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華只是一旁抹淚哭泣，瞧見衛冉狐疑的看過來，又是一聲的哀嚎，哭得梨花帶雨︰「嗚嗚，我的兒啊，如今可是再沒人肯護著你了，老爺您只管信旁人，妾身多少年來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要是真嫌棄妾身，那就瞧著我兒份上，給妾身一個體面，我走便是了！」
衛冉直皺眉頭︰「你這呼喇喇的哭嚎些什麼？我不過問你些事，左右扯著什麼，這又關霈兒什麼事了？」
姜月華抽抽噎噎道︰「老爺難道不是因為如今瞧你大兒出息了，便嫌棄我們母子了麼，往日旁人說什麼你便是會護著妾身，如今只不過妾身家里頭出了檔糟心的事，如今只怕娘家也沒人再會顧著我們娘倆了，只怕妾身家那個見天敗家的混賬兄弟瞧不得妾身的好，更只會添亂來，老爺听著什麼就信什麼，難道不是說也開始嫌棄我們母子了？」
衛冉心中一動，姜月華哭哭啼啼這麼一鬧，倒是把昨日的事給糊弄了個主次顛倒，說起來，姜月華這話也是半真半假，姜家如今勢倒，姜正龍是去的突然，連衛冉都沒來得及知道消息，這要拜姜月華那個混賬兄長姜寶華的大才，姜寶華是個真正的敗家子，老子還沒入土，便一味在家胡忒，連帶這姐姐處也沒來通知一聲，卻自以為姜月華正愁苦家中那沒能斬草除根了去的嫡子又回來了，而且風光正勝，他沒少听姐姐這麼抱怨，便心中想著給姐姐這出口氣。文字首發
問題在于這蠢材出氣的法子委實不聰明，拿著老爺子的棺材做文章，一來嫌晦氣早早兒打發了出去埋了，二來給人家新車新人沖個霉頭，他倒是如意算盤打的自以為聰明，卻不知道這胡鬧的事，可是要遭御史台參的。
更要緊的是，姜月華真是壓根不知道自家哥哥這「聰明」的禍事，也是因著兒子這邊給她鬧了個大禍事來一時情急，卻不想被謝琳瑯抓住了把柄捅到了人前。
這會子她是腸子都悔青了，要是不追著人出這口氣，何至于被這小夫妻倆抓住把柄，指望著這會子插科打諢混過去，衛冉倒是真差點中了招，多少年夫妻了，他在後院一如既往的糊涂，姜月華這點還是看的清楚明白的。
只不過他糊涂，身後兩個人不糊涂，只听謝琳瑯淡淡道︰「婆婆說的是，一家子哪分什麼輕重的，昨日的事，怕不過是旁人一時糊涂鬧得，公公不必追究了，左右，不過大概是旁人想著怕我們夫妻分了六叔的好處，其實，我同我家夫君商量過，今日便是想向婆婆說明白，大不了我們夫妻倆搬出去便是了，不會同六叔叔爭奪什麼的，到底是小命要緊不是？」
衛冉眼一瞪，道︰「什麼分啊奪的，打呀殺的，你們今天給我好好說清楚，我還沒死呢，一個兩個都想什麼去？你是我衛冉嫡子，衛家日後的家主，誰敢讓你倆個搬出去的？說！」
謝琳瑯閉嘴不言語，衛霜冷冷道︰「老爺不必同我們這般假仁假義，我衛霜明白的很，只您當初不也就是要我小命麼？若非顧叔在，只怕今日早沒我的命在了。」
衛冉咳了咳，有些架不住老臉︰「那只是一時被人攛掇的，老爺我何曾要過你的命？」
衛霜冷笑道︰「這倒是奇了，您不要我的命，那後頭一路的追殺又是誰那麼大膽子？想必太太是個弱智女流，便是有膽子下命令，也必然不是主謀才是吧。」
衛冉面色大變，道︰「什麼追殺，我何曾讓人追殺過你，當年你失蹤去，我便讓人到處尋你，只是讓人想把你抓回來，也是我氣糊涂了，可斷然沒真想過殺你，不要說你是我國公府的嫡公子，我豈會隨意去殺一個孩子，你莫不是誤會了什麼！」
衛霜瞥了眼姜月華，哼了哼道︰「這，老爺倒是應該問問您的好夫人。」
衛冉再一次被衛霜的話引了注意力去看向姜月華，眼看老爺這神情詭異的看向自己，姜月華是暗暗叫苦，暗恨不已，卻又一時尋不出辯解法子來，只哀哀抹著淚不肯再接話，衛冉便是想發火，又拉不下臉面來，便成了僵局。
一旁的衛爾馨見狀不由道︰「太太可是不舒服，老爺，好歹太太這些日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勞心操持了那麼些日子，這會子何苦為著些過往的事質問太太，把太太逼問出個好歹來，豈不是讓人笑話？」
衛冉有些猶豫，正想說便是如此先算了，卻听謝琳瑯道︰「老爺同我等說話，不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該管著的，胡媽媽，還不快服你們小姐下去！」
伺候衛爾馨的胡媽媽在一旁得了吩咐，唬得忙過來拽了衛爾馨就走，口中道︰「我的祖宗，快隨老身回屋吧，可不該您多嘴的。」
生拉硬拽的便將衛爾馨拉出門去，只到了外頭走不多遠，衛爾馨才勉強摔開手來怒道︰「老東西你做什麼，沒瞧見太太正用著我呢，這會子我不好好幫襯著，你倒好，生把這機會推月兌去，你安得什麼心思！」
胡媽媽跺著腳道︰「我的好祖宗好主子，老身這可是為您好，您還沒瞧出來今兒個是太太的坎麼，怕是過不得去了，這新女乃女乃可是頭吃人的虎，您做個塞牙縫的都不夠呢，要不是剛老祖宗說了句得饒人處且饒人，怕是她連您都不回會饒了去，您連自己都保不住，還去買什麼好，只怕一會子買不到好去，反而惹了一身腥！」
衛爾馨不解道︰「太太如此人物，誰能壓得過她去？便是這會子一時讓人拿捏住些，這國公府還不是她說了算？你素日都不忘提醒我說要緊扒著太太的，這會子多好的機會，你個老東西卻只巴巴將我拖出來，不是誠心搗亂的！」
胡媽媽嘆口氣道︰「我的姑娘唷，今兒個連老太太都放手了，你看太太這回還能翻出什麼來吧，這位新女乃女乃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的，咱何必去趟這渾水呢，您听媽媽的，老婆子不會害您便是了。」
不說這邊主僕糾纏，卻又說回廳堂間，衛冉坐在上首看著一邊兒子同兒媳倆個，一邊是多年妻子，沒來由覺得心頭沉重，這會子也沒再胡亂發作，只盯著衛霜道︰「你口口聲聲說太太如何待你，今日就同我說個清楚，素日知道你同我們不親近，往日是我慢待過你們母子，只不過卻也自問沒做過傷天害理的，既然你這會子說出這等話來，那就給我說個明白，你若有證據，我便信你，若是你胡亂攀扯，便是你是我的兒，我也不能輕易饒了你。」
「老爺……」姜月華大驚呼道，卻被衛冉一擺手︰「今日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再裝傻作糊涂的，也混不下去，素知你們不大合得來，今日看來還是我想輕了，既然都說這份上那就說個清楚明白，省得日後再給我生事。」
姜月華張口欲言，卻又不敢再說，衛霜卻依舊冷面冷心道︰「老爺不必這麼大度，平日你向來袒護太太和六弟，我若是有什麼話，只怕是你不信的，何必再多問呢，我同琳瑯搬出去便是了。」
衛冉一拍桌子道︰「夠了，再不準提什麼搬出去，我還沒死呢，誰他媽再敢提搬出，踩著老子尸體過去！」
看衛冉發飆，一時大家噤聲不言，衛冉看鎮住眾人，才又道︰「說罷，當年究竟怎麼一回事！」
眾人沉默不說話，衛冉道︰「怎麼了，都啞巴了，讓說卻又不說，只沖我嚷嚷吵吵的，合著就是來鬧騰幾下攪得合家不寧完事了？！」
衛霜這才慢悠悠道︰「父親要問當年的事，有個人最是清楚，既然太太不肯說，不如問問她。」
「誰？」衛冉問道。
「人就在外頭。」
「那就把人帶進來。」
話音剛落，便見衛霜揚聲道︰「進來便是。」
便見一位婦人先一步走進來，個頭不高，穿著棉布短衫馬褲，發髻一絲不亂的捆扎在腦後，一雙飽經風霜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沉靜。
謝琳瑯面色一動，卻見身旁的衛霜伸手握了握她的，抬頭看過去，一雙平靜的眼中，仿若有波瀾，卻又平靜如水。
她心中那一點小小浪花也只是濺起一滴水來，又歸于平靜。
來者正是多年不見的孫婆婆，謝琳瑯其實在重新見到衛霜第一面起的時候就有些奇怪，那個一直在衛霜眼里甚至壓過自己重要的女乃嬤嬤怎麼像是並不跟在他身邊，新婚之夜後見著王媽媽就更奇怪了，那孫婆婆去了哪？
卻不想這會子突然又出現了。
孫婆婆像是並未注意到自己，而是直接走到衛國公夫婦面前行了個禮︰「老身見過老爺，太太。」
衛冉哦了一聲︰「你不是霜兒的嬤嬤嘛？這些日子怎麼沒瞧見你，你主子大婚這麼大的日子，怎麼也不見你來周全著些，倒像是不在院子里？」
孫婆婆恭恭敬敬低著頭道︰「前些日子老身犯了些錯沖撞了太太，被太太趕出了宅子去了，故而一直未能伺候小主子。」
衛冉滿臉詫異，扭頭看了看姜月華︰「怎麼回事？我怎麼沒听你提起過？」
姜月華臉色有些慌亂︰「妾身想不過是些後院瑣事，老爺俗務纏身，這種事，沒得讓老爺煩心，故而沒提，卻不知這會子，怎麼又進了府了？某不是三郎要讓她來同妾身對峙不成？她是三郎貼身的媽媽，只怕沒什麼公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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