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軒宸緩緩轉身,威嚴的目光環視全場,他冷冷地說道︰「今天,你們還有誰想把里面這個女人帶走?」
「嘩啦」一陣亂響,是兵器扔在地上的聲音。浪客中文網
士兵們撫胸跪拜,山呼萬歲。
蕭軒宸並沒有理會這些卑微行禮的人們,他來到鬼不離身邊,惡狠狠地盯著對方,後者沉默不語。
「昨晚的事情……你為什麼不阻止我?」
他的聲音充滿懊惱,還有幾分深深的自責。鬼不離仍舊保持一貫的沉默,一雙眼楮毫不放松地盯著對面的士兵。
「她怎麼樣?」蕭軒宸急切地向蘇娜詢問道。
那三個女人或者垂下頭,或者避開他焦急期盼的眼神,或者滿懷怨恨地瞪著他,就是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蕭軒宸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只好走進石門之內,自己去尋找它。
石門之內是死一樣的寂靜,這種寂靜讓人感到害。,蕭軒宸一生都沒有怕過什麼,但是他得承認自己那一刻確實怕了,甚至比在豐安城她受了酷刑死生一線的時候都更加害怕。他怕她死去,而比死亡更讓他感到恐懼的,大概就是她此時的神情吧。
那個嬌小的身影蜷縮在石床的最里面,緊貼著石壁,身上胡亂披著白色的軟被,一雙雪白的小腳露在外面,每一根腳趾都竭力地縮在一起,腳弓彎起,這個姿勢說明這雙腳的主人處于絕對緊張的狀態之下,那是一種她自己都不曾覺察到的緊張,更不受意志力的控制,那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她的表情很平靜,太平靜了,沒有一絲表情,雙目無神呆滯地盯著被子的一角,兩只手臂緊緊摟著小月復,因為太用力指節已經泛白,可是她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石床邊半跪著一個男子,他極小心地靠近了莊魅顏,右手端著一碗濃濃的黑色藥汁,低聲懇求道︰「藥煎好了。」
莊魅顏就好像石像一樣,眼楮都不曾眨一下,讓人疑惑她是不是沒听到那個男子的話。
那男子非常耐心,他繼續小心地說道︰「我喂你好不好?」
莊魅顏還是沒有反應。
男子嘆了口氣,盛了一勺藥汁遞到她的嘴邊,她完全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絲毫沒有開啟的意思。那男子非常著急,卻又不忍心弄傷她,一味地把勺子放在她的唇邊,過了一會兒又悵然地放下手臂。
蕭軒宸認出那男子正是本應該關在牢房里的重犯江玉堂,他無暇顧及這個「犯人」是如何被放出來了,他只是緊張地盯著那個小女人。
他緩緩靠近石床,伸出手指溫柔地撫模著她露在被外的小腳,冰冷的溫度更讓他心驚不已,那個溫度讓他差點忍不住要伸出手指來試探她的鼻息。然而抬起頭的瞬間,他撞上對方的目光,其間蘊藏的寒意讓他明白過來,他剛才觸模到的並不是最寒冷的溫度。
「娘子。」蕭軒宸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手足無措,他遲疑著想掰開她的手指,讓她用一種更舒服的姿勢放松一下,可是她僵硬的抗拒表明,除非強行用力,甚至是弄傷她,才有可能讓她放棄那種姿勢。
「娘子。」他重重嘆了口氣,手指無奈地舒展開來,又緩緩收回。
她的脖頸間落滿了瘀痕斑斑的吻印,這在以前是愛的印記,是他的驕傲,而現在那大片的淤痕確是如此的觸目驚心,比鞭痕更讓他心驚肉跳,那是他犯過的罪行留下的證據。
昨晚,昨晚……
從踏入地宮他就想起了昨晚的一切,她的哀求,他的瘋狂,歷歷在目。
「孩子,孩子怎麼樣?」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月復上,她蜷曲著身體,用被子把小月復蓋得嚴嚴實實,他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這句話問了莊魅顏就好像在問石壁一樣,絲毫沒有反應,後者的目光仍舊盯著被子的一角,一動不動。
「孩子--」蕭軒宸迫不及待地扭頭向旁邊的江玉堂問道。
江玉堂忽然暴怒地把整個藥碗砸到蕭軒宸的頭上,黑色的藥汁順著他的額角淌下,弄得白袍前襟污濁不堪。
藥碗破碎的聲音驚動了外面的人,蘇娜跌跌撞撞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吃了一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難過地嘆了口氣。
「你有什麼資格問孩子的安危?你把她害成這個樣子!」江玉堂氣憤地指著莊魅顏喊道︰「你把她害成這個樣子了啊!你還要怎麼樣?一定要逼死她麼?一定要逼死她你才會甘心麼?」
「求求你放過她吧。你和她在一起,只會給她帶來無盡的傷害。這句話三年前我是這樣說的,今天我還是要這樣說。」
「你從一開始就不曾用一顆真心來對待她,你一直在騙她。你偽裝得很好啊,祁陽鎮的小白,剛開始連我都被你騙了,我們都以為你是失憶之癥,實際上呢,你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你裝瘋賣傻不過是騙過世人。你呆在她身邊,無非就是想用她來掩飾你的身份。」
「楚易凡說過那段時間吳陽國頻繁派出小股軍隊騷擾祁陽,還派出細作潛入祁陽鎮,那個時候吳陽人在找的人就是你吧。」
「你明明知道你待在她身邊會給她帶來致命的危險,卻始終不肯放過她,一次又一次的糾纏她。其實從頭到尾,你都是在利用她而已,你為什麼要帶她來吳陽讓她做你的王後?那是因為你無力平衡耶律和完顏兩大家族的勢力,所以你不敢決定用他們之中哪一家女子做王後是最好的選擇,所以你才會選她,她是你最好的平衡木。」
「三年前,我在祁陽鎮求過你,求你離開她,今天我還是要再求你一次,求你放她一條生路。」
江玉堂說完這些話,身體也是搖搖欲墜,他受刑之後,身體並沒有恢復,昨天鬼不離闖進太後的牢房,逼著納提打開牢房釋放了他,不由分說逼著他來救人。
江玉堂使勁渾身解數,總算給她撿回一條命,但是她如今的精神狀態卻讓他更加擔心,身體的病最容易醫治,心病他卻是毫無辦法的。
一番發泄讓蘇娜提心吊膽,生怕國主一個不開心,抬抬手指就能要了江玉堂的命--她倒不是舍不得江玉堂的命,如今王後的身體還要指望著這位「江神醫」的醫術治療呢。
蕭軒宸竟然毫無反駁,默默望著莊魅顏,期頤看到後者眸中可以閃過一絲情緒上的變化--哪怕是恨也好。
她的眸光太平靜了,心湖如水,連一絲漣漪都不曾泛起。
「他說的,都是真的麼?」
聲音雖然低弱無力,但是在蕭軒宸听來如同天籟,蘇娜和江玉堂也不約而同神情一震,這還是她醒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蕭軒宸沒有解釋,他有些激動地看著莊魅顏,忽然抱住她的身體,慌張無措地重復道︰「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原諒我!原諒我!昨晚我不該……不該弄傷你。」
莊魅顏並沒有反應激烈地推開他,她的表情仍舊那麼平靜,這種平靜讓蕭軒宸更加恐懼,他只能把對方的身體越摟越緊。
莊魅顏舒了口氣,她仰起頭看著蕭軒宸,然後微微掙扎,蕭軒宸不敢用強,遲疑著將手臂松開。
莊魅顏平靜地拉開被子,露出自己隆起的小月復,這情形讓蕭軒宸松了口氣,幸好,孩子還在,他沒有犯下不可彌補的罪行。
「孩子還活著,讓你失望了吧!」用平靜的口吻說出的這句話,瞬間擊中他的心房,蕭軒宸難以置信地看著莊魅顏,那張面孔冷冷的笑意讓他的心跌入谷底。
莊魅顏看了蘇娜一眼,吩咐道︰「再給我熬一碗藥,我要好好活下去。」
她又看著蕭軒宸,似乎完全無視對方眸中痛苦的神情,一字一句說道︰「我會活下去的,你不會讓別人來審判我的,這一點我很清楚。我會好好地活到你審判我的那一刻,我會成全你,讓你用你最公平的判決給你的子民一個交代。」
江玉堂听得義憤填膺,又想站出來跟蕭軒宸爭辯,蘇娜趕緊拉住他,連連搖頭,示意他不要火上澆油,這才勉強壓制下這位神醫的怒火中燒。
「你活著,就好。」蕭軒宸喃喃說道︰「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他近乎乞求的看著莊魅顏,大概是期望得到一點點哪怕只是默許的暗示。莊魅顏平靜地望著他的臉,長睫撲了幾下,目光再次落在被子的一角上。
「我想看看那封信。」
蕭軒宸已經走得到石室門口,剎那間血色褪盡,他深深吸了口氣。
「好!」
沒有國主的許可,那些士兵仍然跪拜在門前,蕭軒宸打了個手勢,這些人終于如釋重負緩緩起身。
「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走進王庭的地宮。」
士兵們有些驚懼不安,審判是莊嚴的事情,那必須經過狼神大人的許可,這個男人難道連狼神大人的旨意也要違抗嗎?那會讓狼神大人給整個吳陽國帶來災難的。
這太瘋狂了!