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燕打量著這位年輕的囚徒,身形瘦弱,一副文弱書生的打扮。單從外表看的話很難看出這個年輕男子的堅強,他所受到的刑罰遠遠超過他那具瘦弱的身體的承受能力,在如此酷刑之下,他居然仍舊一聲不吭,這令耶律燕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在支撐著他?讓他可承受痛苦也不願意吐露出半點消息。
「啪!」是皮鞭在空中抽響的清脆聲,對面剛剛被冷水潑醒的男子听到皮鞭的聲響立刻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意志力固然是強大,可是他的**已經都了承受的極限。如果他知道納提的鞭刑曾經只用了十幾下就活活抽死過一名健壯的女奴,那這名男子內心的恐懼或許會更加深刻。
納提是受過特別訓練的專業行刑人,他了解人體的每一個弱點,他知道如何能讓痛覺達到最大極限而不至于讓人死亡,他一向控制得很好。痛,卻讓人活著;讓人活著,為了獲得更多的痛,這一點那名受刑的男子此刻應該是最有體會,可惜,他無力表達,只是輕蔑地望著納提健壯的身軀,嘴角盡最大的力氣露出一絲冷笑。
「你們最好殺了我!否則,如果讓我回到無雙國,攝政王一定會向替我你們吳陽國討還公道的。」那名男子竭力喊道。
耶律燕抬手制止了納提的動作,溫和地笑道︰「你為什麼那麼確定無雙的攝政王會為了你興師動眾?你覺得你身份就是那麼重要麼?或者,你本來就是混進吳陽想為兩國開戰挑起事端的奸細。」
那男子冷笑一聲,又用力咳嗽起來,渾身的疼痛讓他緊皺雙眉,半天才緩過勁來慢慢說道︰「呵呵……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好戰嗎?是誰不分青紅皂白就私設刑罰對待一位遠方來的客人?你們的國主他……他知道我來了麼?如果他知道來的人是我,就絕不會這樣對待我的。」
疼痛並沒有擾亂男子的思緒,他的頭腦很清楚,言辭嚴謹,一點漏洞都沒有。
耶律燕慢慢靠近男子,薇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冷漠地別過頭,顯然不屑與她對話。驟然間,男子痛苦地皺起雙眉,艱難地大口呼吸著,被鐐銬緊鎖的雙手用力攥成拳,所有的肌肉迅速繃緊,甚至還微微顫抖著。這顯然是由于疼痛帶來的效果,而造成疼痛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名笑靨如花的曼妙女子,耶律燕笑吟吟地抓著烙鐵的一端,另一端牢牢貼緊男子的肩頭,布料很快冒起青煙,空氣中混雜著人肉被炙烤的焦糊味道,令人聞之欲嘔。
耶律燕仍舊面帶微笑打量著男子的痛苦神情,仿佛在欣賞一副淒美的圖畫。
最後,她輕輕吐了口氣,把烙鐵丟在一旁,抬手輕輕拍打著男子煞白的臉龐,小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大口大口喘著氣,疼痛讓他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勉強用目光表達自己的憤怒和鄙夷。納提「哼」了一聲,粗魯地說道︰「耶律將軍,這小子還是欠打,讓我來服侍他吧,我會讓他後悔踏上我們吳陽的土地。您放心,我一定會讓他留下最後一口氣說出咱們需要的事情。」
耶律燕並不氣餒,她斜眼看了納提一眼,目光凌厲,那個粗魯的漢子不禁垂下頭。
「太後讓我來處理。」
「是!」
「你們都出去吧!」
「是!」
刑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男子吃力地抬起頭,有些困惑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他不清楚對方還要玩出什麼新花樣。他曉得他們骯髒的目的,所以他打定主意就算吃再多的苦,也一定要保護那個人。
耶律燕笑得更加嫵媚,她把手伸向頭頂的發辮,緩緩解開發辮的絲帶,烏黑的長發披散開來,更顯得灑月兌動人,別有一番野性的韻味。男子大惑不解,難道對方是想向他使美人計?
正在困惑之間,他嘴里忽然多了一樣東西,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迅速捏住他的咽喉處,強迫他咽了下去。
「你,你這妖女給我吃了什麼?」男子大駭,拼命想吐出來,可惜未能如願以償。
耶律燕微笑著說道︰「我以前跟父親學過一種秘術,可以控制人的靈魂,讓他們說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一點也不會保留,剛才我給你吃的就是讓我能控制你的藥物。我這還是第一次使用呢!你千萬要跟我合作呀!」
她微微撅起嘴巴,俏皮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撒嬌的小姑娘,但是這副「可愛」的神情落在男子眼楮里無疑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張面孔。他竭力想抗拒不斷涌上心頭的困倦感,可是眼皮卻越來越沉重,完全不受意識的控制。
「滴答!滴答!滴答!」他的意識停留在水滴屋檐的聲音上,雖然心頭也閃過一絲「此處是地牢怎麼會有水滴屋檐的聲音」之類的困惑,但是還是無法抗拒疲倦的誘惑,緩緩閉上眼楮。
「滴答!滴答!」耶律燕輕輕在男子眼前搖晃著手指,嘴里模仿著水滴的聲音,沉緩而低沉。
當男子垂下頭顱的時候,耶律燕的神色開始嚴謹起來,她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沉寂,片刻的沉寂之後,刑室里響起一個低低的夢吟一般的聲音。
「江--玉--堂!」
「你從無雙來到吳陽國的溫闊爾,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病!」
耶律燕眉毛一挑,問道︰「給誰看病?」
「王--後!」
「是誰讓你來給王後看病的?」
江玉堂忽然有些煩躁不安地扭動著身體,似乎本能意識在抗拒著什麼。耶律燕略一沉吟,立刻改變自己的說法,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說,不喜歡說沒關系,我來問你,你只要搖頭或者點頭就可以了,好不好?」
「好!」江玉堂無意識地拖長音調。
「那我問你是不是端木皓讓你來給莊魅顏看病的?」
江玉堂微微遲疑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他有沒有讓你帶什麼禮物給莊魅顏?」
江玉堂緩緩地搖了搖頭,只搖了一下,又立刻點了點頭。
耶律燕的眸中終于露出凌厲之色,她眯起眼楮,繼續用溫柔的聲音問道︰「禮物是什麼?一個很特別的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禮物麼?禮物被你藏起來了對不對?」
這個問題又多又復雜,江玉堂明顯抗拒起來,眉頭不斷緊皺,眼皮亂動,隨時都會睜開眼楮的樣子。
耶律燕卻胸有成竹地微笑起來,道︰「不用著急,你會說出來的,我有足夠的時間等著藥物真正的發揮作用。」
太陽漸漸西斜,秋日的午後如此寧靜安逸,吃過了下午茶,太陽的光芒有所收斂,空氣變得冷冽起來。
王後的帳篷里氣氛有些緊張,她們顯然沒有按照吳陽貴族的慣例,依偎在溫暖舒適的矮榻上享受午後寧靜的下午茶時光。莊魅顏端坐在榻上,面色凝重,侍立在一旁的雪鳶春菊等人面色惶然,另一旁的蘇娜仍舊能保持自己的鎮定,但是容色肅穆,帳篷里也沒有其他的女奴身影,只有她們四個人。
「你說說吧,蘇娜,到底怎麼回事?」莊魅顏緩緩開口道。
蘇娜撫胸道︰「我們擔心王後您的身體,所以讓雪鳶姑娘的表弟連夜趕回無雙國,去攝政王府上把那位江神醫請過來,當時您吐得很厲害,所以也沒來得及跟您商議,我就擅自做了主。」
莊魅顏凌厲的目光掃過她們三個人,雪鳶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垂淚道︰「是奴婢的錯,不關蘇娜姑姑的事情,是奴婢擅自做主。當時王後情況危急,奴婢一時心急就跟表弟說了,表弟也是個急性子,連夜就去了無雙國。奴婢想,這是件好事,也就沒有跟王後您稟報。」
莊魅顏緩緩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好意,只是你們擅自越過邊境請回來一個無雙人,你們得到過國主的許可麼?你們想過沒有,無雙一直在祁陽邊境增派兵馬,兩國的局勢一觸即發,這時候帶人過來,很容易引起誤會的。」
「而且,」莊魅顏又嘆了口氣,道︰「溫闊爾距離豐安城少說也有兩千多里,道路崎嶇難走,快馬一來一回也要七八天的時間,而他們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時候就回到溫闊爾,這說明什麼?」
莊魅顏深深地看了她們一眼,淡然道︰「說明雪鳶的表弟根本就沒有回到豐安城,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祁陽鎮就遇到江玉堂,而江玉堂絕不可能一個人無緣無故就出現在祁陽鎮。」
「你是說,王爺他--」雪鳶面色煞白。
春菊看到莊魅顏動怒,也跟著跪了下來,婉勸道︰「王後您別生氣,身體要緊。此事奴婢也有錯,奴婢也勸雪鳶姑娘早點想想辦法,雪鳶她也是為了王後您的身體安危著想,才會失了分寸。請一位大夫過來給您看病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如您跟國主說一下,相信國主會體諒的。」
莊魅顏深深吸了口氣,低沉地問道︰「現在人呢?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