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軍內的比斗,就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浩浩蕩蕩的開始了。
首先第一輪,校場上以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了足足一千多個小型擂台,一百士兵一組,在三天時間內,決出前十名,進入下一輪選拔之中。而這勝出的十分之一,就是十夫長。
至于他們是否還能成為百夫長、千夫長,乃至萬夫長,就要看他們接下去的表現了。
第一輪是最簡單的,單純的比武而已。
什麼,如此不科學?會讓一些武力值不高,但卻有真才實學的人與機會失之交臂?
可是千萬別忘了,這里是軍營,這里的人都是將來要上戰場去與敵人廝殺的,在這最簡單的武力較量中若是都進入不到前面的十分之一,你又憑什麼說你能勝任更高的職務?
身懷內力,神功蓋世的畢竟是極少數,這里的大部分人,其實都只是普通人罷了,最多,就是比普通人稍微強壯了些,反應迅速了些,動作敏捷了些而已。
三天的時間,百選十,當初映雪在說出這個時間限制的時候,再次驚呆了一群人,但事實證明,三天的時間,完全能做到這件事,甚至還有兩個時辰的剩余。
經過三天的比斗,勝出的人至少已經坐實了十夫長的位置,這其中的人選與原先的相比,倒也沒有太大的改變,畢竟這只是一支軍隊中,最小的官職了。而映雪另外又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勝出的一萬零幾個人中,大部分是曾上過戰場的。
果然經歷過廝殺和沒見過血腥的人相比,更多了些勝出的優勢。
映雪坐在桌案前翻著第一輪勝出士兵的名冊,目光灼灼,神采奕奕,而旁邊,楚玥修軟若無骨蟲般的癱在椅子上,神色郁郁,氣息奄奄。
眼珠傾斜四十五度的瞥他一眼,鄙夷道︰「又沒讓你也下去參加對戰,你這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是什麼意思?」
癱軟在椅子上的信王殿下于是掙扎著扭了扭身子,近乎申吟般的說道︰「我寧願下場去跟士兵們對打。」
映雪輕挑眉,冷哼一聲,「你確定?」
「呃?」他抽搐,掙扎著爬了起來,可憐兮兮的對她說道,「七嫂,您可不能趁著七哥不在,就大肆的欺壓我?」
「這跟他在不在有什麼關系?」
「……不知道小軒子現在在干什麼,七嫂您有沒有給他什麼任務?」
「他是晉王府世子,晉王爺好像不怎麼想摻和進我們的事里面。」
「七嫂,你在開玩笑嗎?前些天,是誰讓我偷偷潛入晉王府,將小軒子給拐帶了出來?之後又是誰,以美人相誘惑,讓小軒子顛顛的跑回去京城,又是送信,又是半路攔截的?」
「你知道得挺多的。」
「一般般,其實還是有很多不解之處,想請七嫂您為小弟解惑一下。」頓了下,見映雪沒有半點反應,便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道,「那天晚上,在林間擺下陣法,讓莫副將轉了大半個晚上以至于被本王輕易的拎了回來受死的那位高人,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與他相識?」
「你沒與他見過面?」
「沒!」
于是挑眉,似乎對這個答案非常的意外,側過頭來將楚玥修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這才斂神沉吟著說道︰「該不會,你也像那誰一樣,在林子里打了大半個晚上的轉吧?」
「怎麼可能?本王只是跟在莫副將的身後,看著他在林子里打轉。」
「那麼很顯然,我那位朋友,對跟你相識這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
有什麼撲騰著翅膀從外面飛了進來,熟門熟路的落在映雪的肩膀上,輕輕的似乎還帶著那麼點蔑視的瞥了旁邊的信王殿下一眼,然後自顧自的梳理起了羽毛。
九殿下眉心抽搐,顫顫的伸手指向她肩膀上的白色鳥類,道︰「我怎麼覺得,它好像在鄙視我?」
聞言,映雪也不禁輕飄飄的睨了他一眼,伸手將在她肩膀上梳理羽毛的鴿子抓下來,手指輕撥從它的腿上解下了一卷小紙條,輕輕攤開仔細看了起來。
幾乎是在一瞬間內的事情,她的臉色迅速變得柔和,嘴角勾起,眼中更是閃爍起了一種叫甜蜜幸福的光芒。
信王殿下眨眨眼,然後「咻」的一聲湊了上去,低頭就看,然而才剛看到了「雪兒」這兩個字,那紙條就被突然收起,抬頭便對上了七嫂微眯的美眸。
後退半步,再退半步,信王殿下斜著眼,膩歪著嘴角,吊著嗓子說道︰「哎呀,七哥總算是來信了,這下七嫂也可以稍微安心點,不用再每天對著那個方向張望,一臉思念了。」
這家伙,還真的是完全不怕死呢,無論被怎樣的懲罰教,轉眼間就忘記了,並且之後一有機會,他就又會馬上賤賤的跳出來各種挑釁啊!
映雪睨著他,似乎在思索到底該怎麼打壓才能讓他安分上一段時間。
如此具有殺傷力的眼神,讓楚玥修又後退了小半步,眼珠一轉,就賤賤的問道︰「七嫂,不知七哥在信上說了些什麼?他這一路過去可順利?六皇兄有沒有出什麼ど蛾子?他們現在已經到哪里了,什麼時候能抵達邊境?」
好吧,他這是在意圖轉移話題。
映雪蹙眉,靜靜的打量著他,然後沉吟著說道︰「你不是都看到了麼?」
「沒啊,我就只看到了兩個字。」
「哪兩個字?」
信王殿下抬頭看帳篷,低頭……還是看帳篷,眼珠溜溜的轉著,好像在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兩個字,又好像是在思考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半餉,他抬頭,見眉不見眼的說道︰「親親。」
「……」
他于是又一手環胸,一手托下巴,思索著說道︰「真奇怪啊,實在是難以想象,像七哥這麼……嗯,這麼英明神武,絕代無雙的人,竟然會說……哦,是寫出這麼肉麻的兩個字。」
說著,還似乎被刺激到了一般,用力抖了兩子。
然後他看到七嫂美眸眯得更緊,手指在那紙條上輕輕摩挲著,輕啟櫻唇,冷冷的說道︰「限你在半個時辰內,將第一輪勝出的一共一萬零三十二人,全部在校場集合完畢。」
「啪嗒」一聲,手中的某隨身攜帶物直直的掉落了地面,信王殿下嘴唇微張,呆呆的看著映雪,隨後又忽然打了個冷顫。
他剛才只是隨口胡說的而已啊,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那樣的兩個字啊,那七嫂的這個反應是怎麼回事?莫非他竟歪打正著,那信上還真有這麼兩個字?
我勒個晴天霹靂!七哥你實在是太太……太變態了!
「你怎麼還站在這里?」
耳邊回蕩起一個非常溫柔的聲音,九殿下當即一個哆嗦清醒了過來,知道求饒沒用,只會更加重任務,于是當即哭喪著臉,轉身就奔出了主營外。
他下次,絕對要實話實說!
而映雪在他離開之後,就又將手中的紙條攤開,細細看了起來。
從這一天開始,每隔個兩三天,映雪就會收到來自楚玥璃的飛鴿傳書,有時候可能他實在忙碌,有或者有什麼突發情況,那麼就會延遲上兩天,最長的相隔時間,也沒超過五天。
而龍騰軍中的熱烈,仍在繼續,並且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從百夫長開始,武力雖依然是其中一樣不可或缺的因素,但又多了其他方面的比斗,比如兵法,比如沙盤演練,甚至到千夫長的時候,還出現了真人對陣。
隨著越到後面,人越少,所花費的時間卻反而越長,所有的比斗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行,所以越是緊張激烈,周圍觀看的士兵們,那氣氛自然也就更熱烈了,無形中,讓許多的人熱血澎湃,也發生了不少精彩故事,士兵們之間,不知不覺的產生了一股凝聚力。
雖然還有些薄弱,但龍騰軍,終于有點像是精銳軍隊的樣子了。
整整兩個多月,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天氣已經變冷,寒風呼嘯,而在昨天晚上,終于下了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現在有千夫長一百零一名,也就等于現在有一百零一支千人隊伍,都在拼盡了全力的朝萬夫長前行。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什麼個人武力都已經不重要了,映雪直接讓這些千人隊伍進行互相之間的攻防作戰,每一支隊伍都必須與另外的一百支隊伍分別對戰,一攻一防,加起來就是每支隊伍,都必須要進行總共兩百次對戰。
龍騰軍的營地足夠大,周圍的空曠地帶更是廣袤,完全能容納下十萬人的操練對戰。
統帥有令,每支隊伍每天都必須與另外一支隊伍進行攻防的對戰,時間地點都可以隨意決定,而這也就等于是每天都要對戰兩場,贏了加一分,輸了就沒有分,一百零一天之後,將會根據這個分數,決定萬夫長的人選。
前面的選拔十夫長、百夫長和千夫長的時間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兩個月而已,單只是從千夫長中挑選萬夫長,竟然就要足足一百多天的時間,甚至還有可能更久。有人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有人覺得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今天,不過才剛進行到第八天而已,但士兵們的精氣神卻比之八天前,又有了明顯的提升,盡管他們因為每天都要進行一攻一防兩場對戰,而顯得有些疲累。
而今天,有一場讓全軍營十萬將士們都翹首以盼的對戰,為了能親眼觀摩,百名千夫長聯名請求統帥,將對戰的時間地點提前告知他們,好讓他們能調整了今天他們各自的對戰時間。
映雪準了!
一百零一支隊伍,兩兩相對,自然就會有一隊輪空,那是他們在這一百零一天的對戰中,唯一能休息的一天。
這一百零一支隊伍中,其中有一支相當的生猛,在與其他隊伍對戰中,千名士兵在他們千夫長的帶領下,一路碾壓過去,簡直就是如入無人之境,對方根本連稍微抵抗下的力量都沒有。
至少到目前為止遇到的那七個對手,都是連反抗掙扎一下都沒有的就敗在了他們手下。
而這支隊伍的千夫長,叫王猛,來自火頭營。
昨天晚上抽簽的時候,他們竟奇跡般的輪空了,讓剩下的九十三支隊伍紛紛松了口氣,盡管他們都明白,遲早一定會踫上的。
便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英明神武的統帥大人突然站了起來,說︰「既然王猛千夫長明天空閑了下來,不如就與本帥對戰兩場如何。若是你贏了,本帥馬上將你恢復原職,若是平手,你也不必每天辛苦的跟別人對戰了,本帥直接升你為萬夫長。」
當時,周圍靜了一瞬,然後瞬間沸騰了起來。
到了千夫長這個層次,入選的一百零一人皆都曾是從戰場的腥風血雨中滾爬過來的,放到任何地方都是精英人物,只是這麼些年來,始終被打壓埋沒在了龍騰軍中,現在終于能大口的喘氣,對映雪這個統帥,那是發自真心的敬重。
只是她畢竟是個女子,就算她雷厲風行的斬殺了把持龍騰軍多年的莫將軍,之後又是一系列的舉措,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龍騰軍換了個樣,但這些大老爺們依然無法想象她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竟還會行軍打仗。
此刻她突然主動提起,雖只是兩軍對戰,也依然讓人熱血澎湃。
而關于王猛,他們也都對這位先鋒大將心悅誠服,就算統帥直接將他升為萬夫長乃至恢復原職,他們也都無法可說。
當即,他們紛紛叫好起哄,更有人大聲問道︰「那若是輸了呢?」
此話一出,就見王猛拍案而起,怒道︰「你在說什麼混賬話?老子怎麼可能會輸?」
「剛兩個月前,你不就輸給了統帥了嗎?」
「就是就是!」
王猛頓時滿臉漲得通紅,吭哧了半天,才甕聲甕氣的說道︰「那我要是又輸了,我就再回去火頭營,再也不出現在統帥面前了!」
「那怎麼可以?」映雪在那個時候說道,「本帥可不想讓有才之人埋沒了,若輸了就還是保持原樣吧。我這麼做,只是想要給大家演示一番,與王猛千夫長對陣,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
「統帥,你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太看不起我王猛了?」
「自然是對我自己有信心。」
「……」
事情就是這麼決定下來的,而此刻,就在軍營校場內,密密麻麻的圍滿了將士,一個個全部瞪大眼楮,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精彩的鏡頭。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他們只看到突然一股濃煙起,飛快的遮蓋了防守方的王猛千夫長所率領的一千士兵,然後只見統帥方的士兵們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奇怪的東西,罩在眼楮上,又捂住了口鼻之後,直接沖進了濃煙之中。
等到風將煙吹散,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王猛千夫長的帥營已被佔領,就連王猛都被生擒。
「我不服!」
就像先前的那一次,王猛依然不服竟就這麼輕易的又輸了。不要說他,就是旁邊觀看的人,也看得莫名其妙啊。
映雪有些為難的皺皺眉,說道︰「王猛千夫長,你為什麼又不服呢?難道就因為我的方法詭異了點,所以你就想要輸不認賬?你要知道,兵不厭詐,無論是任何手段,光明正大或者陰險狡詐,只要能讓戰爭取得勝利,能讓更多的士兵活下來,那這就是一個好方法。你不服有什麼用?若真是兩軍對陣,你早就被本帥一刀砍下腦袋來祭旗了。」
王猛臉頰一陣抽搐,他本是直來直往的性子,就跟他打仗一樣,論嘴上功夫,那是怎麼也比不上映雪的。
見他依然滿臉不甘,映雪放開了他,說道︰「那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們來個光明正大的。」
于是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對戰再次開始。
這一次,果然很光明正大,就那麼直接沖了上去,對防守方廝殺到了一起。
映雪坐在馬背上,並沒有跟著一起沖殺上去,而是低頭看手中握著的沒有開封的長劍,神色幽幽。
自小,外公就不停的往她的腦袋里面塞大量的東西,曾有段時間,他非常的熱衷跟她一起探討行軍布陣,她就是在那個時候,了解了大量的這個時代的軍事兵法,而外公也曾對她根據前世經驗而提出的話題感到很是驚訝。
現在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親身應用,但這又如何?她才不信她竟會在面對一個先鋒大將的防守中,還會輸。
遠處空中,有一抹白色飛掠而過,並撲騰著翅膀飛進了校場,卻被此刻校場的喧鬧給嚇了一跳,高高的站在旗桿頂上,睜著圓溜溜的眼楮好奇張望。
這些人類真是奇怪,他們這是在干什麼?哦哦,那個家伙竟掉下去了,沖上來了沖上來了!啊,又退下去了……
它似乎看得津津有味,還單腳站立,不時撲扇幾下翅膀,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寒風吹過,吹得它披著羽絨衣的身子也不禁一僵,站在那兒一陣晃悠,然後直直的朝地面掉了下去。
一只手忽然伸了過來,將不停的撲騰著翅膀,但其實已經暈頭轉向的它給穩穩的接住。
有一只手在翻著它身下的羽毛,很快就有一卷小紙條被抽了出去,被那只手輕輕揉開……再然後,抓著它的手突然用力一捏,好像有什麼斷裂的聲音響起,隨後這只從幾千里之外,冒著寒風辛苦飛到這里來的小鴿子,便這麼香消玉殞了。
正在指揮著進攻的映雪突然莫名的心頭一跳,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身後的方向,然而剛才的那一絲異樣氣息,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由眉心輕蹙,再次細細看去,但她的身後,只有大量士兵,並沒有其他的任何奇怪的地方。
此刻,在大宛帝國西北邊境還要更加往北的荒漠中,這里人跡罕至,幾乎可以說是人類的絕地,死地,而就是在這里,正有一隊大概十三四人艱難的跋涉著。
「主子,您感覺怎麼樣?」有男子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沒事!」
「您傷勢不輕,要不我們先歇會兒吧。」
「不必!」
「可是……」
「安邑,閉嘴!」
「是!」
安邑?被安邑稱呼為主子的人?
沒錯,這些人正是楚玥璃和他的幾名屬下,只是他們明明應該在邊境上與赤瀆打仗,為何竟會出現在這里?
一陣勁風迎面而來,揚起一片塵沙,楚玥璃伸手遮擋,身子卻忍不住搖晃了兩下。
旁邊馬上有下屬伸出手扶著他,又有另外的人說道︰「主子,反正要走出這里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我們先休息下吧,屬下們也好去附近找找,是否能找到些吃的。」
楚玥璃眉頭緊縮,那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唯有那雙眸子,依然粲然生輝,只是此刻,卻是寒光內斂,冰凍三尺。
他舉目看著前方,然後點了點頭,在下屬的攙扶著找了處避風地坐下。
「主子,您不必灰心。誰也想不到楚玥辰身為我大宛帝國的皇子殿下,竟會與赤瀆勾結,不然我們哪里能被他給暗算了?」
「是啊主子,您不是已飛鴿傳書給王妃了嗎?算算日子,她已經也快收到了。王妃那麼厲害,她一定會來助我們的。」
「主子……」
楚玥璃無力的揮了揮手,說道︰「好了,你們不用安慰我。這麼點小事,如果都要你們來安慰,本王以後就不要混了!你們都抓緊時間休息,盡量恢復體力,我們很快又要出發了。身後的追兵,可沒有要這樣輕易就放過我們的意思。」
「是!」
安邑卻在旁邊又嘟囔了一句︰「不過還真是丟臉啊,在滁州的地界上,我們竟然都被楚玥辰這個外來者給暗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