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和王後吵架了!
他們吵架了!
像天和地一樣恩愛的人兒居然也會吵架!
這消息不脛而走,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或者是奴隸,高貴和卑賤的人們此時此刻的話題不約而同集中到了一起--王室的秘聞。
他們倆絲毫沒有避諱,帳篷的門簾大敞而開,外面的奴隸們听得清清楚楚。據說王後毫無風度,像個潑婦一樣大吵大嚷,還有人說王後動手打了國主一巴掌,就因為國主跟耶律家的女兒在外面過了一夜。
听听!听听吧!狼神大人在上,您瞧瞧那個無雙來的異族女人,賜給她一點點恩寵,她就趾高氣昂起來,幾乎要忘記她自己的身份,狂妄地想把她自己的意志強加到所有人的意志之上。她真的想一個人獨霸後宮麼?
與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的情形恰恰相反,王室對此保持緘默,有時候,沉默比咒罵更可怕。
莊魅顏仍舊和平時一樣,在陽光晴好的上午來到溫闊爾城外的一片草坡上,看著春菊她們教給女奴們織布刺繡,那些姑娘們個個都是心靈手巧,不過幾天的功夫,已經做得像模像樣,再過幾天,她或許就能在大草原上再開一家布店。
如果她願意的話,她也可以再開一家酒鋪,她可以把她在祁陽鎮的那一套全部搬到吳陽國來--憑她的聰明才干一定可以干出一番名堂。
可是她是王後啊!她是無雙國的王後啊!
春菊心驚膽戰地揣度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指點著姑娘們的做工手藝,一邊偷偷瞥了莊魅顏幾眼。
她一點都猜不透自己小姐的想法,越來越猜不透了。前天下午,國主來看望王後,帳篷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起初只是言辭激烈了些,後來聲音越嚷越高,最後國主面色不忿地摔了門簾揚長而去。
她們在外面忐忑不安,這情形就算兩個人沒有爭執起來,單看國主出門時那個陰沉的臉色,他們倆也是鬧得不歡而散了。
昨天一整天外加兩個晚上國主都沒有出現在王後的帳篷里,春菊覺得問題很嚴重,這意味著什麼?她不敢想象。
反觀莊魅顏卻很是輕松,仿佛出了一口惡氣一樣,心情大好。昨天她忽然來了興致,叫了很多人給她挖酒窖,她居然要釀酒。春菊都快愁死了,她的好王後居然還有心情釀酒,還興致勃勃地讓人出去打听酒品的行情,還跟人討要草原上新鮮的酒方子。
春菊覺得有些暈了,看到挽著袖子在酒壇子之間忙碌著的莊魅顏,她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祁陽鎮,還是待在那間熱熱鬧鬧的酒鋪里,旁邊忙碌的奴隸似乎都變成光著膀子的酒莊伙計,大家擦著熱汗,微笑著,忙碌著,氣氛緊張又溫馨。
他們爭執的原因,按照春菊的猜想應該跟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有關。
前天晚上國主跟耶律家的女兒耶律燕外出過了一整晚,直到昨天早上兩人才趕了回來。耶律燕受了傷,據說是賽馬的時候不小心跌下馬來崴傷了腳踝。按理說不過是臣子家的女兒受了一點皮肉之傷,但是國主對這個女子明顯不同于常人,第二天還讓人送了外傷藥物,另外還有許多恩賜。
外界對此議論紛紛,大家都相信耶律家很快就會有一個女兒要進宮了,而這個時候離國主在大婚儀式上宣布一生只有一個女人的誓言僅僅過去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蜜月期的時間永遠都很短暫啊!
莊魅顏嫻靜地低著頭,手里捏著給寶寶做的小衣裳,正忙碌地飛針走線。看到莊魅顏平靜而忙碌的身影,春菊心里難過的要死,她從小看著小姐長大,小姐的心思她最懂。她知道小姐的性情最是執拗,對情義二字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若非如此,當初小姐早就可以跟著瑞祥攝政王回到京城,那麼小白也就沒有機會了。
莊魅顏越平靜,春菊心里的不安感就越強烈。昨天晚上,莊魅顏忽然消失了。王後帳篷差點鬧翻天,蘇娜她們都不敢聲張,里里外外找了個遍,春菊一著急差點想去求求國主,讓國主幫忙尋找。
就在這時,莊魅顏又消無聲息地回到了帳篷里,大家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春菊偷偷問她去了哪里,她要頭不語,那一瞬間,春菊看到她眸中讓人心疼的憂郁神情。
國主帳篷里,蕭軒宸處理完一堆亂七八糟的國事奏章,有些疲倦地靠在榻上,眯起眼楮。
有輕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他沒有睜開眼楮,可以不經通報就進入這個帳篷的,除了那個女人就只有鬼不離了。
「她又鬧出了什麼新花樣?」蕭軒宸平靜地問道。
「回稟國主,王後昨天在自己的帳篷周圍挖了酒窖,並且派人到祁陽山能采集了大量的蠶繭,召集很多奴隸來織布,最近還讓人在祁陽鎮購買染缸染料……好像好像是要弄染布坊。」鬼不離吞吞吐吐地說道。
他偷偷打量著國主的神情,蕭軒宸苦笑一下,道︰「好!」
一個女人吃起醋來居然會變得古怪又可怕,鬼不離暗暗替國主擔心,王後這樣鬧騰只會讓國主更加為難啊!要知道現在很多事情並不是國主一個人就能左右的。
「還有別的事麼?」蕭軒宸問道。
鬼不離猶豫片刻,垂首道︰「國主,耶律燕將軍在外面求見。」
「她?」蕭軒宸微微皺眉,睜開眼楮,沉聲道︰「讓她進來吧。」
「是!」
鬼不離再次退出帳篷的時候,有些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緊緊閉合在一起的門簾,帳篷里只剩下兩個人了,他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眯起眼楮看著頭頂的太陽,太陽從頭頂漸漸西斜,過去這麼久的時間,帳篷里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鬼不離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誰?」他忽然斷喝一聲。
鬼不離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刻把拔出來的刀插回鞘里,單膝跪地,大聲喊道︰「王後!」
在他的帶領下,國主帳篷周圍的侍衛紛紛歸地行禮,山呼一片。
莊魅顏似笑非笑地看著鬼不離,半響才說道︰「起來吧!不離,你喊那麼大聲,倒像是給誰報信似的。」
鬼不離本來就擅長撒謊,一張黑紅的臉膛驟然變成黑紫色,拼命把頭低下來,卻仍舊不能掩飾他的尷尬。莊魅顏意味深長地一笑,跟在她身後的雪鳶秀眉微蹙,輕輕拉了拉莊魅顏的袖袍,然後擺手示意,似乎是想傳達某種訊息,然而莊魅顏視若未睹。
一旁的春菊更是露出不安的神情,眼神無定,焦急地看了看莊魅顏,又看了看國主的帳篷。莊魅顏緩緩踏前一步,她離帳篷越來越近,所有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蘇娜並沒有跟著過來,春菊和雪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鬼不離也在向她們打眼色,現在就算用腳趾頭想想也能知道此時帳篷里是誰在里面了。
「王後!王後!」一個小女奴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彎腰行禮道︰「王後,蘇娜姑姑讓我過來告訴您,有位老朋友來看望您了,讓您馬上回去!」
莊魅顏一愣,月兌口而出道︰「是誰?」
雪鳶心念一動,面露喜色,答道︰「王後,準是江神醫過來看望您,上次您身體不適,奴婢擅自做主讓奴婢的表哥去了趟祁陽鎮,讓人捎話給瑞祥攝政王,必然是王爺他讓江神醫過來的。」
莊魅顏久在異國他鄉居住,听說故鄉老友來訪,心中不免歡喜,立刻折身要回去。就在她轉身的瞬間,帳篷的門簾晃動,有人走了出來,口中稱道︰「耶律燕見過王後!」
耶律燕就站在帳篷門口,亭亭玉立,莊魅顏背轉身體,兩人的距離不過兩三米,周圍的氣氛頓時清冷起來。人們知趣地垂下頭,鬼不離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至少這場面比他想象中輕松許多,不是麼?
「啪!」
這個清脆的聲響仿佛是要驗證鬼不離預感的正確性和偏差性。鬼不離目瞪口呆,在場所有人都被震驚了,他們沒想到一向溫和的王後居然會迅速轉身,上前,揚手就打了耶律燕一個耳光。鬼不離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他想過一些讓她震驚的場面,卻沒想到會這樣直接,震驚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你叫我什麼?」莊魅顏此時的氣勢咄咄逼人,有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耶律燕捂著被打的右臉冷冷地看著她,緩緩說道︰「王後!」
「既然你知道我是王後,那你就該知道你見到我要行什麼樣的禮儀。」莊魅顏用同樣冰冷的聲音回敬道。
耶律燕剛才的確沒有正式行禮,不過以她現在大將軍的身份,完全可以免禮的,但是今天的王後似乎格外挑剔,周圍的人們暗暗吃驚。
耶律燕與莊魅顏對視片刻,兩人目光交接,踫撞出無數的刀霜劍雨。最終,耶律燕微微側臉看了一眼身後的帳篷,門簾緊閉,看來里面的人不準備對外面的事情發表什麼意見了。
耶律燕一咬牙,鄭重地右手撫胸,彎腰行禮道︰「王後!」
周圍一片沉寂,耶律燕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她無法抬頭,卻仍能夠感覺到那個女人鋒利的目光。莊魅顏忽然俯身靠近耶律燕的耳邊低低說了一句話,然後揚長而去。
耶律燕神色微變,望著莊魅顏遠去的身影,眸光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