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一件對襟素色小襖,一條芙蓉出水流雲裙,肩上一件素色大氅,雖是薄施粉黛,卻依舊美得教人心醉,尤其眉間一點,更顯得她美輪美奐,直如仙子一般。
此刻溫柔正手捧著小暖爐,坐在白王府正廳里,臉上的表情冷冰冰的,一旁的尹兒一臉焦急,眼神總是注視著門外。
過了一會兒,溫柔緩緩站起身,朝王府大門走去。
尹兒一看,急道︰「王妃,不再等等了嗎?或許王爺一會兒就來了!」
「已過了一個時辰,你覺得他還會來嗎?他要是不來,我豈不是要在這兒等到日薄西山?」在踏出正廳門檻的時候,溫柔微微轉頭看了依舊候在正廳里的夙夜一眼,冷冷道︰「勞煩大管事替我向王爺轉達一句話。」
「王妃請說。」
「失信之人,非君子也,唯小人也!」溫柔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臉尷尬的夙夜。路上依舊能听到過往路人對白王娶了一只破鞋一事評頭論足,馬車里的溫柔卻是毫不介意,猶自閉目假寐,心里則恨不得將那失信于她的白王冷澈狠狠揍一頓。
什麼「我話既已出口,必不會食言」,不論前世還是如今,她最恨的,就是誰失信于她。
看來,今次歸寧,當真要讓在天的爺爺失望了……
溫柔冒死進入瓦釜雷鳴,請得冷澈答應與她一同回來,就是為了能在歸寧之日,一同給去世的爺爺與娘親上一炷香,告訴他們,她已成家,嫁得個好人家,他們盡管放心。
這是爺爺與娘親生前最大的願望,不求她能光宗耀祖,只求她能嫁得個好人家,一生幸福安寧。
雖然她已不是原來的溫柔,但是充盈著她的回憶的,滿滿的全是爺爺與娘親對她的好,雖非真是她的親人,但從記憶里,她卻像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那她從未體會過的親情與溫暖,百善孝為先,或許是她前世沒有享受過親情的緣故,才會悸動于回憶里的那暖暖的親情,令她想要幫已經香消玉殞的溫柔來完成這一個願望。
她並非嫁得個好人家,她也並非是相信鬼神之說的人,她只是想要替已逝的溫柔盡一份孝道,雖然摻了假,卻也是將孝心盡了,如今本該和她一同回門的冷澈居然出爾反爾,如何叫她不心生怒火。
「王妃,到了。」在溫柔心下憤怒時,鎮國公府到了。
溫柔在尹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熟悉的鎮國公府,只見一個出迎的人都沒有,便是大門兩側的守衛,也都以輕蔑的眼神看她。
「奴才恭迎大小姐回府。」守門的奴才雖是滿臉不屑,卻還是屈膝恭迎,溫柔眼底一絲陰霾閃過,並未多加理會,徑自跨過門檻,往府里走去。
一進鎮國公府,溫柔不是去正廳見過親爹溫世儀,而是直奔溫家祠堂,當她踏入莊重肅穆的溫家祠堂時,雙眸登時微微縮緊,瞳眸中迸射出的凜冽肅殺令尹兒生生嚇住,尹兒剛要開口問王妃發生和何事,只見溫柔雙拳緊握,轉身往正廳去了。
鎮國公府正廳里,溫世儀與他最疼愛的夫人,原來的溫家二姨娘如今的當家祖母趙嫣兒正坐在正北主位上,滿面春風地說著些什麼,趙嫣兒之女,溫家二小姐,如今的鎮國公子,時不時一聲羞赧的嬌笑,惹得溫世儀笑得更是高興,在溫世儀下首坐著的,第一位是三姨娘顧晚晴,坐在顧晚晴對面的是四姨娘吳雨疏,其女正是進入白王府陪伴溫柔的溫顏,各人各懷心事,面上卻是一副春風笑意,真可謂是其樂融融的一家。
溫柔剛踏入正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不由心中一記冷笑。
像是所有人都沒有看到她一般,溫心首先驚呼起來,一臉愧疚地朝溫柔迎了上去,裝得不無愧疚道︰「大姐姐回來了,哎呀,忘了今日是姐姐歸寧之日,沒有到府門迎接大姐姐,實在是對不起大姐姐,實在是心兒疏忽,還請大姐姐不要怨怪爹娘。」
「呵!老爺早就說過,不認這等不知廉恥與人私奔的女兒,真不知道這種人還回來干什麼?居然還有臉回來?」說話的是四姨娘吳雨疏,說話的時候一臉鄙夷,還用帕子掩著口鼻,活像溫柔是沾染了瘟疫一般的牲畜,只要看一眼,就會令她感染病菌一般。
唯有三姨娘不說話,甚至頭也不抬,安安靜靜地喝著茶,像是眼前發生的事和她無關一般。
「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溫大小姐回來了啊!怎麼,今日是歸寧日嗎?嘖嘖,瞧瞧我這記性,倒真沒記得這檔子事。」趙嫣兒說話了,只見她雖已是四十之人,依舊風韻猶存,前胸飽滿,腰肢盈盈一握,難怪能討得溫世儀的歡心,看著溫柔的時候,如吳雨疏一般,滿眼的蔑視與不屑,「怎麼?是在白王府住的不習慣,跑回娘家麼?噢,我倒是記得,老爺已經將昔日溫大小姐的柔婉院贈給了我們心兒,這鎮國公府,貌似已經不算是溫大小姐的家了吧?」
趙嫣兒恨她,恨她娘親,甚至恨爺爺,她看得出來,因為當年爺爺極力反對親爹溫世儀納妾,若非趙嫣兒當時已經身懷六甲,怕是就算趙嫣兒死了,爺爺也不會許她進入鎮國公府的大門,而她本以為進了鎮國公府的大門就能獨佔溫世儀,奈何爺爺要求親爹日日宿在娘親那兒,在當時溫柔的看來,是因為爹爹愛娘親,才會夜夜宿在娘親那兒,實則,竟全是爺爺在背後壓迫著爹。
趙嫣兒不僅連溫世儀的面都難以見到,便是鎮國公府所有人的寵愛都集合在溫柔身上,而她們母女雖然也是錦衣玉食生活著,卻是日日生活在憤懣中,這如何能教她不恨她,不恨爺爺,不恨娘親?
還以為爹爹溫世儀是愛著娘親的,對趙嫣兒的不過是愧疚,殊不知,爹爹竟從未愛過娘,甚至深深地恨著娘,甚至,恨爺爺,恨她。
以至于,她的鎮國公子爵位,她的名聲……
一切的一切,溫柔在嫁給白王爺的當日才全部想透看穿,最終咬舌自盡……
臨死之時看透一切,死不瞑目卻死得明白,剩下,便由她來吧!
「我現在無心同你廢話,我只問,我娘靈位在哪?」溫柔甩開身旁虛情假意的溫心,目光如森森利刃,直逼溫世儀與趙嫣兒,那等氣勢,在場所有人誰人見過,不禁都渾身一寒,便是溫世儀都被溫柔的冰寒眼神震住,卻是很快回過神。
溫世儀用力一拍身側茶幾,站起身怒喝道︰「混賬!這是你與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他不喜歡溫柔的娘親,甚至是恨她的娘親,正因為有了溫柔的娘親,他才不能光明正大地將心愛的女人娶進門,不能當正妻,只能當妾身!連帶著他也不喜歡這個自小就得到親爹溫知新疼愛的女兒,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爹竟然將鎮國公子的爵位傳給溫柔而不是傳給他這個唯一的兒子!這讓他更是厭惡溫柔母女!巴不得她們從他眼前消失!
所以,在溫心得到了鎮國公子的爵位後,他隱忍多年的憤恨再也不需隱忍,所以看著溫柔被萬人指罵他不僅不加理睬,反而要將她敢出鎮國公府,如今,他也不會給她任何好態度,因為只要一看到她,只能讓他想起往年的不堪!
「我再問一次,我娘的靈位在哪?」溫柔的目光依舊森冷得讓人害怕,語氣亦冷得仿佛將人凍結,既然不認她這個女兒,那她就沒有必要給他們好臉色!
「你這遭萬人唾罵的破鞋!還敢在這耍威風!?你以為你還是鎮國公子嗎!?」趙嫣兒也從溫柔的震懾中回過了神,一掌也拍到了茶幾上,猛地站起身,怒喝道,「來人!給我把這個目無尊長的悍婦拖下去!打到她認錯為止!」
「誰敢動她試試?」與此同時,一聲低沉冷冽、略帶磁性的男子聲音傳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了每一個人耳里。
趙嫣兒正在氣頭上,只匆匆瞟了一眼來人就接著喝道︰「哪兒來的不知好歹東西!鎮國公府的事還輪不到外人來插手!」
趙嫣兒罵完,整個正廳頓時靜了下來,靜得只能听到眾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
「下,下臣……下臣見過白王爺!」還不等趙嫣兒反應過來,只見溫世儀一臉惶恐,顫顫巍巍地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