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琳瑯!」剛被那痴靈拉住了往一旁走,卻听得混亂中有人尖利高聲的叫了一聲,謝琳瑯應聲看過去,除卻謝琳瑤是誰?
但只在一片火光倥傯里,映照得那一張原本嬌艷如花的美顏扭曲猙獰了起來,花簪橫斜,發髻微亂,卻是風情萬種的眼里,剛還同她一副寢皮嗜骨的恨意,也曾經得意狂放的恣意,像是一朵怒放的花蕊,用血肉做根基,用肆意做培土,放誕了青春,不羈了花容,娉婷怒放過,卻在這疾風驟雨的狂亂中雨打芭蕉一般行將湮滅。文字首發
只她不甘心不願意,眼中露出幾分不信和驚惶,她的目光穿透刀槍劍戟射過來,像是要沖破重重阻隔沖殺過來一樣,正在死命的扒拉開阻隔自己的障礙,那僅僅數步之遙的距離,卻因為刀劍,血光,而寸步難移。
精美的殿堂和鏤雕巍峨的樓閣氣勢磅礡的蹲踞在四周,冷冷俾睨下方一幕人間慘劇,有人在垂死掙扎,有人在驚慌呼救,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夾雜著瘋狂了的人絕望的哀嚎。
謝琳瑯有些怔忪,只瞧著謝琳瑤試圖從那突然而來的混亂里撲過來,也不知是對著自己,還是對著身邊的痴靈,但只是痴靈目光清涼,神情寡淡,卻又扯著謝琳瑯往後退了退,避開那就在不遠處的殺戮戰場,很快就有一隊衛兵橫檔在他倆個面前,這一邊是生機,那一頭,是殺戮。
「痴靈!」又是一聲叫,謝琳瑯看見謝琳瑤撲過來的身體趔趄了一下,身旁幾個衛兵已經被屠殺殆盡,使得她像是一株失去了庇護的花朵,有幾滴血濺到她臉上,可她渾然未覺,只是用一雙驚愕不信的目光瞧過來,這回,謝琳瑯可以肯定,那目光已經不是看著自己,而是身旁的痴靈。
然後就瞧見一把刀在混亂中劈向她肩頭,一拔,血肉橫飛的,只是那臉上依然沒有幾分痛楚,卻是越發的絕望,她的目光流淌出一種深沉的,無法置信的神情來,伸出手朝著他們這邊探來。
痴靈這時候卻只低頭,面色杳然︰「謝夫人,二皇子就在前面,這兒卻是危險的很,我們快走吧。」
謝琳瑯終于被他拉動了腳步,只是在最後扭頭瞥了眼身後,這大概是她今生最後一次看到謝琳瑤了,她像是一朵怒放至極了的鮮花,卻在一片狂風驟雨中,零落成泥。
面目變得模糊,在一片混亂中,謝琳瑯這邊卻在一片井然有序的士兵護衛簇擁下穿過幾重回廊,再過了幾道門,到了一重殿門前。
那一頭喊殺一片,這不知幾重深宮里,卻依舊寂靜安詳,只是外重幾道門廊都立著重甲森然的兵士,一個個如同鐵塔似的佇立,廊下同走道,懸掛著琉璃色般雪亮如晝的風燈,映照著這一片如銀光雪浪一般,在那盔甲上反折冷冷金屬之色,各處皆立著幾個綽約的宮婢,身上彩緞宮紗,金冠蝶翅滿頭,卻都是低頭不語,一聲不出。
謝琳瑯被痴靈帶進這片殿宇內,在左偏殿內寢中安置,這里一應物件陳設精美,珠簾繡帷,玲瓏剔透欲屏,隔斷出五彩銷金嵌寶的各色玩物,燃著濃郁百合之香,金絲緞被早已鋪陳在金絲楠木雕花大床,紫檀大理石榻旁香爐裊裊,手捧各色用物的宮婢謹微的立在下首,只待謝琳瑯入內,便已是跪立而迎。
痴靈引了她入內,方才鞠了一躬,神情恭謹萬分道︰「貴人且在此暫時委屈一會子,等外頭各處安穩了,再請移居旁處。」
謝琳瑯掃了眼這屋內金柱粉牆,錦窗玉闌,仿佛隨口道︰「你喚我什麼?」
那痴靈卻並不作答,只依舊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這會子外頭亂的很,貴人且先在此屈就,小的奉命在此侍奉貴人,若是有什麼需要,但請吩咐便是。」
謝琳瑯打量幾眼對方,看他那一身內侍打扮,便是行動做派,均是宮中侍奉的行頭,便是一點錯也無有,那弓著的脊背只將一張臉對著地面,卻是瞧不見他臉上分毫的表情。
「這一屋子陳設乃皇家所用,妾不過是一臣婦,怕當不起,勞煩還是領我個簡單的住處才好。這僭越的事,怕是有違禮數,你,大人可否替我換一個地方?」謝琳瑯也不搭理那殷勤過來攙扶自己的宮婢,只瞧著痴靈道。
「奴才如今在這宮里,旁人喚小的一聲痴公公,若是貴人不嫌棄,便也同旁人一般喚奴才便是了。」痴靈很是恭順道,只是那口氣還一如既往的平淡無波︰「奴才得了吩咐,盡所能侍奉好貴人,這屋子乃是主子吩咐的,無甚僭越的,貴人只管享用著便是了。」
「……」謝琳瑯低頭瞧了會痴靈,便是四周的宮婢俱是一臉謹小慎微般的表情,眼看二人無話,這屋子里頓時有一種別樣的凝重彌漫開來,那頭里過來攙扶謝琳瑯的宮婢面露忐忑,額頭微汗,顫顛顛小聲喚道︰「貴人……」
打眼看了下這幾個宮婢顫顛顛的表情,謝琳瑯神情一滯,卻到底沒同這幾個人執拗,搭著伸過來的手坐下,便瞧那幾個宮人仿佛舒了口氣,忙不迭小心翼翼捧過來五彩織錦牡丹紋薄被蓋著她膝蓋,又將幾個金閃緞的靠枕引枕來堆疊在她身後,另有宮婢托著面巾盥盆來跪倒在面前,托著香胰子澡豆一並梳洗用具的宮婢亦聚攏過來侍奉︰「貴人先洗把臉,奴婢服侍您更衣,這會子可要擺飯?」
謝琳瑯由著這些人服侍自己並不回答,,卻將臉朝著痴靈︰「我父親同公公和老太君可好?」
痴靈回道︰「貴人請放心,謝郡公同衛國公並老太君都有人照應著,一應族老們也都安置妥當,明日便都會一一送回府去,不必擔憂。」
謝琳瑯點頭︰「那我的侍婢呢!」
「回貴人,秋浣姑娘是由奴才親自照看著的,雖然有吃了些皮肉苦頭,只不過這回立了大功,日後少不得要有所封賞,貴人不必擔憂。」
謝琳瑯瞧著一個宮婢小心翼翼替自己褪了腕上的一只白玉鐲子,淡淡道︰「我只當她這一回難逃一死,卻原來她還有這一層照應,有勞你照應了。」
痴靈朝一個小宮婢擺擺手示意她將一壺細腰鎏金銅壺並鎏金茶盅擺上桌︰「奴才只是謹遵主子吩咐罷了,秋浣到底服侍貴人有些日子,貴人對她理當放心才是。」
謝琳瑯似笑非笑接口道︰「這倒也是,她總是待我甚妥貼的,倒是有勞你們主子這般用心。」如今她終于明白,為何秋浣處處顯得對衛霜幾番不規矩,瞧在別人眼里極是可疑,她倒是因著早先之故,不疑有他,只是總弄不明白這丫頭為何突然變得鬼祟起來,連帶又籮言辭閃爍,卻原來這一個身後有別家的主人,難怪衛霜始終對她寬容的過了,倒是讓謝琳瑤會錯了意,以為這是個可乘之機。
卻是早就入了人家的彀去。
「只不知,她多早回,同公公有這交情的?她如此顧念,我倒是該給她一份恩賞才是。」謝琳瑯慢悠悠瞧著那宮婢在茶盞里沏了新茶,香氣杳然,正是她最好的口味,茉莉香茶。
卻是有心。
痴靈只道︰「便都是奴才們該做的,貴人不必多慮,秋浣並無惡意,也只是听命行事罷了。」
謝琳瑯笑了下︰「我知她待我總還算上心,原本倒是想著過了這檔子事,替她尋一門好親,如今看來倒是不必費這個心思了。」她接過小宮女遞來的茶,道︰「公公可是有事?沒事坐下來嘮會話罷,我這也沒什麼閑事,這會子閑的慌。」
痴靈躬身︰「不敢,貴人只管問便是,奴才萬不敢再有所隱瞞。」
謝琳瑯知他必然已經得了允許,這時候大概是大局已定,萬事順遂了,故而所有的底牌都亮在面前,想必也已經是沒了什麼顧忌,心中陣陣發涼,可是面上卻是依舊風淡雲輕的笑了下,畢竟,她在這深宮里,手無縛雞之力,硬著來必然是不成的,看這陣仗,倒是不像要同她如何為難,既然如此,她倒也沒必要緊張。
只是這些突如其來的顯貴和宮人們對她的小心服侍,卻又讓人心下琢磨,也不知那位得意了的主到底意欲何為,卻是將她禁錮在這一處繁華牢籠里,是要拿她威脅宮外只怕這時候已經拿下九門的衛霜呢,還是有旁的意思。
想來,這還沒到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才是。
只是這上位的人心思總是難以捉模,有道是帝心難測,有人能隱忍多年一朝發作,誰知道這心思里藏了什麼。
想著外頭就隔了幾重門廊的人兒,也不知這會子是在廝殺拼搏,尋自己蹤跡與否,可無論她心中有多麼想念,想沖出去尋也好,卻是怎麼也不能真顯露面上來的。
她倒是心中尚有些許疑惑,正好趁這時候問個明白︰「我同公公也算有過一面之緣,只是倒是不知道公公有這等身份,我那妹妹看走了眼了。」
痴靈躬身道︰「奴才自幼家道中落,便是為了生計,家父將奴才淨身送入宮中,只有一個弟弟,原本只是想讓他在外頭做些活計後娶妻生子以續家業的,卻不想落得如此下場,說起來倒要同花夫人有些關系,只是無奈花夫人去得早,這一份恩怨,自然要同二姑娘身上算清才是,只這都是奴才家怨,倒是讓貴人看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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