同太太和和睦睦,一家平安,女兒此去,方能放心,望老爺多多保重。」
謝懷成听她言辭懇切,話中的意思,二人心知肚明,也不多言,只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茶盞,道︰「此去侍奉公婆要好生盡力,娘家人到底也是你的後盾,你明辨事理,旁的事,老爺我也不多說了,想必你自該明白。」
謝琳瑯再不多言,朝二老再磕了幾個頭,由著兩個陪嫁丫頭攙扶起來,出了門廳。
謝琳瑯這邊同家人拜別忙碌,外頭也正鬧得不輕,這時候大門口早是人山人海,今日兩家世族嫁娶,乃京城一大盛事,又是聖上做的婚配,極有顏面,兩家又是大族,少不得一會子在外頭「障車」時,能討到不少的好彩頭,故而滿京城來打秋風的也為數不少,伸長了脖子只等著國公府家來迎娶的車輦。
不多一時,披紅掛彩的花車彩輦徐徐來至坊口,為首一個,只把人瞧得落了眼珠子去,一頭雪白無雜毛的碧雪照夜白的獅子馬,金紅掛彩極是精神,但馬上少年更是器宇軒昂,神采斐然。
京都坊間是一個見識得著本朝乃至四方外夷各色人士各種風采的地方,最是不少那些個風流兒郎,只平日這些貴族子弟少有拋頭露面的,大多數坊間百姓只知道衛國公府有位公子極是俊美,只這些個世家子弟紈褲之多,走雞斗馬的,便是好看,也不過虛有其表。
只是這位馬頭少年兒郎,峻拔淵亭,劍眉朗目,一雙琥珀眼,在陽光下流彩煥然,那些知道或認得衛霜的,欣賞的,說他桀驁恣肆,性格非常,不喜歡的,自然說他戾氣外露,鷹視狼目的,狂狷不羈,只誰也不曾想有一日,這張煞氣騰騰臉上會有這般如頭頂燦陽一般笑意,染了這張原本就俊美的臉,分外嫵媚。
少不得偷眼瞧的姑娘媳婦艷羨謝家女兒的福氣,此等好樣貌的兒郎,世間難尋。
衛霜領著車馬並一群少年百余人挾車,站定在謝府門前,齊齊高喚︰「新娘子催出來!」百十個漢子高喊何等壯闊,只把坊間屋檐都震得抖了三抖。
那攔在謝家門前的為首立著一個修長斯文的少年,年二十上下,便是趕來參加謝琳瑯婚禮的謝家長子謝文俊。
謝文俊書卷氣頗濃,只不過這些年來在外地為官,歷練幾載,與謝琳瑯往日印象里的長兄多了幾分世故成熟,面對此情,卻也眉梢不動,只朝衛霜拱拱手︰「郎君所為何來?」
面對大舅子明知故問,衛霜也只有恭敬行禮︰「小弟今來迎娶令妹,還請大舅哥兒通融。」
謝文俊顯然對這聲大舅並無動容,卻也只是溫言笑道︰「鄙妹在閨閣得家父母深寵不舍出閣,怕是今日難成。」
衛霜目光閃爍,只略略一翹唇角,「閨閣之內俱是千金,在下知道舍不得,只我衛霜便在此起誓,若待令妹不及千金,但凡有一絲委屈,便好叫我衛霜後繼無人,世無前途,只做個孤魂野鬼,不得往生。」
此話一出,不要說謝文俊,便是四周瞧熱鬧的,也多是一怔,大喜日發毒誓固然不少,可拿自己身家性命說事,未免有些狠辣,何況這娶婦說起來,女人家仰仗男子,喜怒哀樂不過是個依附,衛霜便是待人不好,那也是人夫妻的事,全然不必拿出來當庭廣眾的發誓。
不由竊竊私語,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些。
謝文俊微微怔忪一下,卻是立馬恢復了神色,只不過眼神多了幾分欣賞,不論人心中如何,只這份子氣度,也多少讓他折服,這妹婿倒是個妙人。
攔門禮到這,也不好再糾葛,謝文俊干脆的側了身讓出道來︰「郎君請吧。」
衛霜一笑,領著人要往里走,卻見一眾女眷在門內花花綠綠站了一地,為首一個卻是謝琳瑯屋子里喜鵲,她嗓門大,自然由她領著府內女眷來討要攔門禮,她也自恃笑吟吟攤了一雙雪白的手道︰「姑爺來的早,我們姑娘還在打扮,請姑爺耐心等一等才是。」
衛霜也不急,只吩咐讓人趕緊每一位女眷奉上一份厚實的紅包,方道︰「還請姑娘過去催一催,也深得誤了良辰。」
喜鵲收了紅包,卻也不急,只笑嘻嘻道︰「姑爺若是急不得,不妨姑爺自己催一催,婢子不敢去打攪,少不得要姑爺親自催了才行。」
衛霜今日心情極好,也不惱這難纏的丫頭,只讓人取了筆墨紙硯來,揮毫潑墨的寫了一行遞了過去。
眾人皆過來圍觀這首催妝詩,喜鵲拿起來高聲頌道︰「桃花捻粉勻做面,對鏡添妝理綠鬢,兩心襄夢早相識,何須脂粉遮玉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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