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魅顏如夢初醒,愕然抬頭,只瞧見迎面的山峰上,層層積雪快速滑落,卷成滔天白浪撲天蓋地壓來,氣勢迅猛無比。
莊魅顏在憨牛兒的幫助下,爬出雪坑,狼狽逃去。
他們的位置正好在半山腰的一塊開闊處,可能是憨牛兒刨開雪面引發的震動帶來了雪崩,不過這是不是計較原因的時候,兩人只想著逃命要緊。
可是想從半山腰逃到安全地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滾雪之勢直沖而下,夾挾千軍萬馬沖鋒陷陣般義無反顧的勁頭,他們只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尋找一處石壁的凹陷處藏身才可能勉強避過危機。
憨牛兒對地勢比較熟悉,拉著莊魅顏發力狂奔,同時喊道︰「莊姑娘,那邊有塊大石頭,咱們躲到那下面就不怕了。」
他縱身跳進石頭下面,轉身想接應莊魅顏一下,這時才發覺右手邊空空如也,竟是剛才匆忙中失了聯系,而粗心的他卻沒有察覺到。
憨牛兒急了,舉目眺望,只見漫天白沫,雪崩帶來的滾雪已經來到面前,哪里有什麼人影。此時,便是他有心出去救人也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恨惱的跺了一下腳,迅速蜷起身體藏進大石頭下面。
莊魅顏失蹤了!
當滿身疲憊的憨牛兒把這個消息帶到村子時,村里立刻炸開了鍋。
滿心焦急的春菊听到這個消息,雙眼一翻,立刻暈死過去,唬得李大娘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涼水,她才悠悠轉醒。望著圍在身邊的人們,她掙扎著跪求哭道︰「大爺大娘叔叔嬸子們,春菊求你們了,千萬要救救我家小姐。」
「鳳凰窩」的人本來就熱情憨實,況且與莊魅顏相處這麼長時間,大家伙都很喜歡這個沒有大小姐架勢的姑娘。就算沒有春菊求情,大家已經準備去救她了。
不知是誰驚動了端木公子,連他也親自帶人過來詢問此事。
于是大家連夜出發,到出事地點營救莊魅顏。村里的男人全部出動,連小白也加入進來,春菊也要出,卻被李大娘攔下了,她只得紅著眼楮拉著小白的手央求道︰「小白,千萬要把小姐好好兒帶回來啊。」
小白卻不知道傷心,大概是覺得跟著這麼多人出去必定是好玩的事情,搖頭晃腦,咧嘴笑道︰「帶娘子回來,小白帶娘子回來。」
春菊此時也顧不上怪他的胡言亂語,只求上蒼乞憐,只要能把小姐活著帶回來,就算借他的一片吉言了。
雪地夜路難走,等他們來到出事地點,已經過了一夜,天色微微放明,不再需用火把照亮了。
雪崩之後,地貌大變,浮雪表面暗藏許多雪窟窿。憨牛兒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到他藏身的大石頭。老村長比較有經驗,他看了看地勢,肯定的說道︰「這里根本沒有可以躲避之處,莊家三姑娘如果是沒有來得及跑到大石頭下面,那就必定是被雪龍卷到下面去了。」
他說的下面,卻是從這里向山下望去一大片的雪坡。大家都知道,雪崩來了,卷到雪下面必定是有死無生,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端木皓微微嘆息道︰「說來是我不好,不過一壇酒,竟賠上她一條性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大家都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來頭,只覺得他說話非常有氣度,在他的命令下,人們立刻在山下開挖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莊魅顏緩緩睜開眼楮。
觸目之處皆是一片雪白,她迷糊了片刻,才想到雪崩的場景,自己跟著憨牛兒逃跑,惶亂中她跌了一跤,便與憨牛兒失去了聯系。
現在,自己可能是壓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下。
她很快鎮定下來,此刻驚慌哭喊具已經無用,最重要的是保存體力,憨牛兒在山里長大,應該會逃過此劫,到時他就會帶著村里的人過來救她。
可是,雪山茫茫,就算憨牛兒記得地點,雪崩之後能覆蓋方圓好幾里的土地,若是要翻找起來,至少要幾天幾夜的功夫。而莊魅顏對自己的險境一無所知,心里只有一個頑強的信念︰
活下去!
然而她卻感覺到四周越來越冷,慢慢滲透衣衫,潛入體內。
她置身在一個雪窟窿的下方,與憨牛兒失去聯系的時候她跌了一跤,身體陷了下去,原來倉皇中,她掉進了一個天然雪窟,多虧這個雪窟她才僥幸逃了一命。雪窟洞口很小,里面空間也不大,只能勉強容納兩個人藏身,莊魅顏掉下來之後積雪迅速把上口封住,因此當雪崩過來的時候,只是積雪在上面繼續覆蓋,而並沒掉下來多少。
如此一來,莊魅顏就被埋在深深地積雪之中,憑她的力量根本無法回到地面。她仰起臉看著上面的積雪色澤越來越暗淡,天黑了。
莊魅顏拼命給自己鼓勁,讓自己不要睡覺,可是眼皮卻越來越沉重,身體也越來越冷,漸漸地她覺得不再那麼冷了,她並不知道,那是凍僵的預兆,即便是知道,她也無能為力了。她的四肢喪失知覺,最後是意識。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身體仿佛被人輕輕搖晃著,似乎還有人在呼喊她。
「喂!別睡!醒醒。」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可是她已經不能控制自己,只覺得疲倦得要命,什麼都不想,只想趕緊睡過去。
「別睡!」那聲音卻不肯放過她,嚴厲的呵斥著。
她的身體被人輕輕地抱了起來,她勉強睜開眼楮,卻只是模模糊糊看到個輪廓,那人分明是個男子,身穿白衣,與周圍的積雪幾乎混為一體。她虛弱地笑了。
是在做夢嗎?
是他?!
人要死了,就產生有幻覺不是嗎?
她低頭瞥見縴長有力的手指正在解開自己衣衫的盤扣,頓時本能地護住衣襟,申吟道︰「別--」
手指停下了動作,很快他輕易地掰開魅顏的手指,莊魅顏只覺得觸手之處一片溫熱,這股熱流一直涌向腦海深處,意識仿佛沸騰了,眼前發黑,越發什麼也瞧不分明。
她模模糊糊听到一個聲音低聲說道︰「不要命啦!這時候了都……還顧忌些沒用的……」
「你我都是磊落之人,無需害怕!」
溫暖,如雪崩一般,鋪天蓋地壓了過來,將她緊緊包裹著,密不透風。半夢半醒之間,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夢中,心里想到︰「要死了這是,居然夢到許多古怪。」
內心深處安寧下來,要死了,卻還能感覺到人生的溫暖,總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