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會找到我的!」雲映雪並沒有因為他的話產生絲毫動搖,反而兩眼彎彎笑得甚是輕快。
「你就這麼相信他?」
「我只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所喜歡的男人,怎麼可能會連我都找不到呢?」她笑著說得理所當然,眼中閃爍的光芒幾乎亮瞎了對方的雙眼,勾起嘴角施施然說道,「況且你若不是擔心我會被他找到,又怎麼會大半夜的不睡覺,急急忙忙的把我帶進了這密室里面。我說得可對,四殿下?」
沒錯,這個昨天救了她,但卻一直將她藏在王府里的人,正是四殿下,禹王楚玥霄!
就像雲映雪先前自己說的那樣,每一個人都是她的懷疑對象,但這位四殿下,真的是排名非常靠後,但事實上卻恰恰就是他。
他想做什麼呢?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想看看楚玥璃著急的模樣,還是另有目的?
一直以來,這位諸皇子中最溫文爾雅的四殿下都沒有表現出對權勢的特別熱衷,也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位與每個兄弟都關系不錯的皇子,幾乎從沒听說過他與哪位兄弟鬧出了不愉快的事。
雲映雪看著他,眼神難明,他也看著雲映雪,卻是饒有興味。
「弟妹可知,就在今天,父皇已下了聖旨,將你與七弟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二,也就是八天後。」
不是吧?這麼急?
雲映雪難免有些驚愕,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本來賜婚的時候就說了,只等我外公回京,就即刻成婚的。」
不過還真的是「即刻」就要成婚啊,吐血!她還想著要溜出去玩兒一段日子呢,這下可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難道楚玥璃那魂淡已經猜出了她的心思,所以即便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都沒有想要將他們的婚期推延一段日子?
楚玥霄有些驚訝于她的平靜,听到這麼一件大事,她難道不該表現出一點欣喜或者嬌羞或者期待之類的情緒嗎?畢竟,無論是對男子還是女孩來說,這都是一輩子中最大最重要的一件事,至少也應該是之一的。
看著她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些探究,「本王很好奇,七弟他究竟是因為什麼而看中了你。」
「四殿下認為呢?」
他打量著她,說道︰「你既無傾城外貌,也無背後權勢,且各方面都表現得非常平庸普通,以至于這些年來,如果不是雲映月的二小姐身份,甚至沒人會想起相府還有你這麼一位大小姐,那麼你到底有什麼能吸引七弟的呢?難道是因為帝師大人?」
「四殿下你在開玩笑嗎?我外公早已退出朝堂,不過空有一個尊貴的身份頭餃罷了。」
「弟妹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無知?帝師大人雖然早就退出朝堂,可你卻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管你嫁給誰,他都定會竭力相助那個人。帝師大人滿月復經綸,雄才偉略,只他一人,便是在朝能抵百官,上馬能擋千軍。雖然他曾說不會再入朝,但他若是真心想要幫助一個人,那可是會讓很多人夜不能寐的。」
雲映雪神色不動,听到他這話後亦是漫不經心的喃喃道︰「這麼說起來,那楚玥辰還真是瞎了眼了,竟放棄我這麼好的一個未婚妻,你說他若是娶了我,難道就不是相府的女婿了嗎?」
楚玥霄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說道︰「還不都是因為帝師大人自當年的變故之後,就再沒有出現在人前嗎?即便是你這個他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他都沒有回京城來看望過一眼,有人甚至以為他老人家說不定早已仙逝,就算還活著,也已不在乎你這個流著一半雲家血脈的外孫女了。」
冷峭的微微一笑,對此話不作任何評論。
他也跟著微微一笑,道︰「所以一旦發現帝師大人並沒有不關心你,還為你再次踏入了京城的地界,很多人就都忍不住了。難道弟妹竟沒有發現?」
「我外公才剛回京兩天,我與他相處的時間更是只有可憐的一兩個時辰,之後就一直在四殿下的府中打攪,關于你說的這些,我還真沒發現。」
話雖如此,她眼前卻幾乎第一時間浮現了昨天早上雲相一听說老爺子已經到了京城,還進宮去見了皇上,就連到肅王府的目的也不顧,急急轉身離開的身影。
不由斂了眉,有些事,或許真的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關于外公,雖然一直在強調他現在不過是空有尊貴的身份,對很多人來說都是無害的,可就算不再入朝,如果他真心的想要幫助一個人,那麼因此而產生的效應也絕對是會讓許多人驚懼不已的。
本以為帝師大人銷聲匿跡,說不定已經仙逝了;本以為他根本就不再關心那個體內流著雲家血脈的外孫女了;本以為……可現在,他卻突然為了這個外孫女高調的踏入京城。
這事兒,有得好鬧了。
楚玥霄微笑著,說道︰「本王也只能想到這個原因了,確實,如果能得到帝師大人的傾力相助,七弟定會更加的如魚得水。」
「你這是在挑撥我與楚玥璃之間的感情嗎?」
「弟妹何出此言?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是嗎?」
輕一撇嘴,或許對大部分人來說,這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管楚玥璃是為了什麼才想要娶的她,肅王妃的位置能彌補一切。
可她是雲映雪,她才不會為了那麼一個虛名就把自己給賠上,而且她相信楚玥璃,就算不相信楚玥璃,她難道還能不相信流玥嗎?
她漸漸的閉上了眼楮,說了這麼多話,她感覺很累,雖然身邊有個楚玥霄存在著,她根本不可能睡得著,但閉著眼楮總是要更省力一些的。
她也相信,如果楚玥霄想要對她不利的話,她就算把眼楮睜得再大也沒有用。
楚玥霄愣了下,不過看到她好像確實很累的模樣,又想到她身上又有毒又有傷的,也沒有再打擾她,只是很溫和的說著︰「你就安心在這里休息吧,有任何需要或者哪里不舒服了,只需要喊一聲,就會有丫鬟進來服侍你。你盡管放心便是,本王不會對你做什麼,將你藏在這里只是想要看看七弟緊張的模樣,畢竟難得一見。我會在八月十二前將你送回肅王府。」
「你讓人都離我遠一點,不然我沒法睡覺。」她听到楚玥霄站起來的聲音,也沒有睜開眼楮來的,隨口說道。
動作一頓,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另外,被安排來服侍她的丫鬟也都離得遠了些,但還在能听到她的聲音的距離內。
等到再听不到任何聲音之後,雲映雪又緩緩睜開了眼楮,側頭看著楚玥霄離開的方向,眉頭輕蹙,若有所思。
這個人,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她總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但又似乎不是真的。
奇怪的感覺。
想著,她也在不知不覺中迷糊著睡了過去。
而在另一邊,雲映雪先前所停留的那個房間里,突然有一點火光亮起,湊到燭台邊引燃了連燭油都尚未完全凝固的蠟燭,房內的情景一下子也隨著光亮了起來。
房內很整潔,除了沒有能這麼快就徹底散去的絲絲藥味,以及沒來得及這麼快凝固冷卻的燭台之外,沒有其他的任何可疑痕跡,可只是這麼兩樣,就已經足夠讓他起疑的了,況且,他還找到了一只耳環。
這是一只除了看起來有些精致外,也可以說是很普通的耳環,可落在他的眼里卻覺得分外眼熟。因為就在前不久,與這一模一樣的一只耳環曾落在他的手上,還是他親自送去還給他家雪兒的。而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沒見她更換過別的樣式,似乎是相當喜歡這一對。
他不知道雲映雪現在是怎麼個情況,但根據他所了解到的線索來看,雪兒肯定受了傷,可能還不輕。
只是想到這點,他就不由得心中一緊,將那只耳環用力的握進了手心里,然後轉身就那麼沒有半點遮攔的翻箱倒櫃了起來。
夜已經很深了,人也早該靜了,可正是夜半三更的時候,禹王府內卻突然間喧鬧了起來,大量的侍衛全部朝某座小院奔去,將那里給團團包圍。
楚玥霄真的是剛睡下沒多久,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會有動靜,或者說,該死的那小子根本就一點都沒有想要遮掩的意思,是吧?
他出現在楚玥璃面前的時候,衣服上的扣子都還有兩顆沒有扣好,看著已經一片凌亂的房間,堆積在桌子上的傷藥紗布之類,以及好整以暇的坐在旁邊凳子上的某殿下,眼皮狠狠跳了兩下,這家伙!
「不知七弟你深夜造訪本王的後院,是有何貴干?」
不管是「深夜」這兩個字,還是「後院」這兩個字,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楚玥璃他這般行為是多麼的失禮,不過楚玥璃听著卻是半點反應也沒有,自顧自的將一瓶傷藥放回到桌子上,轉頭看著楚玥霄說道︰「多謝四皇兄出手相救,還照顧了我家雪兒一天,我也該接她回去了,不知她現在何處?」
楚玥霄愣了下,好像听到什麼十分意外的事情,反問道︰「七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也听說了弟妹似乎失蹤不見了身影,可你怎麼竟跑到我這兒來要人了?」
聞言,楚玥璃眉梢輕揚,竟也似乎並不怎麼意外會听到這樣的回答,轉而問道︰「四皇兄的意思是說,昨日在街上救走雪兒的那個人,並不是你?」
「自父皇的壽宴之後,本王就再沒有見過弟妹了,卻不知七弟你為何竟會認為弟妹在我這府上?」
他的手中把玩著那只剛才撿到的耳環,看著楚玥霄的眼神已經有了一絲冷意,嘴角的笑意卻妖異非常,道︰「既然我家雪兒人並不在四皇兄的府上,卻為何她的耳環會在這里找到?」
楚玥霄看了他手中的耳環一眼,神情未動,笑著搖頭道︰「這不過是只普通的耳環,就算弟妹也有與這一模一樣的,也不能肯定別人就沒有啊。」
「那不知這耳環是誰的?」
剛說著,突然听到一個女子的驚呼聲響了起來︰「呀,這不是奴婢的耳環嗎?什麼時候竟掉在這兒了?」
兩人都轉頭望了過去,就看到一綠衣丫鬟正側頭模著一只耳朵,另一只耳垂上,正晃蕩著與楚玥璃此刻手中一模一樣的耳環。
這似乎真是她掉的。
楚玥霄突然感覺心中一悸,忙從那丫鬟的身上轉過頭去看向楚玥璃,卻見他只是看著那綠衣丫鬟耳垂上掛著的那只耳環,神色平靜,而剛才那種驚悸的感覺也已消失不見,似乎只是他的錯覺而已。
而那丫鬟被這里的幾乎所有人注視著,頓時顯得有些無措,也跟著反應了過來,忙小心走到楚玥霄身邊將一件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說道︰「王妃吩咐奴婢給王爺送衣服來,說夜涼風寒,請王爺當心身子。」
然後她又轉身朝楚玥璃行了禮,小心瞄著看著他手中的那只耳環,囁嚅著說道︰「七殿下,這……這是奴婢不小心掉的,能否……能否……」
楚玥璃目光輕和的看著她,就像在看著一件東西,一團空氣,手指輕輕的摩挲著那只耳環,而後忽然手指微動,耳環瞬間就扭曲成了一團,無視丫鬟突變的臉色,也不去看楚玥霄輕抽的嘴角,漠然說道︰「雪兒不喜歡別人隨便踫她的東西。」
這一刻的他,就是那個初次以楚玥璃的身份與雲映雪在山林里相見的楚玥璃,清傲冷漠、冰封千里。但不同的是,那時候他是為了不被雲映雪認出來而故意假裝的,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真情流露。
他的手指繼續輕輕按壓著手中已成團的銀絲小球,直將這個小球壓縮得越來越緊實,越來越小,幾乎再分不出銀絲的時候才停了手。
楚玥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精光,然後說道︰「七弟,你這是做什麼?不過是一只耳環罷了,又不是只有弟妹一個人才有,我這丫鬟可是都快要被你給嚇哭了呢。」
聞言楚玥璃突然輕笑出聲,輕挑著眉梢,微彎著嘴角,笑得既邪異又妖魅,笑得讓人忍不住心中發毛脊背發冷。
他冷冷的看著楚玥霄,說道︰「四皇兄若不相信,倒是再去找一副與這一模一樣的耳環出來。」
這耳環是雪兒親手設計,並看著千金齋的手藝師傅幫她打制出來的,世上僅此一份,可惜今天被毀于一旦了。
楚玥璃看了眼手中的銀球,目光晦澀。
其實就算他不動手,雲映雪也不會再佩戴這件首飾,她向來如此,除非這個人是紫筠或者白芍。
楚玥霄心中有異,感覺就好像是在不知不覺間驚擾了某種蟄伏的怪獸,讓人心里一陣陣的發毛。
可他畢竟不是一般人,並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心里的異樣就怯了步,反而看著楚玥璃的眼神越發的莫測了。
「七弟你這話又是何意?當真賴上了本王不成?說話可得講個真憑實據。你說這耳環是弟妹的,我卻說這分明就是我家丫鬟的,而且另一只還好好的在她身上戴著呢。」
楚玥璃轉頭看了外面一眼,似若有所思,而幾乎就在同時,在禹王府的另一個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
楚玥霄不由得臉色一變,楚玥璃卻笑意盈盈、春意盎然,揮了揮衣袖就朝門外走去,隨口說道︰「既然四皇兄都這麼說了,再糾纏下去倒顯得本王不講理。那麼就先告辭,今日多有打攪,還請四皇兄勿要怪罪。」
然後他一步跨出門外,再一閃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楚玥霄緊跟在他的身後也走出了門外,抬頭就看到王府里與這相對的另外一個方向一片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抽了抽嘴角,楚玥璃這是什麼意思?泄憤?警告?
一個縴柔的身影朝這邊飛奔而來,連衣衫都沒有穿好,只胡亂的在身上披掛了兩層,直接就從楚玥霄身邊沖過,沖進了房里一陣尋找,嘴里怒吼著︰「楚玥璃呢?那個混蛋跑哪去了?」
楚玥霄忙將她給拉進了懷里,伸手為她整理著凌亂的衣衫,柔聲安慰道︰「別生氣了,不就是被他在府內放了把火嗎?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要真氣不過,大不了改天去他的王府燒回來便是了。」
而楚玥璃在離開禹王府之後,與另外的人在醉霞閣踫了面,不過才剛一見面,白芍就直接一腳朝他踹了過去,冷笑著說道︰「既然都知道雪兒在禹王府了,你為什麼還要中途退縮回來?直接按照我們現在說好的那樣,他還人便好,不還就殺進去!」
楚玥璃避過她的飛來一腳,只淡淡的問了一句︰「你知道雪兒被藏在什麼地方了嗎?」
白芍頓時無言,紫筠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小芍你冷靜點,如果不知道小雪兒被藏在什麼地方,我們殺進去也沒用。」
「威逼利誘,總會有一種方法有效的。」
「人家也是王爺,甚至比流玥還要大一點,四皇子呢,當心反而把我們的流玥公子也給一起搭進去了。」
「哼!如果不是因為他,雪兒又哪里會遇到這種事?」
于是「唰」的一下,三人六只眼楮全部都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風吟雖然從始至終什麼話都沒有,不過看現在的反應,顯然是跟紫筠她們站在同一邊的。
老爺子敲了敲桌子,說道︰「行了,這事跟璃兒無關,你們別遷怒到他身上去!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雪兒在禹王府,事情就簡單多了,楚玥霄那小子要真敢不還的話,老夫一點都不介意殺進他的王府里去,這樣做雖然會有後患,但也是個最直接的辦法。」
「就是說嘛!」
他們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
其實要打探某王府中是否有他們要找的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十分困難,因為藏得再好,府中總還是會有些蛛絲馬跡,府中的下人也肯定會有知道或者耳聞過的,尤其要找的還是個受傷需要大夫和藥的人。
可想要把人從一個王府里面找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如同他們現在雖然知道了雪兒就在禹王府內,但她到底被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卻一時間也找不到。
王府深深,誰知道暗中設置了多少外人不知道的機關暗室,要一個個找出來,簡直是難如登天。
所以他們原本的打算就是一旦查探到雪兒的蹤跡,對方若不肯還人甚至不承認,就直接殺進去,到時候驚動了皇上,他們這邊有帝師大人和身為雲映雪未婚夫的肅王殿下,只需一口咬定,請求皇上下旨搜府,不管是因為擔心找到雲映雪之後他更加的被動,還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自家府中的各種不為人知的設置,都會忌憚的。
只是真這樣做的話,也有許多後患,但確實是最直接最簡便的方法,而這邊的幾個,還真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守在外邊的安邑和安宇也頗有些遺憾,他們可等著今天晚上大鬧京城的呢,不過好像王爺沒有那個意思了。
面對著再一次的討伐,楚玥璃伸手輕揉了揉袖子,說道︰「在見到四皇兄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個法子,或許比我們先前計劃的那樣還簡便更直接,亦沒有那麼多後患。」
「什麼法子?」
楚玥璃的眼楮在一閃一閃的發亮,就像是瞄上了獵物的狐狸,身子從椅子坐直微微往前傾斜,屋內的幾個馬上極有默契的湊了上去,然後只听到楚玥璃輕聲軟語的如此這般說了起來。
「哦,這個辦法倒真是不錯。」紫筠捂著小嘴,彎彎的眉眼之中有什麼在閃閃發光。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白芍咬著手指,陰測測的說道。
「……」風吟無語,只是幽幽看他一眼,然後點點頭。
老爺子模著胡子,作了總結︰「既然如此,今天大家都累了,就都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按計劃行事。」
「是!」
次日,四殿下正在書房里批閱著他今天的工作,突有管家匆匆來報,說王妃出門被劫了!
這話「轟隆隆」的就是一個晴天霹靂,楚玥霄當即驚得手中的毛筆也握不住,「啪嗒」一聲掉落下去,污了正攤開在書桌上的折子。
「怎麼回事?」
好好的出去逛街買點東西,怎麼可能會被劫?何況以他家王妃的功夫,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說劫持就劫持的?
幾乎下意識反應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頓時頭一暈,身子跟著一搖晃,臉色扭曲的說道︰「是楚玥璃那小子?」
管家期期艾艾的回答道︰「香香回來說,她與王妃剛從千金齋走出來,就迎面遇上了幾個穿粗布灰衣,流里流氣的人,二話不說便與王妃動起了手來,王妃一人難敵,被他們給抓走了。香香沖上去想要搶回王妃,被他們給扔到在地上,之後就是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挾持著王妃就揚長而去。」
「對方有幾個人?」楚玥霄問道。
「說……說是四個人。」
「四個?四個地痞流氓就能劫持了菲兒?」楚玥霄當即氣得跳腳,急躁的踱了幾步,問道,「那四人中,有沒有楚玥璃?」
管家遲疑,支吾著說道,「香香說,那些人的穿著打扮與普通的百姓沒多大差別,臉上似乎還抹了些別的什麼東西,看不真切,不過其中有個人,確實與七殿下有幾分相像。」
楚玥霄渾身都在抽抽,轉身看著肅王府所在的方向,整張臉都扭曲了。
半個時辰不到,四殿下就出現在了肅王府內,旁邊站著肅王府的管家,正對他點頭哈腰的賠小心,說著︰「四殿下來得真是不巧,我家王爺這兩天忙著尋找王妃的下落,連早朝都沒有上,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而與此同時,在肅王府的後院某廂房內,正有咒罵聲源源不斷的傳出來,而被咒罵的那個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房內,看著渾身動彈不得的躺在床上的女子,施施然說道︰「四嫂還是不要再浪費力氣了,本王只不過是想到我家雪兒現在內力被阻,渾身無力,還受了傷,卻被幽禁著不得自由,就忍不住想要讓四嫂你也嘗嘗這個滋味。你看,我都沒有在你的身上開幾個血口子,已經是比我家雪兒的待遇還要好許多了,難道你還不知足?」
「你……」四王妃的聲音不由為之一頓,卻依然怒視著他,冷哼道,「你的雪兒遭遇不幸,憑什麼讓我一起陪著她?楚玥璃,你個王八蛋,趕快放了我!」
「遭遇不幸?」楚玥璃顯然對這四個字很是介意,看著四王妃的眼神微凜,喃喃說道,「最好你們真的只是將雪兒藏了起來而已,前面的那件事與你們無關,不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四嫂你認為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他臉上的陰霾一閃而過,轉瞬間又是笑得漫不經心,風情萬種的,看著她說道,「我不過是想要找回我家雪兒罷了,可既然四皇兄不肯還,那就只好委屈四嫂在這里委屈幾天了。」
「你自己的王妃找不到,就只會胡亂賴到別人的身上嗎?」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四嫂又何必還要繼續故弄玄虛?你這是想要把我當傻瓜騙,還是想讓我把你當小丑看?」
「你……」這話真毒!
這時,門外響起安宇的聲音,「主子,四殿下來了。」躺在床上的四王妃當即眼楮一亮,可緊接著,她又听到楚玥璃問道︰「現在在哪里?」
「在前院,管家說您出去了不在府中,他似乎不相信。」
楚玥璃笑看了四王妃一眼,其中的戲謔是那樣的顯而易見,然後起身走出了房外,吩咐著︰「好好服侍四王妃,可千萬別讓她覺得被忽略,感到委屈了。」
「是!」
楚玥霄才不過剛開始喝第三杯茶,楚玥璃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看著這張臉,他就覺得心頭一陣火起,忍不住沖動的想要將手中的茶杯朝這張臉砸過去。
「不是說你一早就出了門,忙著找你的未來王妃,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嗎?」
楚玥璃淺笑不語,施施然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有丫鬟迅速的奉上香茗,他端起來淺抿了一口,這才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就是說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回來。」
冷笑一聲,事關自家王妃,最最溫潤如玉的四殿下也變得陰陽怪氣了,「我還以為你至少也得讓我再等幾個時辰才會出現。」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讓四皇兄你也嘗嘗這般迫切焦急的滋味也不錯。可與此相比,我更等不及的想要見到雪兒。四皇兄,有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玥霄捧著茶盞的手忽然一顫,一點茶漬從杯中蕩了出來,落在他手背上。他低頭靜靜看著,忽而笑了起來,說道︰「這可不是能讓帝師大人感激的最好辦法。」
「那是因為我喜歡的不是帝師大人,而是雪兒。」
「你說真的?」
「自然。或者四皇兄你認為,我會為了所謂權勢,而委屈自己娶個不喜歡的王妃進門?」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竟能得你如此的青睞?」
「關于這個,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不必告訴別的不相干之人。」
「……我王妃在哪里?」
「自然是在我府上。」
「你倒是老實。」
「因為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只是想要找回雪兒,對于窩藏別人王妃的事情,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我想,四皇兄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也應該知道得差不多了。」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隨口念叨而已。」他放下茶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頭看著楚玥霄說道,「四皇兄,請帶路。」
那時,雲映雪正在迷迷糊糊的閉目休息,睡了幾個時辰,感覺身上的力氣稍微恢復了一點,可內力依然毫無動靜,顯然她體內的毒並不是靠著時間的流逝就能消弭的。
傷口已經在開始愈合,于是又癢又麻的難受極了,再加上現在雖然已入秋,可氣溫依然不低,這就讓她更加的難受了。
密室的門被打開,發出很輕微的「呲」的一聲,然後是腳步聲接近,楚玥霄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了雲映雪的面前。
雲映雪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又閉上眼楮休息了起來,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直到感覺楚玥霄走到床邊之後還沒有停下,仍在朝她接近的時候,她才不得不又睜開了眼楮,「你想做什麼?」
楚玥霄停下了腳步,看著她道︰「你知道本王的七弟做了什麼好事嗎?」
輕挑眉,微眯眼,她淡淡的說道︰「抓了你的王妃?」
「……」她為什麼竟幾乎連想都沒有想一下的就說出了答案?而且這答案還是正確的。
本還有一堆的話想要對雲映雪傾吐,可這突然的,他什麼話都不想說了,真的!
所以他突然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轉身就朝密室門外走去,在踏出密室之前,有一厚實的帕子兜頭罩在了她的臉上,如同她昨天晚上被帶到這里來的時候一樣,任她眼神再好,也看不見外面的場景,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密室是建在何處,如何開關。
之後,她只感覺到一陣騰雲駕霧般的感覺,等終于靜止下來,面上的帕子也被掀開了,出現在她的眼前是楚玥璃的臉。
「雪兒,我來接你了。」他小心的將她從楚玥霄懷里接過去,低頭看著她,說出這句話的聲音很平靜,可她卻看到了他眼中閃爍著的激動和緊張。
仔細的在她身上迅速掃過,看到從肩膀滲透出來的血跡,纏繞到手背的紗布,以及抱在手上,那明顯厚實的觸感,讓他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眼中直冒冷光,抱著她的姿勢,則是越發的小心了。
仰著頭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雲映雪突然覺得這兩天來一直都沒什麼著落的心,在看到他的時候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不禁柔順的窩進他懷里,貼著他的頸間蹭了蹭,輕聲埋怨著︰「好慢。」
楚玥霄站在旁邊用力咳嗽了兩聲,「咳咳!七弟,既然你已經找到了你要找的人,現在是不是也該趕緊回去,把你四嫂給放了?」
「四嫂?」楚玥璃抬頭看著他,一臉的無辜啊,十分加非常並極度不明所以、疑惑不解的問道,「四皇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讓我把四嫂給放了?難道她竟不在府中嗎?況且即便如此,四皇兄你怎麼來問我要人呢?我這兩天忙著尋找雪兒,可是一眼都沒有見到過四嫂。」
又一個晴天霹靂啊!
楚玥霄微張著嘴,呆呆的看著笑得親切而無辜的楚玥璃,心底有什麼在瘋狂的嚎叫著,讓他緩緩握起了拳頭,止不住的咬牙切齒,聲音低沉如同從牙縫里拼了命才擠出來的一般,一字一頓道︰「楚、玥、璃!」
七殿下微微一笑,很親切很溫柔很和善的說道︰「四皇兄這是怎麼了?竟連叫個名字都這般困難,莫非是身子不舒服?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不在這里打攪了,等改日,再和雪兒一起來登門拜訪,告辭。」
說完,他抱著雲映雪直接轉身朝禹王府大門外走去,只是楚玥霄又豈會就這樣讓他離開?
冷哼一聲,他突然發難,朝楚玥璃的背影攻打了過去,「你當這里是你的王府,可以任你自由來去?今天你如果不把菲兒放回來,你們兩個就一起在這里再住幾天吧!」
楚玥璃可不想跟他打,不管打不打得過,只要他做出任何激烈的動作,首先受苦受難的就是他懷里滿身傷的雪兒。
腳尖點地,他突然輕盈的飛躍而起,躲過了楚玥霄的攻擊,他又凌空一個翻身,竟落到了屋頂上。
他站在上面,不等楚玥霄追上來,就又一次在屋頂借力,抱著雲映雪遠遠的飛掠了出去。
楚玥霄又是一聲冷哼,沒有絲毫遲疑的緊追而上,同時,跟在他身邊的一名侍衛也朝另一個方向朝楚玥璃包抄了過去。
他們本是在前院的,距離王府大門雖不很近,但也不遠,以楚玥璃的速度不過眨眼間就從禹王府那高聳的圍牆上翻了出去。看著從兩個方向將他包圍的楚玥霄和他的侍衛,另外的禹王府內的侍衛也在迅速的朝這里涌過來。
楚玥璃將雲映雪抱得緊了些,輕聲說道︰「雪兒,再忍耐一下,我們很快就會離開。」
雲映雪不語,只是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身後的楚玥霄就要追上來了,前面卻有人先一步擋住了去路,楚玥璃眯起的眼中幽芒一閃,而後抱著雲映雪直直的往前沖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就在楚玥璃與那攔路的侍衛將要相遇的時候,突然從斜刺沖出了另外一個人,狠狠的將那侍衛給撞了出去。
一看,竟是安邑!而安宇則是突然沖出來,利索的纏上了楚玥霄。
楚玥璃于是就這麼暢通無阻的沖了出去,幾個縱身就遠離了禹王府。
這邊,安邑和安宇兩人見王爺已經安全遠離,也不再繼續跟楚玥霄及禹王府的人糾纏,尋個機會就跳離了開來,看著臉色陰沉的楚玥霄和已將他們半包圍的禹王府眾人,說道︰「四殿下,先前我家主子說過,有一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玥霄暫停下了腳步,冷冷盯著他們。
兄弟兩對視一眼,安宇接著說道︰「現在我家主子吩咐我們告訴四殿下,說還有一句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傳完話後也不給禹王府的人反應時間,直接轉身便縱身躍起,兩人分朝兩個不同的方向飛竄而去。
楚玥霄看著他們離開,並沒有下令追擊。只是看著肅王府的方向,臉色極其扭曲。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